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一口一個“胖修”吃了個痛快，然后他才想起來，晚上遇到路德維希時，他還對他強烈推薦了校長室的落日橘冰沙。

　“路德！”這是一個難得的連讀，阿諾自己都很驚訝。

　然后，阿諾病床旁邊的米簾子，就被從外面稍微拉開了一些，穿著綢襯的魔族，此時正從那頭疑的看過來。一雙紫的眼睛里，生地寫著 “怎麼了？”的問候。他之前一直在簾子后面的壁爐前專注看書，能看到他的無框眼鏡正在《古典樂賞析》幾個大寫的字母上。

　送阿諾來校醫室的隔壁室友，正是這位擁有一對螺紋黑角的高大魔族。阿諾覺得他不僅是個熱心腸，還擁有一副好，因為他是一路把阿諾抱過來的，連口大氣都不帶。

　阿諾若閉上眼，仿佛還能回憶起對方上凜冽的味道，就像初夏的風，暖冬的柴，總之就是讓靈很舒服的覺。

　在把阿諾送到醫務室后，路德維希也沒有離開，只是一直很安靜，安靜到連校長都沒有發現他。

　剛剛才在慌張中完角糖霜的塔西佗校長，終于跟著阿諾的提示想了起來，路德維希今天也在他的辦公室喝過冰沙。

　“不用擔心。”路德維希先一步攔住了兩人想要搖鈴呼校醫的作。作為一個年期為了活著就已經費盡全力的魔族，他吃過更多更糟的東西，好比蛇的毒是酸的，博魯多的是苦的，而大多能夠找到的食都有種揮之不去的腐敗味，在無數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仿佛快要把他的整個胃都灼燒殆盡，“我覺得我應該不至于……”

　不等路德維希的話說完，校醫正好來查看阿諾和校長的恢復況，他一眼就能看出路德維希是健康的。

　順便對另外兩人開了個嘲諷：“他只喝了正常的量。不像有些人，能喝到起吐花癥反應，也是怪厲害的。”尤其是塔西佗校長，他比阿諾一個靈崽還不懂克制，“您已經不年輕了，這話還需要我今天說第三遍嗎？”

　第一遍是因為打鐵閃了腰。

　第二遍是強行使用風系法又摔了。

　第三遍……

　再強大的法圣校長，在面對醫生的時候，也只能立正挨打。

　但塔西佗校長這個矮人最大的優點之一，就是不怕尷尬，校醫這頭剛把他像孫子似的訓完，他轉頭就可以毫無心理障礙地對阿諾道：“正好今晚遇到了，不然我本來還打算明天讓你的舍監找你談呢。”

　“看來你和路德維希閣下相得不錯。他以后不僅會是和你同一棟學舍的室友，同時也會為你的指導學弟，你愿意嗎？”

　指導學弟，是空堡依托校的學舍制度，而誕生的一種特有關系。

　空堡是一所全年的寄宿制學校，因為歷史過于復雜與悠久，宿舍區修建起了無數風格迥異的獨立建筑，它們被統一稱為學舍，由不同的舍監管理。每一棟學舍都有自己獨特的名字、文化以及傳承神，形了一個天然的團。

　他們同吃同住，一起長，哪怕是在畢業后，大多也會保持一定程度上的聯系。

　阿諾的學舍橡木樹，是空堡十分有名的學舍之一，因為歷年學的靈，大多都會選擇這里。雖然靈族沒什麼男靈會進行魔法深造，靈卻有不。靈天生的貌，讓橡木樹一度了人的代名詞。

　不過，橡木樹學舍并不只有靈會住，畢竟靈實在是太稀了。一般來說，學校和舍監會優先考慮其他長生種，或者需要保護的學生。

　靈族除了高值和高魔法外，還有一個顯著特點就是護短。

　雖然平日里疏離排外的靈們，未必會和外族同學有多流，但只要住在一個學舍，且沒有上升到種族的矛盾仇恨，那靈一般都會默認這些舍友是在自己的庇護之下。如果有人膽子大到敢霸凌橡木樹的學生，那就是與整個空堡的靈為敵。

　的靈，總會給你滿滿的安全。

　這也是目下無塵的靈們，在空堡外依舊能收獲大量迷弟迷妹的原因之一。哪怕他們出手只是一種地盤本能，但至他們真的幫了很多人。

　阿諾的隔壁宿舍，就曾屬于一個飽欺凌的膽小人族。兩人平日里也沒什麼流，但阿諾如果在路上看到他，還是會點頭致意，并與他一同返回學舍。對方已經學多年來著？阿諾有些記不清了，只在恍惚間想起，上學年末的舞會后，他送了自己一朵致的寶石花。那應該是畢業前的臨別禮。幸好，阿諾當時雖然不知道，也還是送了套魔藥皿當回禮。

　舊同學畢業了，自然要有新同學住。

　為了幫助新同學能更快融空堡，學舍里的老生就會被分配到指導學弟、學妹的任務。做好了是能加學分的。

　往年本不到阿諾帶，他能照顧好自己已經是個蒙神恩賜的奇跡了。

　但今年的路德維希……

　有些特別。

　外人無法確定路德維希的份，但塔西佗校長肯定是知道的，他就是魔族的那個征服者路德維希，有且唯一的選帝侯。

　無數人說過無數有關這位魔族統帥的不好言論，但塔西佗校長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因為就在三百年前，這位統帥還只是一個住過橡木樹學舍、拿了全額獎學金的完學霸。

　那個時候的路德維希只路德維希，還沒有冠以阿斯蒙斯之名。他優秀、勤且努力，就像植雨一樣，求著魔法知識。學校里無數的導師都曾堅信，如果路德維希選擇在自己所教的領域發展，他一定會為越時代的天才。

　可惜，這位天才在畢業后，并沒有選擇在任何一個法師塔深造，而是遠赴了魔族戰場。

　這樣的選擇甚至驚了校為數不多的大魔導師，他們紛紛來和塔西佗校長拍桌子抗議，并揚言如果允許這樣的人才前往戰場，那就是一場對學未來的謀殺。塔西佗一定會為這個紀元最大的傻瓜。

　塔西佗校長也不想當傻瓜，但路德維希去意已決，那雙漂亮的紫眸中正醞釀著風暴，他注定不凡，不管何方。

　一個半月前，塔西佗校長突然接到了來自路德維希的消息，當聽說他有意回校完自己當年沒能及格的古典樂賞析時，老校長是欣喜的，但也有那麼四五分的意料之中。他就知道，這種有強迫癥的學霸，早晚有天會回來讓他的績變得完無缺。

　塔西佗校長唯一沒想到的是，看上去與多年前孤零零一個人上山求學時一樣冷的路德維希，會主開口想要和阿諾為舍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塔西佗校長的直覺告訴他，這說不定會為一次偉大的改變。

　所以他幫人幫到底，又給兩人套上了一層指導關系。

　不過，在這對學長學弟認識的第一個晚上，照顧關系就來了個兩極反轉。阿諾萊德今天實在是太累了，他經歷了慢節奏人生中太過富的一天，在校醫室說著說著突然就睡了過去，連招呼都沒有來得及打，就像斷了電的機。讓他在校醫室睡一晚也是可以的，但……

　路德維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抱著一甜點香氣的明靈，回到了橡木樹。

　路德維希的屬下波波瓦，就恭順地等在紅磚建筑的門口，見到這一幕時，整個魔都要不好了。

　偏偏路德維希面如常，單手抱著懷里的靈，用另外一只手對波波瓦比了個噓的手勢，好像這本就沒什麼大不了。他先把阿諾送到了宿舍，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套間聽屬下匯報。像路德維希這樣份特殊的學生，空堡里還有很多，學校也很靈活地為他們理事務打開了方便之門，好比允許登記過的下屬自由出。

　波波瓦是路德維希的心腹之一，沒什麼腦子，但武力值空前。他為他的主人帶來了兩枚記憶水晶，分別記錄了阿諾上學期末考試失誤時的畫面，以及今天補考時釋放咒火焰的模樣。

　材高大如野，素有“屠夫”之名的波波瓦，此時正心甘愿地垂著頭，隨侍在路德維希的椅子旁。他不敢妄加揣測主人的心思，只敢按照自家大人的吩咐做事，從主消失到及時出現，每一個尺度都把握得分毫不差。

　只是……

　波波瓦可以對黑暗神發誓，記憶水晶里的靈釋放出的紫黑火焰，正是自家大人在潘地曼尼南戰場的名技，咒.炎魔降臨。

　用法杖出一條或多條烈焰巨龍，在戰場上長驅而過，清理出一條或一片焦土，宛如史詩中炎魔誕生時生靈涂炭的畫面。最早一批跟在路德維希的魔，都曾無數次目睹這無的業火，是如何一次次點亮戰區的夜空。其聲通天，其力徹地，火焰所過之，絕無一魔生還。

　路德維希在“征服者”這個稱號前，曾被譽為“縱火之魔”。

　不管是波波瓦，還是哪個追隨路德維希的軍團長，在此之前大概都想象不出，有一天，這樣的咒火焰，會被一個只有一百八十歲的靈所掌握。

　理論上來說，這樣的咒不要說模仿了，本就不可能被學習。

　“除非是公爵大人親自教的。”波波瓦的另外一位同事——設法拿到這些畫面的渡人——如是說。

　波波瓦一開始只覺得他那自詡明的同事，怕不是在上次的海戰里往腦子里進了太多的水。但是，在他看到自家大人親自在夜幕中抱著靈回來的畫面后，他不算發達的大腦，也開始不控制地浮想聯翩。

　因為就在差不多一個多月前，他家大人在匆匆平定了魔族戰場后，第一時間做的既不是接管各方勢力，也不是整頓死傷無數、可以分分鐘為他掌控的魔神脈，只莫名決定了要前往中域。沒有魔知道征服者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哪怕是七十二柱魔神中最傲慢的爾一族，也不會狂妄的覺得，魔族在剛剛結束戰的當下，就適合重新挑起和中域的戰爭。

　那路德維希大人前往中域，能得到什麼呢？波波瓦的腦海里，突兀地閃過了記憶水晶中靈的一個回眸，銀的長發就像夜晚流的星河，整個靈已經的超越了種族。

　不不不，波波瓦連忙搖頭，想要把這些奇怪的心思甩出腦海，自家大人怎麼可能像他一樣低級趣味？

　無獨有偶，路德維希也在一遍遍確認著記憶水晶的靈。

　那位王弟連表達驚訝都是緩慢的，剔如湖水的綠眸一點點睜大，瞳孔卻反而慢慢收，致又不失優雅的作，為他整個靈都蒙上了一層茫然的薄紗。薄紗下，是對方單手就能被輕易折斷的脖頸，脆弱而又纖細，宛若瀕死的天鵝。

　而這只小天鵝，前不久還全無戒備地沉睡在他的懷里，一起一伏的淡瓣，吐著說不上來的油香氣。

　在路德維希把阿諾放到層層帷幔之下的高床枕上時，阿諾好像迷迷糊糊地醒了，又好像只是在說夢話，他只是用很輕很慢的語氣鄭重承諾：“別——怕，學——長——罩——你。”

　不算聰明的靈，明顯誤會了校長讓他給路德維希當指導學長的原因。

　但莫名地，這一幕就讓路德維希想起了當年，他第一次吃到口味正常的面包。他們告訴他，那牛布里歐修，是牛做的米。脆的外表呈現出非常漂亮的金黃，一口下去部卻到不可思議，高糖注定帶來細膩的口，宛如冰激凌融化在了舌尖。

　他真的一點也不吃酸的。

　卻嗜甜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