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葯已經送給的丫頭了。」章衛站在車外,低聲道。
車,暗金花紋的簾子微:「這種事不用回來彙報。」
他不過看一個人家,又是做好事傷了手,萬一留了疤被夫家嫌棄,所以才出援手罷了。反正浴雪生膏這種人用的東西,他也用不上。
章衛恭敬地應了一聲,又道:「殿下,薛大人來了。」
薛一凱是工部侍郎,也是這次建造難民營的直接負責員。
陸棲行沒打招呼就突然帶人來視察難民營,他聽到消息,頭都快炸了,生恐底下的人不知輕重,怒這位晴不定又說一不二的主。
因此一接到消息,他就只帶了一個親隨,騎馬跑了過來。
不過他還是來遲了一步,瞧車隊的模樣,應該是準備返城了,也不知攝政王他滿不滿意。
薛一凱縱下馬,走到車前行了一禮:「微臣見過殿下。」
這一次簾子終於掀開,出陸棲行淡漠的臉:「免禮。」
薛一凱起,空打量了一眼陸棲行,毫無意外,沒能從他臉上看出端倪。薛一凱心裏忐忑不安,試探地說:「微臣不知殿下大駕臨,有失遠迎,請殿下恕罪。」
「無妨,本王隨意看看。」陸棲行淡漠地說。
薛一凱瞧他這模樣,不似生氣,膽子也大了起來,以退為進道:「因為工期短,天寒地凍的,難民營建造得糙,還請殿下寬宥。」
這本是薛一凱自謙的詞,他自認為對這難民營真是費盡了心思,雖算不上盡善盡,但就現有的條件,能建這樣已算不錯了。
哪知陸棲行竟跟著點頭:「不錯,確實有幾建得不盡人意,房屋太矮,個高的人在裏面都直不起腰,不過既然已經建好,就將就吧,只是窩棚間距太近,若是走水,很容易牽連四周。此外地面未平整,雨雪天氣地面,容易摔倒,最後施粥的積德行善之家也要給予便利,最好組織青壯年流民參與施粥,打雜,減輕他們的負擔。」
「是,是……」薛一凱不停地點頭,心裏卻快哭了。攝政王這未免太吹求疵了吧,屋子太矮,他難道不想建漂亮點,可哪來那麼多的木材,幸好沒讓他重建。
窩棚離得太近,大雪就要來臨,天寒地凍的,若是有人熬不住在窩棚里生火取暖,引起火災確實是個大麻煩,得讓巡邏人員注意點。
這兩條他無話可說,可後面兩條是個什麼鬼?殿下十五歲就領兵打仗,什麼樣的苦頭沒吃過,他會在意地面平不平整,不到這種小事?再說,這些流民以前在老家的院子也未必有多平整。還有最後一條,協助積德行善之家施粥,這不是京兆府的事嗎?關他一個工部員何事。
心裏狠狠地吐槽了半天,薛一凱面上卻極恭順:「是,下這就去辦。」
回頭他就把這事丟給京兆府尹去。
***
於是,等傅芷璇上好葯,起準備繼續把剩下的粥施完時,就看到幾個衙役領了四個青壯年男人過來,和和氣氣地說:「季夫人,你們都累了吧,歇息一會兒,讓他們來幫你們。」
這四個男人做事也很利索,盛粥的盛粥,燒火的燒火,提桶的提桶,維持秩序的維持秩序。
而且有了他們這四個高頭大漢,排隊的人不自覺地守規矩多了,整個隊伍了推推搡搡,變得井然有序。
小嵐見了,鬆了口氣:「夫人,這下好了,咱們在一旁盯著就行了。」
確實,這才一天他們四個就累得幾乎癱倒了,若是連續十天如此高強度的勞作,只怕不等流民們倒下,他們就要先倒下了。
傅芷璇了一下裹上白布的手,頷首笑道:「是啊,還是府想得周到。」
的話音剛落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道急躁的聲:「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和小姐發生病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傅芷璇站了起來,等如意了口氣,才道:「慢慢說,怎麼回事?」
如意急得眼淚都冒了出來,哽咽著說道:「今天上午,夫人走後沒多久,老宅那邊就把派牛車把老夫人和小姐送了回來。老夫人和小姐昨晚一夜未睡,回來用過早飯後,就回房補眠了。沒過多久,奴婢就發現,們發起了高燒,也不醒。」
「那大夫了嗎?」傅芷璇冷靜地問道。
如意忙不迭地點頭:「了,大夫過來也開了葯,奴婢讓紅燕姐姐在家裏守著就來找夫人了。」
現在兩個主子都倒下了,除了傅芷璇,如意也不知道該找誰。
不過是發燒而已,萬氏就是死了,眼也不會眨一下。可惜現在還背著人兒媳婦的名,若真對萬氏的死活不聞不問,易遭人詬病。
雖然現在哪怕就是「不孝」,萬氏和季家也奈何不得,但傅芷璇不想在這種小事上落人口實,授人以柄。
「你等一下。」傅芷璇轉走過去,向馮六和馬叔說明了況。
馬叔不放心們,連忙站起來,解開圍,丟給了馮六:「夫人,天冷路,我送你們回去。」
今天的粥快施完了,又有幾個年輕人幫忙,餘下的馮六隻要在一旁看著就行,馬叔一人也無妨。
「好,你先去套好馬車。」傅芷璇點頭道,接著又把馮六到一邊囑咐了一通,「明日還要來施粥,煮粥的大鍋、木桶、瓢盆你尋個遮風避雨的地方放好就行,不用帶回城裏了。另外,這幾位大哥幫了我們的大忙,回頭你給他們每人一升大米,謝謝他們今天的幫忙。」
聽到這話,四個年輕人都喜不自勝:「多謝夫人,小的幾個明天也過來幫忙吧。」
這幾人都不是猾之輩,傅芷璇沒有拒絕:「只要你們做事勤快盡責,我歡迎你們明天也過來幫忙,每人每天一升大米做酬勞。」
聽了這話,四人更有幹勁兒了。
見狀,傅芷璇也放下心來,帶著小嵐和如意一起上了馬車。
因為下了雨,路面,馬車行駛得不快。
進城的時候,又遇上貴人的車隊,堵住了城門,馬車只得停下來在門口排隊等候。
如意見了,急得眼眶都紅了,懇切地看著傅芷璇:「夫人,咱們……咱們走回去吧,這不知堵到什麼時候。」
傅芷璇還沒說話,小嵐已經雙手叉腰,氣沖沖地吼道:「走回去?你沒看到夫人的手了傷嗎?萬一染了怎麼辦?」
如意這才發現傅芷璇的右手包得像個粽子一樣,心裏錯愕又不解。這位夫人現在因為捐糧有功,搖一變,了人人艷羨的誥命夫人,沒有還有固定的俸銀,不知羨煞多人,何苦要在這大冬天的親自跑去施粥。
難怪老夫人不喜歡呢。他們現在家人,兒媳婦怎麼能隨意拋頭面呢。
傅芷璇不知道就這短短功夫,如意就想了那麼多。也不關心,反正如意是萬氏的忠實擁躉,大家本就不是一路人,保持面子就行了。
被小嵐這麼一懟,見傅芷璇又不吭氣,如意只得偃旗息鼓,小媳婦兒模樣地坐在馬車的角落裏默不作聲。
馬車又停了一會兒,等貴人的車隊駛城裏,城門口才重新恢復了通暢。
這麼一耽擱,回到季家時,天已暗,門口靜悄悄的。
傅芷璇推開門,走進院子就聞到濃重的中藥味。
蹙了蹙鼻子,循著味道走去,看見紅燕坐在屋檐下煎藥。
「大夫怎麼說?老夫人和小姐的燒可退了?」
紅燕連忙站了起來,了手:「回夫人,燒已經退了。不過大夫說,老夫人年紀大了,小姐子骨素來弱,這病來如山倒,需要好好將養一段時日。」
傅芷璇頷首:「那就好,你好好照顧老夫人和小姐。」
說完,進了堂屋,剛走到門口就撞上急匆匆跑出來的如意。
如意連忙站定,福道:「夫人,老夫人醒了,想見你。」
傅芷璇輕輕點頭:「好,我也正想去看看母親。」
傅芷璇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寒風趁機鑽進了屋子裏,吹得燭火晃,明明滅滅,晃到帷幔上,形一團巨大的影,投到床上,遠遠去宛如一隻猙獰兇狠的猛。
床上的萬氏似有所覺,騰地坐了起來,驚恐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這聲音又尖又利,劃破寂靜的夜空,四鄰皆,最先跑進來的是如意,像一陣風,掠過傅芷璇,看也沒看一眼,焦急跑到床邊跪下,張地看著萬氏:「老夫人,老夫人,發生什麼事了?」
萬氏怔了一下,看著還站在門口的傅芷璇,尷尬地搖了搖頭:「沒事。」
傅芷璇關上門,指了指床側不停燃燒的蠟燭:「是蠟燭晃投下來的影子。」
「對,對,是影子,你看我人年紀大了,都糊塗了,看到影子都害怕。」萬氏長吁了一口氣,拍著口,后怕地說。
「生病了,人就容易迷糊。」傅芷璇走過去,坐在床前,笑道:「很好,汗出了,燒應該也退了,娘很快就會好了。」
萬氏這才發現大冬天的自己竟滿頭大汗。不過這出了一汗確實好多了,整個人都像是輕了幾斤似的。
旁邊的如意見了,連忙拿出手帕給汗。
傅芷璇坐著紋不。
若是以往,早著急地給萬氏汗,打水給拭換了。
如此明顯的轉變,萬氏焉能不察覺,揮退了如意,然後眼地看著傅芷璇,一副泫然泣地模樣:「阿璇,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都是我的錯,是我太無能了,竟任由你二嬸磋磨你。都是娘的錯,連你這麼好的孩子也護不住,你怪我也是應該的。」
這換概念和推責任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嫻了。若不是傅芷璇已知道的真面目,很可能會被這番的表演打。
「母親不必自責,這本不是你的錯。」傅芷璇違心地附和了一句。
素來好說話,跟家裏人從不計較,萬氏以為被自己打了,故作慚愧地說:「你真是個好孩子,娘對不住你。你放心,以後娘決不允許你二嬸再踏咱們家一步。」
那怎麼行,沒了季二嬸這個坑爹的豬隊友,這生活中得多樂趣啊。
「娘不必因為兒媳跟二嬸鬧翻,這事翻篇過去就算了。」頓了一下,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再說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禍福相依,壞事未必就真的是壞事。就比如這次流民來搶客棧里糧食的事,若非如此,兒媳哪捨得把這麼多糧食捐給朝廷,若是不捐糧,朝廷哪會封賜兒媳這四品誥命夫人的榮耀。」
萬氏不知傅芷璇先前的打算,信以為真,角的笑都僵住了,勉強附和了一句:「這倒也是,還是阿璇你想得徹。」
傅芷璇似無察覺,繼續道:「所以呀,兒媳要大大的謝一個人。」
萬氏心頭一跳,扯了扯角問道:「這……阿璇準備謝誰啊?」
傅芷璇垂下頭,一副家醜不可外揚的樣子:「兒媳那不的嫂子。」
聽到這個答案,萬氏提起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卻很是不解:「這是為何?」
傅芷璇把手搭在床沿,無奈地說:「兒媳娘家那嫂子,不知聽了何人的蠱,竟讓妹夫去煽流民到客棧鬧事。當時真是氣死兒媳了,咱們家幾千兩銀子就這麼沒了,這可是兒媳準備留來給夫君回京后打點京應酬用的。」
「不過誰知道後面峰迴路轉,天上竟掉下個金娃娃。兒媳這也算因禍得福了,雖說損失了幾千兩銀子,但得了這誥命夫人,尋常小吏見了兒媳都要行禮,見也不用跪拜,逢年過節還有可能進宮見到宮裏像仙一樣的娘娘們。此外每個月還有俸祿,省著點夠花也夠兒媳的日常開支了,兒媳以後也不用再為銀子憂心了。只是,兒媳這一筆生意非但沒賺錢,還欠下了不小的一筆銀子,夫君那邊,兒媳只怕暫時幫不上忙了。好在夫君從軍這麼多年,攢下的俸祿應該能應付一段時日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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