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嬤嬤今年其實還不到知天命的年紀，但是因為臉上壑縱深，看起來就顯得年紀大，不如圓臉皮白皙的施嬤嬤看著有皇家嬤嬤的面，再表嚴肅，看著讓人有些害怕。

　邰媽媽帶著呂嬤嬤過來明月館來的，當看到云驪臉上出些懼，心里有些得意，到底五姑娘還是個小姑娘，沒了劉姨娘在，后宅還是太太說了算。

　笑著介紹：“呂嬤嬤，這就是我們五姑娘了。”

　云驪忙上前福了一：“嬤嬤好，我云驪就是了。”

　就在云驪行禮時，呂嬤嬤也暗自打量眼前這個小姑娘，雖然年紀小，但行禮很穩當，人看起來亦是個安靜的子，暗自松了一口氣。

　殊不知學生要挑先生，先生也是挑學生，呂嬤嬤不喜那種過分跳懶散的，明明是學生的問題，到時候還找先生的麻煩。

　這但凡乖巧懂事些的孩子，不需要多高的悟，只老老實實的，就能勉強過關了。

　又說邰媽媽對呂嬤嬤道：“您的細行李已經著人送到寒香院了，我們太太撥了個小丫頭服侍您，到時候您自去就行。”

　呂嬤嬤點頭，說了聲：“勞駕您了。”

　邰媽媽笑道：“看您說的，我們二老爺原本吩咐說嬤嬤們在絳雪軒教便宜，但五姑娘住在這邊，這大雪天天寒地凍的，姑娘要是凍個好歹可就不好了，就讓呂嬤嬤住寒香院，離明月館也不遠。”

　眾人齊夸馮氏對云驪好，云驪也松了一口氣，還有點怕馮氏在這個上頭為難，讓天天往二房學規矩去。

　邰媽媽卻想的是，施嬤嬤絕對比呂嬤嬤教的好，若把兩位嬤嬤放在一起教，五姑娘鬼的很，萬一師了反而不好。

　況且，太太說的也有理，不要在小事上為難，反而落了下乘，到時候讓大太太笑話，給劉姨娘話柄。

　小事上顯賢惠，抓好大事就。

　兒家大事不在你學什麼，最重要的在姻緣上。

　任憑你萬般本事，多厚的妝奩，可嫁了個中山郎，將來還不是苦累一輩子，想通了這點，邰媽媽對云驪就沒那麼苛刻了。

　劉姨娘能帶出去際麼？

　恐怕二門都出不了。

　到時候還不是太太說什麼，是什麼，尋一門外面看著不錯，里稀糟的婚事是現的。兒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老爺再疼寵劉姨娘，也為做不了主。

　大家對教養嬤嬤這個份還是都有些懼怕的，邰媽媽走后，大家都看著，指說些什麼赫赫生威的話來。

　呂嬤嬤卻先問邊伺候的人：“五姑娘每日何時起，何時歇下？平日起居如何？”

　素文道：“平日五姑娘，因年紀還小，晚上戌時（晚上九點）歇息，辰時（早上七點）再起。白日若困了，以前我們姨娘在的時候也會讓姐兒多歇著。”

　“嗯，不知道姐兒平日做甚麼呢？”

　素文就道：“以前在蘇州時，我們姐兒早上用罷早膳就去閨塾，申時（下午三點多）就回家背書習字，再學拿針捻線打絡子。天黑了，劉姨娘不許姐兒費眼睛，就說些故事哄姐兒睡覺。”

　因劉姨娘會百種戲，故而里有說不完的故事，又最疼五姑娘，什麼孫猴子鬧天宮、天仙配，但凡人聽說的沒聽說的，都會講。

　呂嬤嬤在明月館四走了一下，發現這五姑娘非常自律，小小年紀，每日必須描紅背書，不需要人監督也自己背，也很有眼，能察別人的心，多比還大些的姑娘都未必有這般。

　這樣的對自己要求高的人，心氣難免非常高，呂嬤嬤反而覺得自己不能用尋常方法教，正所謂慧極必傷，深不壽，這樣的人就見過兩個。

　溫妃容麗，只可惜太重，深宮之中，皇帝三宮六院哪里顧得上你，但對皇帝期過高，反而自己郁郁而終，再有建安公主，雖然只是個昭媛的兒，最今上寵，幾乎抱諸于膝上，比之幾位兄長弟弟都要聰慧，但凡詩書禮樂，甚至騎都出眾，還能作詞賦和皇上和皇子們唱和，但就這樣一個伶俐人，英年早逝，今上為此輟朝十五日都緩不過來。

　因此，呂嬤嬤看向云驪：“五姑娘平日常聽人夸獎吧？”

　云驪搖頭：“也并非常常人夸獎，有時候也會被人說。”

　這樣好的姑娘，還被人說，呂嬤嬤大概清楚怎麼回事兒了，這位姑娘是庶出，就因為份短板，故而想更上進些，頗有種我雖然份不如你，但我別的方面一定要超過你。

　呂嬤嬤似乎找到問題的所在了，就道：“那五姑娘，你每日描紅幾張合適？”

　“大字五張，小字兩張，再多了，就不愿寫了。”

　“若今日有個和你一樣年紀的人，大字能寫十八張，小字兒能寫八張，你看了是不是也會如此？”呂嬤嬤問。

　云驪一想就點頭：“既然能做到，那我也能做到。”

　呂嬤嬤微微搖頭：“那就錯了。”

　這就是問題所在，們這樣的人，過分的上進心容易功，但也更容易劍走偏鋒，或者大事打不倒，小事上可能就容易崩潰。

　凡事“用心太過”，未必是好事。

　“五姑娘，其實你在這個年紀能寫大字五張和小字兩張，本就比尋常的姑娘要刻苦了，當年建安公主這個年紀才剛開始識字呢。我想說的是，你要學的是真正的磨煉心智。”

　云驪不太懂：“磨煉心智是什麼意思？”

　“有人因為您做的好，故意打你，甚至用言語辱，來讓你放棄，縱然千夫所指，您也要巋然不，堅持自己做的是對的。”

　呂嬤嬤說的第一條，不是著急說規矩，而是讓不要為別人的言語，反而傷害了自己。

　“在宮里，我教過那麼些選秀的人里，越是心急，越不了事，不疾不徐，萬事竹在，心智堅韌之輩，方能功。”

　溫妃差就差在太過于脆弱了，建安公主又太過求全了。

　就在呂嬤嬤在和云驪說這些的時候，施嬤嬤已經開始教云瀟行禮了，施嬤嬤模樣生的和氣，說話也是輕聲輕氣，先和馮氏通：“這坐臥起居，都是浸在骨子里的，非一朝一夕之力能改變。但這轉眼府上三姑娘就要定親，過年六姑娘也要見客，我看不如先學些見客的禮，至能見人。”

　馮氏掌而笑，對施嬤嬤十分滿意：“嬤嬤說的果真好，我們六姑娘就勞您多費心了。”

　想這個人選倒是真的選對了，而且還把施、呂二位嬤嬤分開了，否則都在一起學，云驪本就聰慧，即便那呂嬤嬤不教，師施嬤嬤都能學會。

　這是第一日，云瀟也很積極，知道自己學好了，就能大放異彩，過云驪。沒了偏心的父親在，會靠自己真本事說話。

　倒是云驪什麼都沒學，直接睡了，云瀟卻學的累的幾乎癱在床上。

　到了次日，用早膳時，呂嬤嬤過來了，和云驪同桌而食，云驪不喜腥膻，故而掩鼻對素文道：“羊羹我不吃，七寶素粥盛給我就。”

　呂嬤嬤就道：“姑娘不喜什麼，也不要表現出來。尤其是人多的地方，比如有人就好吃羊，您這麼說，就會得罪人。”

　“可我也不愿意忍這個氣味呀？”云驪和劉姨娘在的時候，不喜歡吃什麼，劉姨娘從不讓廚房做。

　不得不說，云驪還是有點委屈的。

　在劉姨娘那里還是很慣的，素文看著五姑娘這樣也心疼，出言道：“嬤嬤，出去外面，咱們姐兒一定會留心的，只在自己家里就……”

　“為人一定要表里如一，這樣才不容易出錯。”呂嬤嬤教道。

　云驪只好著鼻子喝粥，呂嬤嬤又講如何夾菜好看，喝粥時怎麼喝看起來更有教養，這些都讓云驪學起來覺得很吃力。

　這頓飯吃的很不開心，但呂嬤嬤依舊板著臉道：“五姑娘平日這個時候寫字，那此時就寫字吧，寫完了，咱們在屋子里走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云驪心里還是有點高興的。

　時常和丫頭們一起玩竹馬戲、瞎魚都可以玩好久的。

　寫完字，又略微背了幾首詩，呂嬤嬤這才站起道：“來，五姑娘，我們學走路。”

　云驪從來沒有想到走路居然這麼多說道，呂嬤嬤就道：“您要以腰帶腳，頸要平，上半保持直的，兩腳不能太收著。”

　稍微走了幾步，呂嬤嬤又道：“膝蓋直，腳跟要自然抬起。”

　“手別甩，手自然一點。”

　……

　學到最后，云驪覺得自己已經不會走路了，好在這個時候，呂嬤嬤道：“好，今日上半天就學到這里。”

　午膳則是廚房送的人參湯來的，并幾樣小菜，呂嬤嬤開始教剔骨，“您看，這樣就不會弄的水四濺。”

　午膳后，呂嬤嬤知曉云驪年紀小，要歇息，只囑咐不要睡久了，但同意讓歇息。

　云驪不由得在床上打了個滾兒，正歇息時，只聽百合過來道：“聽說六姑娘那里都開始練行禮了，可是學了整整一日呢，姐兒這才學了半個時辰，是不是太了些？”

　這個時候，云驪終于明白呂嬤嬤說的磨煉心智什麼意思。

　若是以前，聽到這些話，必定也想多學些，但現下搖頭道：“就隨去吧，我困了，先歇一會兒。”

　六姑娘云瀟也剛用過膳食，聽邊的丫頭打探道：“五姑娘那里聽說上半晌就學了半個時辰的走路，那個嬤嬤自己躲懶回去歇息了，還讓五姑娘多睡，冬日天黑的早，怕是一覺睡起來，什麼都不必學了。”

　“說起來，這正是姑娘你超過的時候了。”

　云瀟冷哼一聲：“你們去和施嬤嬤說一聲，我還想多學一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