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萬壽宮正殿，上午晃的榮晟帝有些眼暈，他輕瞇了下眼，大步出去。沒走幾步，袖就被人揪住，“父皇慢點兒走，我要跟不上了。”

　榮晟帝這才發現榮烺跟了他出來。

　榮烺步子小，但邁得快，仰著小圓臉兒著父親。榮晟帝的頭，“你怎麼跟出來了？”

　“我想陪父皇說說話。”

　榮晟帝看出榮烺眼睛里的關心，孩子的眼睛那樣明澈，像淺淺的水，什麼都不掩飾的一眼到底。

　“父皇沒事。”

　“那我也陪父皇說說話。”

　孩子的小圓臉兒出個大大笑容，榮晟帝膝下只一子一，傳統觀念，人們普遍會對兒子寄予厚，要求嚴格，對兒則更輕松。

　榮晟帝心下微暖，眼睛里出和意味，孩子極為敏，榮烺就抓住這個信號，小小的手一拉父親寬闊的手掌，“父皇，我請你去看我的花。”

　這是萬壽宮的小花園，鄭太后晚膳后都會在此散步，榮烺也經常來玩兒，不過因為園子里修了小湖，宮人侍跟的，不讓到水邊玩兒。

　時已秋，小湖中的荷花結一粒粒蓮蓬，只是荷葉開始發黃枯敗。

　榮烺帶著父親到賞景最好的小亭子里坐，指給父親看喜歡的薔薇與云石畔新開的花。

　“薔薇能一直開到深秋，我最喜歡這種花，雖然上面有刺，但是仲春就開始開花，一茬茬的開很久，花也又香又好看。”

　榮烺問，“父皇，你喜歡什麼花？”

　“我什麼花都喜歡，各花有各花的好。”

　榮烺裝模作樣，好像很懂的樣子點點頭。然后，跟林司儀說，“林媽媽，給我跟父皇端兩盞甜羹來。我看今天天氣好，適合喝甜羹。”

　榮晟帝忍俊不，“是你想喝吧。”

　“我想喝，也很適合喝嘛。”榮烺介紹起的甜羹，“里頭放葡萄干、核桃、玫瑰花一起煮，又香又好喝。父皇你嘗嘗吧，你肯定喝一回就忘不掉了！”

　聽著孩子的言稚語，榮晟帝也開懷不，慢慢跟榮烺說話，問上學累不累，有沒有想要的東西。

　林司儀準備了兩盞甜羹，四樣茶點，兩樣清淡的，兩樣偏甜的，并一只小小細白玉瓶供一支開的正好的紅薔薇。

　榮烺立刻就請父親一起品嘗，還用胖胖的手指著銀匙柄，給父親攪了攪甜羹，認真的給父親講解，“父皇，攪開味道更均勻。”

　“行，我自己來吧。”榮晟帝含笑的嘗一口，就是孩子口味兒，偏甜一些的果子羹。

　榮烺也不用人喂，自己就舀著小勺子一口一口吃起來，吃的時候兩腮鼓鼓的，可香甜了。

　榮晟帝心中煩悶頓時消去大半，也多用了幾口。

　父倆賞過花，吃過甜羹點心。榮烺才開始安父親，拉著父親的手，很神的問，“父皇，你跟祖母是不是吵架了？”

　“這是哪里話，沒有的事。”

　“我覺著你們吵架了。”榮烺歪著小腦袋看著父親，“父皇，是不是外祖父做了錯事啊？”

　榮晟帝反問一句，“就算做錯事，難道就不是你們外祖父了？”

　“那肯定是。”榮烺說，“就是再大的錯事，那也是外祖父啊。”

　“我就是不想你外祖父后太凄涼。”

　盡管跟外祖父不大親，也是親外祖父。榮烺心里就有點不忍，跟父親細打聽，悄悄說，“父皇，外祖父做的錯事，朝中有人知道不？要是旁人不知道，咱們也裝不知道，我幫你跟祖母說說，看能不能寬待些個。”

　榮晟帝一時無言，這事若非滿朝文武悉知，榮晟帝也不至于被母親訓斥的啞口無言。榮烺看著爹的神，“許多人都知道了啊。”

　然后補一句，“那完了。”

　“說不了了。”榮烺一幅老口吻，“要沒人知道，這事兒興許還能辦。”

　小孩子裝大人腔就逗人樂，徐國公之事斷非一日，榮晟帝理智上也明白，徐國公這麼去了，倒還全其臉面。

　他非要給徐國公死后面，倒也不只是因為徐國公對他忠心耿耿，未嘗沒有跟母親較勁的意思。

　榮晟帝道，“就這麼著吧。”

　榮烺還想進一步打聽，“外祖父干啥錯事了？”

　“你還小，別打聽這個了。”

　“那父皇不生氣了吧？”

　榮晟帝笑，“我何時氣了？”

　“剛剛啊。我不想父皇生氣煩惱，”榮烺坐直了，直小胖手父親的眉心，認真的瞳孔映出父親有些消瘦的面容，“我想父皇每天都高高興興的。”

　“父皇一定高高興興的。”榮晟帝忍不住摟住小閨，心里像是抱了一團火，新政失敗后的整顆心都暖了起來。

　榮晟帝道，“今天父皇有空，陪你玩兒怎麼樣？”

　“好啊。”不必人問，榮烺就說出自己的心愿，“父皇，咱們去騎馬吧！騎父皇那種又高又大的駿馬，父皇帶著我，我就不怕了，也沒有危險！”

　連可能被拒絕的理由都的替爹想到了。

　榮晟帝都聽笑了，“行，那就去騎馬。”

　榮晟帝的馬都是皮潤、神駿無比的駿馬，坐在上面，別提多威風。榮烺讓父親帶騎了小半個時辰，溜達不行，還得小跑起來才行。

　駿馬跑起來，似乎心中煩擾都去了不。

　待到中午，榮烺出主意，同父親一起騎馬到文昌閣接兄長，然后一起去祖母那里吃飯。

　榮綿年紀也不大，榮晟帝坐中間，讓兒子坐他后，閨依舊在前攬著。如此，父子三人騎馬溜達著去了萬壽宮。

　榮晟帝平常多是乘肩輿，騎馬到萬壽宮可是頭一遭。

　柳嬤嬤笑著迎出來，斂衽一禮，“陛下來了。”

　榮晟帝郁的眉間第一次出疏朗神，“來母后這里蹭飯，嬤嬤得壽膳房添幾個菜了。”

　侍上前牽住馬，榮綿先抱著父親的腰跳下馬，之后榮晟帝抱著榮烺下來。

　柳嬤嬤已是喜笑開，“是。奴婢這就去辦。”

　對于榮晟帝主服示好，鄭太后自然高興。與榮晟帝之間有政見之爭，但畢竟是親母子，鄭太后也只榮晟帝一子，天底下做母親的，沒有不愿意與兒子親近的。

　特意同柳嬤嬤道，“秋了，再添一道素獅子頭。”

　這是榮晟帝吃的菜。

　榮晟帝想到母親這些年為帝位付出的心，心下不由一，“母后還記得。”

　“這怎麼會忘。”鄭太后的心也下來，“你打小就不喜食大葷的東西，秋天吃些滋養湯水比較好，這道菜用菌子做，既清淡又滋補，我未宮前就喜歡這道菜。后來，你也很喜歡。柳嬤嬤都說，咱們母子口味極像。”

　母子倆都默默回溯了遍彼此間義，這頓午膳自然也用的其樂融融。

　兩宮關系緩和，莫說后宮，便是前朝也松了一口氣。

　只是，榮晟帝加恩徐國公后事的話再未提及。而新政失敗后，鄭太后重新干預朝政，也為朝臣心照不宣的事實。

　真心歡喜的怕只有榮烺一人，喜歡大家都高高興興的，祖母高高興興的，父親也高高興興的。

　此時的，尚看不出平靜局勢下的暗涌波濤，尚不明白風平浪靜下的各自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