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小團子的臉瞬間氣鼓鼓的。
四阿哥仿佛是故意鬧他,淡聲道:“按汗阿瑪的意思,今日午間已經在養心殿試裝了第一扇,若能的話,大年夜之前便給各宮都換上。”
“除了你。”
胤小祕一張臉越發小苦瓜了。他暢想別的宮都熱熱鬧鬧隔著玻璃窗賞雪看梅,吃香喝辣,只有他孤零零在黑屋子里,點一蠟,熬一碗稀米湯,火炕是冷的,心頭是涼的。
小團子哭無淚,四阿哥不住被他逗出了好心。
自打進了臘月,胤禛就忙于廷的新年事宜。什麼祭神敬佛,舍粥祭祖,大大小小的事有務府一手的,他便得掌掌眼。
明日小年,依著祖宗規法,還得在坤寧宮東墻下祭灶。這回是由盛京務府呈來的一批祭品,加上設在煮大灶前的供案、燎爐、拜褥、神牌、香燭等,胤禛忙得一個頭兩個大。
再被永和宮里那副母慈子孝的畫面一刺,他更是敗了一的興致。
偏就是這時候上了幺弟。
胤禛彎著角,覺得二十四弟果真是他的福星,哪怕只是逗弄兩句,心也陡然變得豁然開朗。
他是開朗了,胤小祕已經快要自閉了。
瞧著幺弟一副備打擊的樣子,四阿哥總算發了善心,安道:“行了,瞎琢磨什麼呢,汗阿瑪就是逗逗你,哪回不是好吃的好玩的先送到你手里?即便玻璃窗這幾日不到你,年后四哥也會給你裝上的。”
小團子委屈,不不愿的勉強接了“繼續用著老窗戶過年”的事,提醒他四哥:“四哥,你可千萬別忘啦!”
胤禛他腦門:“四哥什麼時候騙過你。行了,回去吧,別佟佳貴妃擔心。”
胤祕很聽他四哥的話,扭頭就跑回去了,邊跑還邊回頭跟四阿哥揮揮手,一沒留神絆在門檻上,摔了個狗啃泥。
胤禛嚇了一跳,正要跑過去“教訓”這不省心的,就看見幺弟“嗖”地一下躥起來,蹦蹦跳跳跑遠了。
胤禛:“……”還皮實。
二十三日,祭完灶神,胤禛手頭的活兒變得零零碎碎了。
到了臘月二十六日,各宮開始張掛門神對聯,胤小祕也親自張羅著給承乾宮掛畫。
小團子今個一銀朱紅的長衫馬褂,沒披端罩,只在脖子上系了一條陳氏親手做的狐尾圍脖,頭戴丹雘緞虎頭式棉風帽,腳上蹬著紅絨虎頭小袷鞋,晃晃悠悠就要往五花他們搬來的木梯上站,嚇得一幫奴才端起梯子就跑。
承乾宮里笑笑鬧鬧,五花累得快跑不了,總算迎來了救星。
“朕瞧著這副對聯不如你好,朕就他們把你掛上去,等明年二月初三再摘下來,如何?”
小團子回頭,驚喜道:“汗阿瑪,你怎麼帶著好大一塊玻璃來啦!”
康熙瞧著幺子小臉紅彤彤,帽子衫也是紅彤彤,整個一個小紅人,暢笑出聲。
老皇帝拍著小兒子的腦門道:“朕聽說有人沒有玻璃窗哭鼻子了,大過年的,可不得把人給哄開心了?”
胤小祕登時把對汗阿瑪的腹誹忘到九霄云外,撲上去抱住康熙的蹭了蹭:“兒砸最汗阿瑪啦!汗阿瑪萬歲!”
康熙晃了晃,幺子就跟長在上似得,笑罵:“你這狗皮膏藥,沒有這玻璃,就不你阿瑪了?”
“怎麼會呢,兒砸可是把您放在心尖尖上疼的。”
康熙:“……”這話聽著不對味兒?
乾清宮和務府琉璃廠來的宮人得了趙昌的吩咐,開始手腳麻利地幫著換掉承乾宮的玻璃。
胤小祕圍觀了一會兒,發覺沒什麼好玩的,便跑去找他汗阿瑪和佟額娘。
人都在承乾宮大門那里,熱火朝天對聯呢。
繪絹畫的門神像用木框架托裱,被兩個小太監端端正正掛在了承乾宮大門上。胤小祕跟在他汗阿瑪側,左瞧右看,嚷道:“這福壽雙全子的畫像,怎麼跟我長得……有點像?”
康熙別開眼:“你看錯了。”
其實小團子沒看錯。就是老皇帝起了興致親自畫的,畫完發現都是胤祕的臉,卻因為難得靈舍不得毀去,賜了承乾宮。
胤祕也不糾結這個,見佟額娘手里抱著一疊春條,嚷嚷著要看。
佟佳貴妃白他一眼:“你看得懂嗎?”
胤小祕:“兒砸要是看懂了,佟額娘今年得掛我寫的春條!”
佟佳氏來勁了,笑道:“行啊。就讓本宮見識見識。”
這些春條都是康熙手寫在長條紙上的吉語,隨可,放在最頂上的便是一張寫著“時和仁壽”的吉語。
出乎康熙和佟佳貴妃意料,胤祕竟然磕磕全都念對了,問起意思,也都能答個七八分。康熙大喜,難得夸了一句,胤祕尾便翹上天了。
老皇帝蔫兒壞,別有深意笑道:“朕的小二十四如此聰慧,等開了年,朕便讓你尚書房讀書。”
胤祕……胤祕“哇”的一聲跑遠了。
康熙大笑著,沒幾秒鐘便開始忍著劇烈咳嗽。
佟佳貴妃往四下里看了一眼,掩住眸中的擔憂,一手扶上康熙臂彎,笑道:“萬歲爺真是的,跟他瞎鬧,還把自個兒給嗆住了。臣妾覺著外頭有些冷了,不若回去暖閣吧?”
康熙點點頭,語氣里出疲憊,低聲道:“難為貴妃了。”
除夕夜,乾清宮丹陛上下立起的萬壽燈與天燈亮起八串明燈,每串各八盞,云龍挑頭上掛著的燈聯隨風搖擺,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一歡喜的氛圍中。
胤祕跟著佟佳貴妃一回承乾宮,就要往小廚房鉆,被佟佳氏住了。
除夕家宴上的冷熱群膳都是早上就做好的,雖說統共一百零八品,卻大部分吃不得,只是擺擺樣子。
雖說如此,總不能明正大的,一回來就宣示自己沒吃飽。
佟佳氏把人拉近西暖閣,里頭早就有銀翹和玉竹提前支起來的鍋子,輔一進門,小團子口水都要留下來啦。
佟佳貴妃嗔他一眼:“悄悄地吃,不許聲張。吃完趕睡覺。”
小團子點點頭,趕忙跑過去狼吞虎咽起來,看得佟佳貴妃又好氣又好笑,跟著也來了胃口,一時間吃得熱火朝天。
佟佳氏沒讓胤祕搞什麼守歲,叮囑他按時睡覺,個頭才能長得高。
小團子深以為然,自覺就回了屋里,臨去前,還跟他佟額娘甜甜的道一聲“新年快樂”,也不知是從何學來的說辭。
回到屋里,胤小祕上躥下跳,興極了。
二筒瞧著小團子興沖沖的樣子,心有些復雜,忍不住提醒道。
【過了今夜,就是康熙六十一年了。你就六歲了。】
胤祕特別得意:“當然!六歲我就是大人了,二筒以前說的小孩子不能擁有的限制級獎勵,也該發給我瞧瞧啦!”
二筒:【……】重點是這個嗎!
二筒懶得再提醒,索閉睡大覺,沒多一會兒,胤祕也進夢鄉。
這還是他頭一次做這麼奇怪的夢。
夢里,他好像被埋在了地里,每天都在曬曬太,跟花花草草和路過的小聊聊八卦。直到有一天,有一個男人路過他邊。
胤祕看著那人出手,從夢中驚醒。
小團子被嚇到了,不敢相信自己還是好好坐在床上,于是連忙跳下去,跑到銅鏡跟前一照——
咦,他怎麼腦袋頂上長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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