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夭帶寧王在院子逛了一圈，回去的時候剛好趕上開席，按規矩分男桌。因著陸夭是出嫁，回門的姑最大，又是王妃，于是被眾人勸著坐上座。

　徐氏心里有三分不忿，但當著一眾親屬眷，面上不好出來。

　孰料陸夭并沒坐主位，而是徑直坐到禮部侍郎夫人秦氏邊坐下，而且親親熱熱了聲“二嬸母”。

　秦氏有些寵若驚，素來長袖善舞，在貴婦圈子很是吃得開，明白這是王妃示好的信號，當即笑逐開。

　“二嬸母近來如何？”陸夭狀極親握住對方手腕，“讓我猜猜，是不是睡的不夠沉，夜間總起夜，早晨起床還有些眩暈？”

　秦氏大驚失，之前還是礙于面子應酬，這一下子倒是多了幾分真實。

　“王妃如何得知？這幾日正是睡的不好呢。”

　陸夭心說，上輩子陸侍郎養了外室，被你知道之后鬧得天翻地覆，能睡好才怪，但面上卻是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樣。

　“嬸母睡前用這個焚香吧。”陸夭從荷包掏出幾顆包裝致的丸藥，表意味深長，“過幾日我登門拜訪，再替您徹底解決。”

　秦氏也是聰明人，抬眼看了下徐氏，當即掩下話頭。

　徐氏有些不滿自己被冷落，搭訕著夾了筷子準備遞過去。

　“夭姐兒多吃些，你最的櫻桃。”

　陸夭面淡淡的。

　“這些年了，母親還是不習慣用公筷。我倒是不忌諱，可這麼多夫人，還是講究些好。”

　徐氏出小門小戶，這些年一直想上流圈子，可惜那些貴婦不太待見，而且陸尚書一直沒為請封誥命，就顯得愈發尷尬。

　這會兒陸夭公然點出餐桌禮儀有問題，無異于直接打臉，于是那筷子夾也不是放也不是。

　陸夭故作大方端起盤子接過那塊，卻沒有吃，轉頭又去跟其他貴婦聊天了。

　從頭到尾，除了喝幾杯酒，沒有下一筷子。

　因是回門宴，自然要問新婦些私房話，徐氏不開口，有的是人想趁機打聽。

　“都說寧王這人子有些冷淡，夭姐兒覺得如何？”族長夫人跟徐氏私不錯，仗著自己年紀大，先開了口。

　“人有親疏遠近，說王爺子冷淡的，大抵是沒什麼機會近距離接吧。”陸夭故作赧笑笑，“王爺待我甚好。”

　族長夫人還不肯罷休：“都是自家眷，夭姐兒可別不好意思，這里都是過來人，還能幫你參謀參謀。”

　“參謀怎麼挾制外室嗎？還是怎麼給妾室灌避子湯？”陸夭輕抿口茶，故作愁容，“可王爺不，是不給我施展的機會啊。”

　“新婚燕爾里調油，都是海誓山盟的，日子長了你就知道了，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有野人抱著孩子上門了。”

　陸夭忽然起，出一副驚詫且不敢置信的神。

　“那我這就去問問王爺，看他是不是瞞著我找了姐姐妹妹。”

　族長夫人嚇壞了，陸夭若真是去問，今天準得吃不了兜著走，于是急忙拉住陸夭，強出笑容。

　“是嬸子瞎心了，寧王為人正直，定不會有這些花花腸子。”

　“還是問問踏實。”陸夭一副得理不饒人的臉。

　秦氏見狀在一旁敲邊鼓：“族嬸也是，人家新婦回門就說這些，打臉了不是？”

　滿桌想趁機給徐氏出口氣的人都不敢開口了，陸夭眼神一一掃過眾人，輕描淡寫開口。

　“愁的我飯都吃不下了，不若早點回府。”說畢過丫鬟，“去問問王爺好了沒有？”

　片刻之后丫鬟來回稟：“王爺說，本就無心應酬，就等王妃說走便走。”

　這一句帶了十足十寵溺的話一出口，滿桌人除了秦氏，面都不夠好看。秦氏渾不在意地跟陸夭道別。

　“這幾日，我在家里候著王妃大駕。”

　陸夭點頭：“嬸母放心，先祝叔父壽辰永繼。今日晚了，改天一定上門補上壽禮。”

　秦氏出既驚且喜的神，萬萬沒想到陸夭居然還記著陸侍郎的壽日。

　陸夭笑笑，轉出門上了馬車。

　“王妃這是搭上線了？”寧王遞過一個小巧的手爐。

　“算是吧。”陸夭愣了下，隨即把寧王的大氅下來還給他，“這里沒人，王爺不必再演戲了。”

　這回換寧王愣了，合著他好意怕冷，倒了演戲？

　當即便沉了臉。

　陸夭搞不懂他為什麼一下子就不高興了，想了想，可能是中途離席的緣故。

　“王爺吃飽了嗎？若是沒有，我做東請您吃飯吧。”

　民以食為天，多大事兒，吃一頓飯也能化解了吧？最不濟，就兩頓，還能把吃窮了不？

　想起上輩子久居王府，鮮有出門機會。寧王曾經帶去過一個面攤，東西好不好吃倒是記不清了，但那種鮮活熱辣的人間煙火氣，至今難忘。

　“王妃做東？”

　陸夭想想王府賬面那堆赤字，心底愈發浮起幾分對寧王的同，于是不假思索口而出。

　“我做東，我可以拿嫁妝養活您。”

　寧王興趣地挑高眉，姑且不論先皇臨終前給他留下的封地，單是這些年他明里暗里做的那些生意，也不至于要靠人拿嫁妝養活。

　但看小丫頭一臉正經的模樣，寧王故作沉痛點點頭。

　“那日后還要王妃多破費了。”

　陸夭鄭重其事點頭，讓馬車調轉了方向，二人很快到了城西一夜市。

　人攢，夜市上有很多好玩兒的，賣珍珠玉石的，狗皮膏藥的，還有各賣生鮮果品的小販。陸夭憑著記憶很快找到當年那個面攤，攤主還是那位鶴發的老太太。

　蹲在爐子旁拉風箱，火照出一張填滿歲月的臉。

　“一碗薺菜餛飩，一碗排骨面，面不要香菜，餛飩多加一點。”陸夭輕車路地點菜，不忘回頭問一句，“您是不吃香菜吧？”

　寧王那詭異的覺又來了，好像不用多問就知自己的一切喜好。

　“不加，再給我來個蟹殼黃的燒餅。”

　陸夭笑著點頭，又沖老太太道：“那就再來兩個燒餅，皮烤一點。”

　寧王挑了個干凈地方落座，習慣從袖子里取出銀針預備擱在碗里。

　被陸夭輕巧抓住手腕：“不用試，我剛才看過了，沒毒。”

　寧王頗有些興致地看：“你這本事真是在外祖家學的嗎？教你那位師傅還能找到嗎？若能，本王也想見識見識。”

　陸夭想到了他的傷腳，前一世是婚后好幾年，那位神醫才出現，而且每次治傷的時候都不許外人進。

　很后悔沒有師，但一些基礎步驟恍惚還有些印象，包括怎麼敷藥，怎麼針灸。

　“王爺若是信得過我，我可以試試。”

　知道二人目前關系未穩的時候不該貿然提這樣的話題，但上控制不住自己，因為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寧王有一點殘缺，所有哪怕有十分之一的機會也想試試。

　寧王不出意外地沉默下來，周遭氣場也變得低沉。

　陸夭覺到手掌握住的腕子有些僵。

　恰好此時老婆婆端了面上來，多多化解了尷尬。

　如果是以往的陸夭，必定是見好就收，但事關寧王的腳。

　“我以命作保。”

　寧王慵懶靠在椅背上：“王妃的命很值錢嗎？”

　前世他能頂著毒發的痛來救自己，想來應該是值錢的吧。

　“要不這樣，但凡給王爺用的藥，我先用，這總可以了吧？毒死也是我先死。”

　“陸小夭，同坐一條船歸同坐一條船。”寧王挑眉，“但你該不會是真的心悅本王吧？”

　就在這當口，后不遠有兵戈之聲傳來，一幫來歷謎的黑人憑空出現。

　其中一人手執長劍，直直朝著寧王刺來。

　“謝知蘊，納命來吧！”

　說時遲那時快，那劍已經遞到眼前。

　陸夭無暇再想其他，本能撲過去擋在了寧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