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心頭發堵，有種奪眶而出的覺。

　堂堂北車廠工程師，二十六歲的大老爺們，因為孩子的一句話就哭，可太他媽丟人了。

　秦峰使勁眨了眨眼睛，把不爭氣的眼淚憋回去，不由得抱小孩。

　——這孩子生來克他的吧。

　不知道他最是吃不吃嗎。

　“爸爸——”

　秦峰松開：“怎麼了？”

　“我啦。”小肚子，一臉抱歉地看著他，“它不聽話，了。”

　秦峰不由得說：“我聽聽。”

　咕嚕一聲，秦峰嚇一跳，“真了啊？”

　小孩點了點頭，小臉跟著微紅。

　“等著，爸爸給你做飯去。”

　秦峰放下孩子站起來，意識到一個問題，他不會做飯。

　前世打小就有保姆，活到二十四歲連碗都沒刷過。

　今生家境清貧，什麼都得自己手，養豬喂牛，打場割麥子，樣樣都行，唯獨沒有做過飯。

　他媽怕他浪費糧食浪費油鹽。

　“爸爸，怎麼啦？”小孩好奇地拉住他的手。

　秦峰尷尬了。

　“……爸爸忘了，家里中午和晚上不開火。”

　“我們去爺爺家吃嗎？”

　秦峰：“你還知道爺爺？”

　小孩點頭。

　——知道啊。

　秦峰好奇老和尚都跟他說了什麼，索坐下，“你還知道什麼？就是爸爸家還有哪些人。”

　“，姑姑，姐姐啊。”

　秦峰挑起眉頭：“沒有姑父？”

　“姑父是什麼呀？”

　秦峰樂了，抱起他，“好兒子，沒有姑父就對了。”

　小孩十分困，爸爸怎麼這麼高興啊。

　“走，爸爸帶你去爺爺家。”

　“不用了，他爺爺來了。”

　怪氣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秦峰下意識把小孩放沙發上，起擋住小孩。

　室暗下來，門口多出三個人，兩小一大。

　兩個小的分別十歲和九歲，是他一個月前新鮮出爐的養子，顧無益和顧清狂。倆孩子中間是個五十來歲，干瘦小的小老頭，跟他沒有一相像，確實是他親爹。

　他親爹蓋章他不像爹，高像他娘，長相像他沒有撐過六零年艱難歲月的爺爺。

　“你們怎麼來了？”秦峰下意識問。

　老頭秦老漢反問：“你說呢？”

　“喊我回家吃飯啊。”秦峰道。

　秦老漢心梗，往左右看。

　左右兩邊兩個小孩一手抱住一條胳膊，異口同聲道：“爺爺，息怒，有話好好說！”

　“說什麼？”秦老漢指著兒子，“你收養大小子和二小子——”

　“爺爺，我們有名字。”老大顧無益忍不住說。

　秦老漢轉向他：“讓你說話了嗎？”

　小年下意識閉。

　“你不說我都不想說你。一個無益一個清狂，這，這都什麼破名字。要我說，還不如顧老大顧老二好聽。”

　“咳！”秦峰連忙捂住。

　秦老漢指著他：“你還有臉笑？我——我不跟你扯這些七八糟的。你當年能考上大學，多虧了顧工給你補習功課。老人家把房子留給你，你養大小子和二小子應該的。可我也記得，我跟你說過，你以后也不能仗著房子大工資高，往家里領孩子。這才多久你就忘得一干二凈？今天來一個，明天再來一個，后天再來一個你咋辦？”

　秦峰不說：“現在計劃生育這麼嚴，誰舍得扔兒子。”

　秦老漢一想也對。

　隨后一想很不對，“那要是閨呢？”

　“那我就對外放話，我重男輕，只喜歡兒子不喜歡閨，行嗎？”

　秦老漢正想點頭，意識到被兒子岔開了，“不行！那孩子呢？出來，我給他送回去。”

　秦峰瞬間覺到后背的服被扯了一下。

　“你知道他哪兒的就送回去？”

　秦老漢想也沒想就說：“那我就送孤兒院去。你這里又不是孤兒院，憑什麼往你這兒送。”

　秦峰挑眉：“你確定？”

　“確定。”

　“你舍得？”

　秦老漢口而出：“我有什麼不舍——”

　秦峰側開，邊多出一個小腦袋。

　一老兩驚得張“o”形。

　小孩張不安地抬起頭找爸爸。

　秦峰不由得想起老和尚的那封信，小孩被丟在路邊，不是老和尚發現及時他就魂歸曹地府了。

　老和尚在信中也提到，小孩當時頂多三個月大，也有可能剛滿月。

　小孩如果有殘缺，秦峰也能理解，畢竟計劃生育嚴，家家戶戶又不富裕。

　可是這麼好的孩子啊。

　他的父母還是不是人啊。

　秦峰彎腰抱起他，“不怕，不怕，有爸爸。”

　小孩摟住他的脖子。

　秦老漢陡然清醒，指著秦峰，手指抖，滿臉的不敢置信。

　“還送走嗎？”秦峰笑瞇瞇問道。

　秦老漢掄起掃帚，三步做兩步走。

　小哥倆習慣想攔，看到小和尚的長相，意識到這個不著調的養父以前干了什麼，陡然停下，異口同聲：“爺爺，輕點，別打壞了。”

　秦老漢腳步一頓，秦峰意識到什麼，立馬就往外跑。

　“大小子，二小子，給我攔住這個畜生！”

　兩個年擋住門。

　秦峰停下，后背上挨一下。

　小和尚嚇得哇哇大哭，“不許打我爸爸，不許打我爸爸……”長手臂沖秦老漢揮小拳頭。

　秦老漢的掃帚再也抬不起來。

　“不打，不打，乖孫孫不哭。”秦老漢看到小孩臉上的淚珠兒，連忙扔下掃帚，“爺爺也是為你出氣。要不是你爸個殺千刀的，倒霉催的混賬，你你，你至于變和尚嗎。瞧瞧你上的服，比爺爺六零年穿的服還破。”

　“我爸爸又不知道！”小孩噙著淚水瞪著眼睛大聲說。

　秦老漢聽明白他的潛在意思，憑什麼怪我爸爸，還打我爸爸啊。

　“你爸是不知道——等等，你爸不知道？”秦老漢轉向秦峰。

　秦峰轉過來，“他今年四歲。”

　秦老漢點頭表示明白，隨后一想不對。

　四年前五年前他兒子在國外。

　“好你個秦峰，國家出錢派你出去學習，你不好好學習，浪費國家和人民的錢，看我打不死你！”秦老漢撿起掃帚就揮。

　秦峰連忙躲開，“還來？你怎麼就不想想有人借種生子，又后悔了，所以把他扔廟里。”

　“就你？！”秦老漢氣笑了。

　顧家小老大弱弱地說：“不是沒有可能。您看叔叔的臉。”

　秦老漢停下，頭一次認真打量兒子。

　典型的娃娃臉。

　偏偏這張臉上還長了一雙桃花眼，不論笑不笑都像個風流種。

　明明一農村人，卻比人家城里人還白。

　跟時下演藝圈最不待見的小白臉沒兩樣。

　秦老漢：“這麼說你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年前年后你天天讓我相親的時候，我不把他找出來，現在沒空相親，得忙著試新車，弄個孩子回來？”

　秦老漢想想他說的有道理。

　即將試驗的新火車是顧老工程師帶團隊制造的。要不是為了新車嘔心瀝，顧老工程師也不至于溘然離世。

　別說秦峰能考上大學多虧了顧老給他補習，就是沒有這段淵源，試車這個節骨眼上秦峰也沒心思管別的。

　“那這孩子哪來的？”

　秦峰：“他師傅七十多歲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又不知道我喜不喜歡孩子，就一直沒敢告訴我。”沖倆養子看一下，“有了他倆，老師傅確定我能接孩子，這才敢把他送過來。”

　兩位年不問：“還是因為我們啊？”

　秦峰笑瞇瞇看著他倆。

　哥倆不由得低下頭。

　其實傳言有誤。

　不是顧老工程師不信兒信秦峰。實則是這倆小的寧愿跟著有有義忠于國家孝順父母的秦峰，也不愿去姑姑家。

　顧老也相信秦峰的人品。可是不敢相信秦峰將來的妻子，堅定認為孫子跟著閨更穩妥。

　秦峰又不樂意弄兩個小反派回家，對他們的態度很一般。小哥倆就去找秦老漢，讓他去做他們爺爺和秦峰的工作。

　這倆孩子是秦老漢讓秦峰收的。秦老漢認為沒有顧老就沒有秦峰的今天，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否則會天打雷劈。

　秦老漢移到倆孩子前面，擋住秦峰的視線，“人呢？”

　“老師傅？走了。”

　“你——”秦老漢咬牙。

　這個混賬玩意，真想打死他。

　“人家給你養幾年孩子，你，你至也得請人家老師傅吃頓飯吧？”

　秦峰：“小和尚，你師父——”

　“什麼小和尚。”秦老漢打斷他的話。

　秦峰噎了一下，老老實實喊：“渺渺，師傅送你來的時候是不是說他有事，不能再照顧你？”

　小孩點點頭，“爸爸，我們麻煩師傅很久了。”

　“爸爸知道。”秦峰看向他爹，“聽見了嗎？”

　秦老漢聽見了，“哪個‘miao’啊？”

　“渺小的渺。老師傅說，渺渺以前很小，就跟小貓崽子似的。”

　秦老漢想象一下，頓時不了，“我的小孫孫——”手就抱。

　秦峰躲開。

　“你干嘛？！”秦老漢撲了個空，險些摔倒。

　兩個年連忙扶著他。

　老漢甩來兩孩子的手，再一次抓起掃帚。

　門口無人阻擋，秦峰抱著孩子就往外跑。

　“站住！”秦老漢一邊吼一邊追。

　先通風報信后躲在門外看熱鬧的鄰居嚇得退開讓出路來。

　顧家老二忙問哥哥，“咋辦？”

　“追啊。”顧家小老大慌忙關上門，大步跟上去，“爺爺天天說棒底下出孝子。這麼大的事，還不得把叔叔打個半死。”

　顧家小老兒打了個哆嗦。

　叔叔半死，無力照顧他們，他們最親的親人就會變姑姑。

　他可不想再回到前世那個人間煉獄。

　“爺爺，有話好好說啊。”顧二大步追上，“打解決不了問題。叔叔，慢點跑，別摔著渺渺。”

　秦老漢不敢再不要命的追，怕兒子不要命的跑，摔著他新鮮出爐的小孫子。

　兩個年追上去，連忙抓住他的手臂。

　“爺爺，事已至此，你就是打死叔叔也沒用啊。”顧大勸說。

　顧二接著說：“是呀。這事說起來真不怪爸爸。”

　秦老漢：“不怪他怪誰？他要是能管住下半有這麼多事？”

　兄弟倆語塞，不由得松手。

　秦老漢擺擺手，無力地長嘆一口氣，表也變得悵然若失。

　倆年但心地喊：“您，怎麼了？”

　秦老漢轉向兩位年，看到他們好像有些不安，扔掉掃帚，一手摟著一個，“爺爺不是沖你們。咱們以前也說好了，一旦你秦叔叔結了婚，你們就跟我們老兩口。”

　小哥倆點頭，他們沒忘。

　“這事大伙兒也都知道，所以沒人覺得你倆是累贅。可是，有了這個渺渺，現在計劃生育又這麼嚴，你秦叔叔又只能有一個孩子，將來哪個人敢嫁給他啊。”老漢想到這點就愁的難，也沒心思去追兒子。

　小哥倆松了一口氣。

　他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

　顧二拉下他的手臂，“您希秦叔叔結婚，不就是希他有個孩子，讓你抱上親孫子嗎？”

　“我——這只是其一。其二是找個人照顧他。”

　顧大：“現在有你們，以后有我們啊。”

　“你們長大了呢？”

　顧二想一下，“您能保證秦叔叔這輩子不會離婚？”

　老漢想想兒子的德行，除了學習啥活都懶得干。

　現在工作有錢了，服都不洗了，用洗機。可把他燒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這種人也只能娶個需要他養的。

　人家但凡有點本事都跟他過不下去。

　“我想多了。”老漢無奈地說。

　小哥倆放心了。

　“爺爺，我們快回家吧。突然蹦出個大孫子，可別被嚇暈過去。”

　老漢一想到他老伴天天盼著兒子娶妻生子，現在沒了老婆，孩子還可以打醬油了，保不齊嚇啥樣。

　“對，快回家。”

　到家門口，爺孫仨人不敢置信，不約而同地眼睛。

　不是他們眼花了，堂屋里確實很和諧。

　老婦人坐在一邊，年輕的男人在另一邊，頭小和尚在中間，坐北朝南，還是主位，正抓著勺子往里拉飯。

　左右兩邊一男一勾著頭盯著他，勸他慢點吃。

　老漢看向兩邊的孫子。

　——這是怎麼回事啊。

　小哥倆也糊涂了。

　老太太接的也太快了吧。

　顧二藏不住話，進門就忍不住問：“，你知道這是誰嗎？”指著小頭。

　周氏想也沒想就說：“渺渺。你們不知道嗎？我剛才問你們呢，你秦叔叔說你們就在后面。沒見過渺渺？”

　老漢問：“老婆子，你就沒啥想問的？”

　周氏：“有啥好問的。”看一眼兒子，“就他這樣，弄出三五個我都不奇怪。也就你相信他在外面那麼多年沒談過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