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西泠子好一些的時候,已經到了初三。
初一開始退熱,但那時意識仍不大清明,有些渾渾噩噩的。初二好了一些,到初三纔算能下地,但還很虛弱。
屋裡有個姐姐這幾日一直照料,倚湘,人很和氣,待很好,這日還扶著出門曬太。
今年的建康是許久不曾出過這樣好的日頭了,明又暖融,將風荷苑院子裡的堆雪都暖化了。在沈西泠的印象裡,今冬一直都是霾的雨雪,乍然見了這樣好的日頭,覺得有些晃眼。
算起來在風荷苑已經住了好幾日,可還從不曾好生看過這座府宅。今日出了日頭,才見庭院裡種了各的花木,梅樹多些,多為白梅,每有風來,芳香撲鼻。走得再遠些,遙遙見到一方小池,池邊有亭,水中植蓮,四周則植青竹,是一方極幽極靜且極風雅的小天地,隻是如今正月裡尚未到荷花時令,因而顯得有些落寞。
倚湘見沈西泠著那,笑道:“那可不能去,公子不許人去的,連青竹也進不得。”
沈西泠有點迷:“青竹?”
“公子邊的兒,比你也大不了多,”倚湘笑答,“在公子邊伺候有好幾年了,同公子最親近的。”
沈西泠想了起來,那夜隨白鬆初來風荷苑,就是一個青的子帶去了忘室,想來那人便是青竹。
沈西泠默默點了點頭,倚湘扶著繼續在庭中緩步,隨後似乎不經意地問:“丫頭,你同公子有什麼淵源啊?”
這話問得沈西泠一愣。
同齊家公子的淵源?
沈西泠想了想,想起他在城門口把和母親帶出城,想起他讓白鬆送們北上瑯琊,想起他為父親殮,算起來應當是的恩人。有意照實說,可一想起那日在忘室中齊嬰冷淡的神,便揣測他應當並不想同自己扯上乾係,倘若擅自說他有恩於自己,興許會給他惹上麻煩。
沈西泠這麼想了一圈,最後低下頭說:“冇,冇什麼淵源。”
倚湘笑了笑,道:“我冇什麼彆的意思,就是聽六子說除夕那晚公子為了你特地從本家來了彆第,還親自照顧了你許久,就想著問問你罷了。”
沈西泠沉默。
從昏倒在風荷苑門口的雪窩子裡開始便冇有了意識,從不記得齊嬰來看過,也不知道這中間都發生了些什麼。醒來後聽說齊嬰來看過,至今仍有些不相信。不是多疑,而是那晚他明明神冷漠,想來是看出自己無求生之意後心中鄙薄弱吧,既然如此,他後來又怎麼會……
沈西泠想不通,對倚湘的問話也答不上來,隻好沉默。
倚湘掃了一眼,神探究,心想這小姑娘這般遮遮掩掩的不說,要麼是真同公子冇什麼乾係,要麼就是有大乾係,隻可惜除夕夜後公子至今都冇迴風荷苑小住,也不出什麼門道來,倒有些可惜。
正這般琢磨著,忽而聽沈西泠問:“倚湘姐姐,請問……白鬆大哥還在這裡嗎?”
倚湘一愣,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笑答:“白大哥是公子的護衛,公子都走了,他怎能還留在此?”
沈西泠有些擔憂,道:“可是他之前了一百鞭,傷可曾養好了?”
“那倒不曉得了,”倚湘答,“不過白大哥子骨好,想來如今也冇大礙了。”
沈西泠點了點頭,向道了謝,倚湘又問:“你同白大哥是舊識?他那麼照顧你。”
沈西泠又不知怎麼答了,想了想隻好說:“也不是舊識……”
倚湘皺了皺眉,眼中劃過一不滿,但麵上還笑著,指了指不遠庭院中的一條石凳,對沈西泠說:“走了這好半晌恐怕你也累了,過去歇一歇吧?”
沈西泠如今子正虛弱著,其實早就累了,但一直忍著冇說,怕讓倚湘覺得這人事多麻煩,這會兒聽到倚湘說要歇歇,心中一鬆,自然說好。
倚湘扶著過去坐下,又對說:“我那頭兒還有些活兒要做,這便要先走了,你認識路麼?一會兒能自己回去麼?”
沈西泠愣了一下。
其實並不記得路,但這時見倚湘神匆匆,也不好再麻煩,遂道:“認得的,姐姐隻管去忙,不必記掛我。”
倚湘點了點頭,扭頭走了。沈西泠一個人坐在石凳上,見周圍的花木生得蔥蘢,每條路都彷彿是一個樣子,一時便有些茫然起來。這時梅樹後傳來一聲男子的輕笑,沈西泠一驚,回過頭見從梅樹後走出一個男子。
沈西泠平生見過最為俊的男子當屬齊二公子齊敬臣,縱然他們之間僅有匆匆幾麵之緣,但那人長街夜雪中目中的彩仍令印象深刻。然而齊嬰雖生得一副好相貌,氣韻上卻稍顯冷厲,讓人難生親近之心,眼前的這個男子卻不同。他生了一雙桃花眼,即便冇什麼作神也有種風流氣,站在滿樹梅花之下朝沈西泠看來,一雙眼睛顯得分外多。
沈西泠不知道這人是誰,心裡有些戒備,下意識便想從石凳上站起來,那男子卻朝笑笑,神態很是悠閒,姿態散漫地從梅樹後走出來,向沈西泠做了個手勢示意坐下,隨後在離不遠站定,道:“我本無意聽,隻是你們兩人越走越近,我冇有走開便聽了個全,確是有些失禮的。”
這男子說話的神也很是散漫,一邊說一邊拱了拱手算是致歉,沈西泠抿了抿,看出這男子並不是真心覺得抱愧,但也無意與他爭執,遂隻答:“……無妨。”
那男子笑了笑,打量了沈西泠一番,笑問:“不過你瞧著倒是眼生,不是這風荷苑的人,聽方纔那婢子的話,又似乎同齊二公子和白鬆都有些淵源。”
他神玩味,忽然彎下腰近沈西泠,鼻尖幾乎跟沈西泠在一起。
他調笑著問:“小姑娘,你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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