次日，天不亮周二郎就醒了，從被窩里欠坐起，被子落，單薄的里驟然暴在冷空氣中，凍得他打了個哆嗦，忙從邊拽過外袍披上，一點兒惺忪睡意隨之消散無形。

　旁邊兒小娃睡得正香，小腦瓜兒陷在慵懶的被窩里，只出小半張臉兒，睡得紅撲撲，甚是可。

　去年冬天還是和大人一個被窩，摟著睡大人孩子都暖和，今年娃子卻是說什麼也不要和大人一個被窩兒，還嚷著要分床。

　孩子的長大似乎就在那麼一瞬間，不經意間他就懂事兒了，獨立了，你都還沒來得及好好陪伴他長大，他就已經長大了。

　周二郎目中涌上一層一層的溫慈，忍不住俯下去，親了親兒子額前的發。

　朱氏這會兒也醒了，就要起床，被周二郎按下，低聲線，“還早得很，再睡會兒吧。”

　朱氏：“天兒冷，不若躺在床上看書，也能暖和些。”

　“冷些腦子清醒，睡吧，不必管我。”周二郎擺擺手，迅速穿好裳，下了床。

　周錦鈺在熱熱乎乎的被窩里一覺睡到自然醒，一睜眼，瞧見周二郎手持書卷坐在書桌前，脊背直，看樣子已經起來多時，周錦鈺想：這才是真正的卷王吧，足夠聰明還這麼勤、刻苦、自律。

　坐起來，準備穿起床，周錦鈺卻發現自己的棉不見了，找半天沒找見，忍不住開口詢問，“爹，你看到我棉沒？”

　周二郎聞聲回過頭兒，見兒子醒了，站起走到床前，將揣在懷中的棉棉掏出，迅速翻了個面兒，捂了這半天，棉挨著孩子子的那面兒被暖得熱乎乎的，穿上不會涼到娃。

　周錦鈺見一向重視儀表的周二郎像是生娃娃一樣從鼓鼓囊囊的腹部拽出自己的棉棉，又好笑又是，不由自主了聲“爹。”

　小娃的腔調中不自覺帶出親近和依，周錦鈺沒有覺察到自己長期模仿孩子的行為語氣，時間久了不自覺越來越代到孩的角，脾氣、格、行為模式都在悄然被影響。

　周二郎“嗯”了聲，眉眼間帶了笑意，“手還疼嗎？”

　周錦鈺眨了眨眼，“還疼。”

　“讓爹看看？”周二郎皺眉，難不娃皮太，他昨晚打重了？

　周錦鈺出小手兒，手掌心完好無損，連昨晚的紅痕都不怎麼顯了，小孩兒的皮雖然，但周二郎打他的扇把手本就是的圓柱形，又用了這麼多年，早被挲的極其，沒有一刺。

　再者周二郎架勢擺得很足，實際嚇唬的意味遠大于懲罰，手下控制著力度呢，怎麼可能真的傷到他。

　周錦鈺見周二郎認真查看的樣子，忍不住咯咯笑，“我騙爹的，早都不疼了。”

　周二郎故作生氣，“怎得如此皮，看來爹昨晚還是打得太輕。——趕把服穿上，起床！”

　周錦鈺手腳利落地穿好棉棉，裳昨兒晚上朱氏和周英兩人就加班加點給扯出一些棉花又重新制好了，穿上比之以前輕生不。

　周錦鈺忍不住胳膊，抬抬兒，蹦跶兩下，周二郎手把他抱下來，帶他去洗漱。

　周錦鈺平時刷牙很是認真，小牙潔白潤得像珠貝一樣，整齊地鑲嵌在牙齦里，清潔得可。

　周二郎曾見到有同窗用青鹽刷牙，據說那青鹽是從千里之外的大西南那邊兒運過來的，跟普通的鹽不一樣，極為適合刷牙，以后有機會給娃弄來一些。

　周錦鈺刷完牙，順手把纏在手指上用來刷牙的布解開，仔細涮洗干凈，周二郎見兒子如此良好的衛生習慣，暗道：娶妻當娶賢，娘子將鈺哥兒教得極好。

　一大清早，飯還沒吃幾口，就有幾個娃子來找周錦鈺玩兒，卻是站在周家堂屋門口，探頭探腦不進屋。

　主要周二郎不常在家，且人看著雖溫和有禮，但溫和之中卻帶著莫名的邊界，讓人不敢隨意親近，娃子們有點兒怵他。

　“爹，我吃飽了。”周錦鈺了，從凳子上出溜下來，拉著幾個娃兒去東廂房玩兒。

　無所事事的日子太無聊，稀里糊涂就收了幾個小跟班兒，他把自己當兒園園長來著，朱氏教他什麼，他就教這幾個娃什麼，幾個娃會識幾個字，一點兒簡單的算，卻是把家里大人高興得不行，特意帶了東西過來謝，周錦鈺還有就。

　沒有大人在，幾個孩子徹底放開，天兒冷，有娃在家里上床習慣了，鞋子一就要往周二郎的床上爬，被周錦鈺攔住，“鐵蛋兒，咱們去外屋玩兒，一會兒分糖吃。”

　開玩笑，就自己爹那潔癖勁兒，還有那靈敏的鼻子，稍微有一點兒異味兒他都能聞得出來，這小鼻涕蟲在床上滾一圈兒，老娘就得把所有床單被罩洗一遍。

　鐵蛋兒一聽有糖吃，眼睛刷就亮了，“鈺哥兒，你爹對你可真好，回回都給你帶好吃的回來，俺爹就知道踹俺屁，罵俺小兔崽子，你爹要是和俺爹換換就好了，要不讓俺給你爹當干兒子吧。”

　“鈺哥兒，俺也想給你爹當干兒子。”

　“還有俺!”

　“俺也是。”

　鐵蛋兒一帶頭兒，幾個娃都跟著起哄。

　正這會兒，周二郎一掀門簾兒從外面走進來。

　“爹。”

　“爹。”

　前一個爹是周錦鈺的，后一個爹是鐵蛋兒一張口而出的。

　周二郎忍俊不，清咳了一聲，“爹就算了，叔就好——鈺哥兒把點心糖果拿出來給鐵柱幾個分分。”

　“知道了，爹。”

　外間儲櫥柜下面兩個屜是專門兒給周錦鈺用的，一個是周二郎給買的各種小玩意兒，一個是放糖果用的。

　周錦鈺一拉開，一幫娃子抻長脖子往里看，待看到里面各種小吃食，羨慕得不行，一個個跟小饞猴子似的，鐵柱角兒口水都流出來了。

　周錦鈺不是慷他人之慨的人，周家并不富裕，這些糖果是爹省吃儉用省出來的錢給他買的，他不會讓人隨便吃。

　一人分了一塊兒牛糖，又將一塊餅掰四小塊兒，一個娃一塊兒，幾個娃將糖塞進兜里，又小心翼翼地接過餅，拿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的細細品嘗。

　周錦鈺單獨拿了一塊兒牛糖，剝掉糖紙，跑到里屋塞到周二郎里，又邁著小短兒跑開了。

　周二郎里含著糖，一時間心中充滿斗志，云娘說鈺哥兒聰慧，但考科舉這條路有多艱辛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想讓兒子有選擇的自由，讀書只是因為喜歡，而非像他這樣努力學習八文，迎合考喜好，一切只為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