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末時刻，已是華燈初上。

　大楚民風開放、資富，所以人們都喜歡晚飯之后出來逛夜市消遣。

　街上游人甚多，因為馬車行走不便，所以陸夭和寧王干脆選擇步行。

　一路走來，路旁有表演噴火的赤膊漢子，也有沿街賣新鮮玉蘭的及笄。寧王走在陸夭外側，不聲幫擋住一切可能的擁。

　陸夭心知肚明，這個人從來都是心細如發。

　夜壯人膽，幾次三番想去牽邊人的手，卻都被人散掉。

　賣糖炒栗子的攤子前圍著不人，陸夭排了好一會兒才拿出來一包，紙袋被烘得暖熱，在初冬街頭顯得格外應景。

　“王爺沒吃過這種坊間小吃吧？”筍尖一樣的手指靈巧一，栗子殼便開了，“嘗嘗，還燙著，又香又糯。”

　寧王看著舉到眼前那枚栗子，小心翼翼叼進里，但還是不可避免到的指尖。

　那一點焦糖的味道隨著在舌尖一起化開，說不出是甜是苦。

　“你對所有人都這樣好？”

　“怎麼可能？因為是王爺啊。”

　背后是長街燈火，面容姣好的小姑娘說著甜潤聽的話，寧王覺得向來冷的心底忽然下來一個角，他輕輕嘆口氣。

　“來而不往非禮也，王妃今日請了本王。就送你一個回禮吧，你想要什麼？”

　陸夭先是愣怔一下，繼而綻開大朵笑靨。

　“真的什麼都可以嗎？”

　寧王看這個笑容就知道可能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料想要的肯定不是什麼正常件兒。為了避免對方得寸進尺，于是又找補一句。

　“差不多就得了啊。”

　“絕對不會讓王爺為難的。”陸夭興得連栗子也不吃了，“街頭護城河可以放天燈許愿，王爺能不能去陪我放一盞？”

　這下到寧王愣怔了，之前是怕得寸進尺，但萬萬沒料到陸夭居然提了個這麼微不足道的要求。

　“本王許你再奢侈一點，可以把整條街的燈都包下！”

　孰料陸夭很輕很輕地搖搖頭。

　“可我沒有那麼多的愿。”

　重生一世還能再嫁給他已經是上天給的饋贈，不敢再奢求任何東西。為今之愿，也無非就是他能平安喜樂，健康順遂。

　寧王被盯的有些發，那眼神太過悲愴，不像是這麼個年輕小姑娘該有的。

　“一個天燈而已，本王陪你去放就是了。”

　二人抄近路穿過小巷，那里沒什麼，有些微黯淡。

　“王爺要聽個故事嗎？”陸夭小心翼翼踮腳在青石板上走過，見寧王沒吭聲便自顧自講了起來，“從前有對夫妻，妻子嫁給丈夫時不是心甘愿的，丈夫對妻子也一直淡淡的。后來妻子做了件十惡不赦的壞事，把丈夫害的走投無路。”

　“這又是哪個話本子的故事嗎？”寧王問道，“那后來呢？”

　“后來嗎？”陸夭手里的紙袋，“妻子去世了，丈夫幫報仇之后也去世了。”

　“現在坊間流行這種悲劇嗎？”

　陸夭忽然停下來，扯住寧王的袖子。

　“如果王爺是那個丈夫，會記恨我嗎？”

　“為什麼要記恨你？”寧王眸子里帶著幾分不解，“一個話本子而已，何必當真。”

　沒想到陸夭卻格外執拗。

　“如果王爺是那個丈夫，下輩子是不是不想再遇見了？”

　寧王被鄭重其事的神染，認真想了想。

　“如果是我，既然都肯替對方報仇，說明心里是沒有記恨的。至于下輩子想不想再遇見？隨緣吧，不強求。”

　陸夭想起上一世寧王臨終前承諾，要親自下聘再娶一次。

　“那如果真的又遇到了呢？”

　“已經做了一世怨偶，確定還要做夫妻嗎？”寧王看向陸夭，“你們姑娘家是不是都希重頭開始，然后有個好結局？”

　陸夭點點頭。

　“這種事，單方面努力是不夠的。或許那丈夫想，但妻子未必也這麼想。”

　“不可能！”陸夭直直打斷，繼而發現不對，急忙找補，“我的意思是，我會對王爺好的，一定不會怨偶。”

　寧王嗤笑出聲：“你一天到晚腦子里都想的是什麼啊？看個話本，代還這麼強。”

　陸夭剛想認真剖白一下心跡，卻被側后方突如其來的人險些撞個趔趄，還是寧王反應神速，立刻將卷懷里。

　但見陸夭剛才站過的地方，一個半大年被推倒在地，旁邊還站著個六七歲的小姑娘。

　那是家藥鋪后門，掌柜追出來兀自罵。

　“窮鬼，飯都吃不上還想討藥，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那年咬牙，翻跪下。

　“藥我不會白拿，我能留下給您打雜，什麼臟活累活我都能干，只求救救我妹妹。”

　“我不缺打雜。”掌柜上下打量一下小姑娘，“這小丫頭要是醫好了，賣大戶人家，倒是能值幾個錢。”

　年變了臉。

　“我們也是正經人家出，不奴籍。”

　“那還放什麼屁，天下哪有白吃的藥？不是我吹，可著整個都城，除了我，就沒人能治好。不妨告訴你，這是中毒了！”

　年聞言，臉煞白。

　“掌柜的剛才是說，可著整個都城，除了你就沒人能治，是嗎？”陸夭從暗走出來，映著幾分月，整個人得發。

　掌柜沒想到自己說被人聽到，但看對方也是個年輕姑娘，便沒放在心上。

　“是又如何，我祖上三代行醫！你去打聽打聽我這嘉善坊，專治疑難雜癥。”

　陸夭心說我在都城呆了兩輩子，都沒聽過這麼間藥鋪。懶得再理會這人的自吹自擂，手搭上小姑娘的脈。

　年警惕極強地一把扯過妹妹，像個小似的盯著陸夭。

　確實是中了毒，而這種毒還不是坊間所有，像是哪個高門大戶后宅才會有的毒。

　思及至此，陸夭不妨又多看了幾眼那兄妹倆。雖然著破舊，但五端正，眼神清朗，可能是哪個大戶人家外宅所出。

　陸夭想想等下去放天燈也是要還愿，不妨結個善緣吧。從荷包里掏出粒香丸迅速著妹妹的下，迫其咽下。

　年大怒，就要撲過來跟陸夭拼命。

　寧王快他一步，只一招就制住那年。

　“別不識好人心。”

　但見小姑娘吞下香丸之后，登時突出一口黑，但面卻漸漸恢復過來。

　陸夭拿帕子幫，又塞了塊銀子在手里。

　“去買點粥喝，三日之只吃流食。”

　小孩不知所措地看向哥哥。

　那年在寧王的鉗制下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囁嚅著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陸夭冷哼一聲，故作兇惡：“幫你？好大的臉，我拿試試解藥而已。”

　年知在說反話，想道個謝卻又說不出口，于是轉頭問妹妹：“你覺得怎樣？”

　小姑娘大眼睛忽閃忽閃：“好多了，口不疼，也不想吐了。”

　年翕，終是沒有吐出半個字。

　陸夭把那包糖炒栗子也放在小姑娘手上，挽起寧王手臂。

　“快走吧，再晚便趕不上放燈了。”

　寧王被拖著走：“別趁機占本王便宜。”

　二人行至街角，那兄妹倆還兀自站在原地。

　“你不是說不會對所有人都好嗎？”

　“王爺是吃醋了嗎？”陸夭俏皮地歪頭看他。

　“能不能好好說話。”

　前方已是河邊，無數天燈騰空而起，有些已經在空中開始燃燒。

　陸夭著急地跺跺腳：“還是來晚一步，許不愿了。”

　寧王見小姑娘滿面懊惱，一時心。

　“不必放天燈了，有什麼愿，本王幫你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