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狗狗嗎?以后我們可不可以養一條小狗?”
“我們以后還會住在東邊嗎?東邊繁華, 但是節奏太快,我想我們也可以從鬧市搬到郊區,那里更加安靜一些。”
“如果搬家的話, 我可不可以申請擁有一個□□院?嗯,就是那種, 很開闊的草坪, 雨后空氣里都是清新的芬芳香味, 還可以秋千呢!”
“如果有天的圓桌也很好, 到時候你讀書, 我寫稿, 我們可以在一起做各自喜歡的事。”
一旦開始設想, 思緒就剎不住車, 時箋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宋淮禮, 連說帶筆劃,神采飛揚。
極來臨的時候,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和他兩個人。時箋講了很多個“我們”,字里行間都是期許,宋淮禮嗓音低沉地一一回應。
“喜歡, 你想取什麼名字?”
“好, 你想住在郊區我們就搬家, 過段日子我帶你去選房。”
“會有一個很大的□□院, 你喜歡郁金香, 我就在園子里為你種花。等到了春天天氣晴朗的時候, 我們可以一起坐在院子里上曬太。”
時箋是聽他說已經能想象到那個畫面, 碧綠的草坪上, 遍地都是盛放的花, 他們溫存地坐在秋千上, 共同暖融融的。
沒忍住彎著眼湊過去,拿腦袋蹭了蹭他的頸窩。
“你真好。”
雖然還有很多話未曾言明,但是時箋并不著急,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對彼此訴盡心意。
從冰島返程之后,時箋立刻給張玥打電話,說要回去一趟。
已經許多年不曾踏足那個小城,們也許久沒有見過面,時箋想把自己的喜悅分給心里最掛念的人。
“張媽,我要結婚啦!”說。
張玥曾經從時箋的口中聽過宋淮禮的名字,也聽過他的故事。
是鄉下人,沒什麼文化,不懂那些家世背景如何衡量,也從不用世俗的眼加以評判,只希阿午能找到一個對真心相待的人。
張玥聽到這個消息萬分高興,甚至有些喜極而泣。
“阿午啊……”張玥話語間哽咽,“我好想你,你什麼時候回來?”
“就這個周末,”時箋聽見的聲音也有些鼻酸,“我想帶他一起回去看你,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我等你們回來,我要和老胡做一桌子好吃的飯菜!”張玥已經想到怎麼張羅,“紅燒魚,醋溜排骨,你不是最喜歡吃牛了嗎?我給你做一道杭椒牛柳……哦對了,宋先生是什麼口味,你也得跟我說一下……”
時箋想起得知自己能去北京那天,張媽也是這樣給自己做了一桌盛的菜肴。
有關于茂城的很多細節都不記得了,但是記憶里那碗白米飯真的很香很香。
遠程旅途比較耗費力,嚴寒的況下護理條件也不夠好,宋淮禮的意思是直接回茂城,但是時箋想讓他多休息幾天。
現在他的食住行通通到手上,包括早上穿,晨起剃胡須,按復健等等,時箋旁觀學習了一整年,照顧他愈發得心應手,凡是能夠自己做的,絕不假借他人。
時箋很喜歡這種覺。
不只是通過索取依賴來表達,他也無需通過被需要來一遍遍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每一天都驚喜于他的康復狀況,雙擁有知覺,能夠短暫地控制抬,說不定過些時日會有更大的進展。
“張媽對我很好很好的,我高中在那里打工,每天都會多給我十塊錢,給我做午飯吃。后來又給我幾千塊讓我來北京,還給我買了新手機。”
在去茂城的火車上,時箋對宋淮禮講了很多過去的事。
省略了在袁家不怎麼愉快的部分,只講張玥夫婦的好,講在學校里的經歷。
其實說真的,能講的部分不多,時箋和宿舍的同學關系不佳,們看不起,言語尖酸刻薄,背地里閑話連篇。
是好學生,是那種乖到老師也覺得不起眼的人,恍恍惚惚十八年這樣跌跌撞撞走過來。乏善可陳的青春里,只有過兩件最好的事——
一件是有幸得張媽照拂,還有一件,就是認識宋淮禮。
在當下的這個時刻,時箋由衷地到幸福。
從北京去茂城的火車要六個小時,窗外景飛逝,宋淮禮閉眼小憩,時箋挨在他邊。
不知過了多久,也有些昏昏睡,半夢半醒間,覺到手機在震。
時箋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被運營商標注詐騙電話。
抬手摁掉,但是過了一會兒,鈴聲再度響了起來。
眼看宋淮禮要被吵醒了,時箋顰起眉,將這個號碼直接拉黑,手機扔在一旁。
車廂終于重歸寂靜。
已經冬,茂城天氣也轉寒涼,時箋穿宋淮禮給買的棉外套,推著他的椅走在小巷上。阿明和醫生拎著行李和禮品跟在后面,略顯好奇地四打量。
五年過去,這個地方還是能夠一瞬間喚起時箋的思鄉之。
雖然在這里的回憶并不都是好,但畢竟是從小出生、長大的地方。聽到江畔濤聲,看到石板上的青苔,依舊覺得無比親切想念。
張玥住的那棟居民樓裝了電梯,方便他們上去。
時箋敲門的時候心里就很張了,口跳得飛快,反而是宋淮禮坐在椅上,不執一詞地牽住的手。
他掌心溫熱,指節也修長分明,時箋定了定心,堅定地回握了他。
吱呀,軸轉,是胡叔開的門。
一瞧見是他們,黝黑的臉上就冒出笑意,眼角生細紋,迎上來:“阿午來了!”
張玥在里屋忙著做菜,迎接他們到來。一行人就這麼浩浩地進了屋。張玥聽到外面靜,圍都沒來得及解下就跑出來。
“阿午!”
時箋被用力地抱進懷里,這時候才忽然想到,其實張媽已經有五十多歲了。也有了細白發,剛才過來的時候腳都有些顛簸不便。
時箋閉上眼睛,將酸意屏住,彎撒道:“張媽,我好想你。”
張玥松開,低頭抹淚,過一會兒又看著一屋子的人笑:“瞧我,這把年紀了還矯。”
了時箋耳邊的發,千言萬語道不出,全留在心里:“來,讓張媽看看。”
二十四歲,長大姑娘了,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記得時箋剛來餐廳做工的時候,還是瘦瘦小小的模樣,張玥一開始還不敢用,但是時箋懇求說真的缺錢,張玥見小姑娘也著實可憐,就讓負責做些端盤打下手的輕活。
一晃眼這麼多年過來了。
張玥看得很仔細,見時箋氣好也就放心,又轉向宋淮禮。
按照這里的習俗,結婚要給彩禮,張玥夫婦是時箋的長輩,如同親父母,宋淮禮帶了不東西過來,有滋補保健的名貴食材,花膠遼參鹿茸蟲草等,還有品相上好的茶葉。
老婦人看到他的,什麼也沒問,熱切地迎著他和時箋到客廳里歇下,給他們倒茶喝。
胡叔陪幾人聊天,張玥又去炒菜,沒過一刻鐘,就在廚房里吆喝一聲:“老胡來端菜!”
時箋跟在胡叔后面,幫忙張羅,阿明也熱地拿碗筷盛飯,很快桌子上就擺滿了香噴噴的佳肴。
大家圍坐在一起。張玥和時箋敘舊,胡叔開了一瓶酒。宋淮禮不能喝,阿明和私人醫生替他,一頓飯吃得暖意融融。
飯后時箋陪宋淮禮出去,到高中的學校里看一看。
這里和以前也不太一樣了,建筑翻修,跑道換新,時箋的視線下意識去尋榕樹下的校園墻,看清之后松了一口氣。
幸好還在。
只是上面的海報早就已經更換了,了校園十佳展示板,上面是一張張青春活力的笑臉。
時箋看著那塊片刻,也沒能止住笑。
宋淮禮問:“怎麼了?”
“沒什麼。”
——我就是在這里找到你的。
時箋雙手背后,繞到他跟前,揚甜甜地道:“宋叔叔。”
“嗯?”他抬起下顎,深棕的眸清雋好看。
時箋彎下腰,習慣地摟住他的脖頸,嘆息一聲:“我好喜歡你。”
他們在冠幅廣展的榕樹下接了吻,風輕輕吹過,宋淮禮氣息溫熱,很低很低地回道:“我也是。”
-
時箋和宋淮禮在茂城待了將近一周,又到了德國神經專家過來治療的日子。幾人告別張玥夫婦,回到北京。
通常治療的過程時箋是不敢看的。不愿見到他上那些嶙峋的疤,所以一般都等在房間外,自己寫點東西。
這回療程到一半,門傳來靜,是阿明的聲音,時箋心里一下子提起來,沒忍住湊到門口,猶豫要不要敲門。
“小姐!小姐!”
門還沒打開,阿明的聲音就已經隔著木板蹦了出來:“——先生能夠站起來了!”
嘩啦啦如水洶涌,時箋先是愕住,而后很快掩。里頭開了門,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視線鎖定屋子里的景象。
宋淮禮借助固定在地面的兩排橫杠,穩穩地站在原地。
電流刺激下,他可以移步伐,不過太久沒有做出這樣的作,部尚且不太適應。
時箋看著他一點點扶著橫欄往前走,雖然行無比緩慢,但是一直沒有停下。
意裹挾了,時箋捂著,一直一直看著他,直至淚眼模糊。
今天只是試探訓練,醫生讓宋淮禮不要之過急。他沒有異議,安靜地重新坐下來休息。
專家離開房間,時箋跑進去,張兮兮地伏在他膝邊:“你現在覺怎麼樣?累嗎?不疼吧?”
宋淮禮低斂著眼凝視半晌,出手了的腦袋,溫道:“不疼。”
時箋吸了吸鼻子,將臉在他的上,呢喃道:“那就好。”
不規則的線落在窗沿,時間靜靜流淌,這樣一個值得銘記的午后。
他能夠走路了,不知為什麼,明明是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時箋卻始終有種不安。
果然沒過多久靈驗。
——到了晚上,宋淮禮又開始無緣無故地發燒,就像是之前一樣,溫高熱,意識模糊而昏沉。
上次還能解釋說是風涼,這回卻再沒有什麼別的理由,時箋終于察覺出不對勁,去問阿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阿明答應了先生,一開始不肯說,眼看小姐要急哭了才不得不磕磕地道出實。
最激烈的治療方法,宋淮禮需要承較常態時數倍的痛苦,才能達到今天這樣的效果。怪不得他能夠恢復得這麼快,時箋又氣又難過,也心疼得要命。
宋淮禮躺在床上咳嗽,這時啞著嗓音,有些艱難地開口:“囡囡……不要怪阿明,是我自己的主意。”
都這樣了還有空去管別人。時箋趴在床頭,紅著眼道:“你這個笨蛋。”
“對不起。”宋淮禮低聲道歉。
能怎麼辦呢?
時箋拿宋淮禮沒有任何辦法。
用冷水浸巾,一邊哭一邊替他拭臉頰、脖頸。指尖的溫度好像要燃燒起來,時箋褪去他的衫,為他降溫。
宋淮禮順從地閉上眼睛,重復說對不起。
是折磨人的東西。他的卑微,他的自慚形愧,他零落一地的尊嚴都深深刺痛了。
時箋把巾放下,面對著他,一件件地掉了自己的服。
——現在他們是一樣的了。
“宋淮禮。”時箋低,抱住他,潤而滾燙的眼淚落在彼此頸間,“我們明天就去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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