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長溪沒辦法不懷疑,衛良早就認識自己。
雖然他一直表現得冷淡疏離,但回宮以后,每次遇見困難或危險,被皇后刁難、被越依依攻擊、或者剛才的況……衛良必定出現,不著痕跡幫解決問題。
一次兩次,可以當巧合。三番五次,還說是巧合,概率論老師棺材板都不住了。
行為背后必有理由,衛良幫肯定有原因,越長溪無意識茶杯,等待對方的答案。
燭火通明,暖閣亮如白晝。
清晰地看見,說完這句話,衛良眼神微暗,如濃墨落白紙,蘊染出沉沉的痕跡。
越長溪一驚,差點沒端住茶杯。
不會吧不會吧,衛良真的認識自己?只是隨口一猜,要不要這麼準。最近怎麼回事,的真開了?
越長溪吐槽的這段時間,衛良已經低下頭。剛才顯的緒也如曇花一現,很快消失無蹤,重新沒在冰川般的冷漠中。
他搖頭,冷淡道,“臣并不認識公主。”
還好還好!越長溪瞬間松口氣。衛良不認識,也不認識衛良。的記憶力果然沒有問題,不會年僅十七歲,就開始老年癡呆。
但放松過后,愈發好奇。衛良不認識,為什麼還要幫?像剛才,他寧愿自己傷,也不愿的鞋子沾,這樣的舉,總該有個理由。
總不會因為他……善良???
越長溪歪頭想了想,總覺這個理由哪里不對。
衛良沒抬頭,卻像知道的疑。
他忽然起,拱手跪地,廣袖擋在前,“臣有求于公主。”
“哦?”越長溪放下茶杯,控制住自己強烈的好奇心,慢條斯理道,“衛廠公所求為何?”
世上還有東廠督主做不到、但能做到的事?越長溪默默盤算,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答案。
莫不是……生孩子?
越長溪:……
越長溪:我檢討,我有罪。果然九盛城奇葩太多,無形之中,我已經被傳染了。
衛良沒看見古怪的表,維持著原本的姿勢。夜像冷霜一般裹在他上,凝出厚重的霜,他平淡開口,“臣與皇后有隙。”
衛良的聲音不算太冷,只是沒什麼溫度,越長溪卻無端打個冷。
恍惚覺得,衛良像是冬日凍住的湖泊,冰面不風。偶爾湖面裂開一道隙,才能窺見一暗流涌。
無需多問,只憑這句話,就知道對方沒有說謊。
但對于這個請求,越長溪不置可否。只是順著窗戶看向西方——坤寧宮的方向,幾不可聞開口,“衛廠公想做到哪一步?”
沒問衛良如何知道,要對付皇后。實際上,整個后宮——就連廚養的大黃狗,都知道討厭皇后。
也只有申帝,才會認為和皇后同母、母慈孝。
倒也沒錯,越長溪漫不經心想著,母辭、笑。
衛良放下袖子,抬頭直直地看著,黑瞳仁仿佛旋渦,芒都無法穿。他沒有任何遮掩,直白道,“臣愿付出任何代價,只求皇后一死。”
四目相對,越長溪驟然愣住。
忽然明白,為何世人都怕衛良。當他用不加掩飾的目——冰冷到沒有溫度的目,注視別人時,人會本能地畏懼,就像畏懼黑暗。
沉默片刻,用指尖推桌上的茶盤。
衛良偏頭看了一眼,倒一杯茶,送到手邊。越長溪卻搖頭,示意他也給自己倒一杯。
兩人都拿起茶杯后,越長溪輕輕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輕啜一口道,“本宮應下此事,只是有個條件。”
拿出錦帕,蓋在衛良的袖子上,意味不明,“下一次幫本宮的時候,不要再傷了。”
衛良怔忪片刻,點頭應下。
……
衛良走后,半枝進來收拾桌子。見公主把玩著茶杯,角噙笑,調侃道,“您心很好。”
“確實,”越長溪點頭,拿起一塊玫瑰,看了眼微微凸起的小腹,又嘆息著放下。空回道,“和衛良結盟,相當于空手套白狼,穩賺不賠,我當然心好。”
“而且,我終于弄明白,衛良為什麼幫我。”頓了頓,“老實說,我之前特別擔心,衛良之所以幫我,是因為孝靜皇后曾對他有恩。如果是這個理由,我怕他變下一個貞嬪。”
半枝作一頓,心中嘆息。
孝靜皇后為人和善,在位期間幫過無數宮太監,很多人激。孝靜皇后死后,這些人不僅沒忘記,反而屋及烏,開始加倍對公主好。
可因為皇后的緣故,這些人大多沒有好下場。貞嬪就是其中之一,孝靜皇后死后,養越長溪,視公主為親生兒。
皇后不愿看見越長溪過得好,設計害死貞嬪的哥哥,導致貞嬪不到三十歲便抑郁而終。
這是七年前的事,但半枝覺得,公主從未真正走出來。畢竟,公主也把貞嬪當做娘親,誰能放下自己的母親呢?
公主的頭發,安道,“貞嬪娘娘不會怪您的。”
“是啊,不會怪我,”越長溪笑笑,眉宇間卻沉積著云,“只是我太弱,承擔不起第二條善良又真摯的命。”
房間一陣沉寂,半枝幾度言又止,卻什麼都沒說。突然,余瞥見手邊的東西,頓時松口氣,生地轉移話題,“這是衛廠公給您的。”
衛良留下的是兩塊金元寶,分量很足。越長溪拿過金子,滿臉疑。這什麼意思?結盟的定金?
半枝一拍腦袋,補充道,“衛廠公說,這是您要收的錢。”
一直在門外,沒聽見公主和督主的對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越長溪一愣,忽然明白對方的意思。看著元寶上細微的痕跡,突然勾,出今晚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跟衛良說,再包扎就收錢。所以給對方一塊帕子后,衛良留給兩塊金子。
一塊手帕就能換兩錠金子,這筆買賣太劃算。都有點后悔,告訴衛良別再傷了。越長溪挲著金元寶圓潤的棱角,輕笑,“真好騙。”
……
暖閣外的院子里,衛良沉默而專注地凝著公主的影,直到看見出笑容,繃的才微微放松。
現在很高興,與之前的沉郁、憂慮截然不同。
所以……他沒說真話,是正確的決定。
衛良轉,掀起斗篷上的帽子,遮住沉寂的黑眸。他著錦帕,細細著上面溪水的紋路,近乎無聲地開口,“已經夠了。”
他一生所求,唯平安喜樂。至于其他,都沒關系。
衛良背對著,獨自走進一無際的宮道,他的影很快融黑暗,仿佛從未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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