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春風(7)
這麼刺激?
奇怪了,康姊姊平時悶聲不吭的,史大夫的野史聞知道的倒不,真是人不可貌相。
康十四娘對上好奇的眼:“我也是道聽途說,不能當真。”
誰?到底是誰不甩目下無塵的謝臺主?簡直不要太大快人心。有些激:長得好,家世好,做到史臺扛把子,年紀輕輕出政事堂,本朝最年輕的進士,最年輕的相公--他也有得不到的人!
哪個小娘子這麼有骨氣?
很快忘掉不高興的事,是想一想……都要死了。搖頭晃腦哼起小曲兒來,好不快活:
“俏哥哥,哥哥,腰兒拱,兒仰,靈一湊周爽,呀呀呀,好個風流的探花郎,還不肯把奴兒放。”
嗓子,的,黏黏的,吐字纏綿悱惻,眼角眉梢帶著點稚拙的態。真巧,謝臺主就是個探花郎。
康十四娘表漸變,見渾然不覺只管唱,小臉晶瑩,眼睛在燭里閃啊閃的,忍不住打斷:
“,知道你唱的什麼嗎?”
“南曲阿母教的呀,大家都會。”若無其事答道,開始喊,腦子里想的已經是櫻桃饆饠。
突然一個激靈,自己忘記一件事呢。
日漸長,東方游云趨散天亮,西市附近金門先有了人聲,此門乃長安城的通要點,無數胡商用駱駝載來了天下珍寶,出長安城,托起過盛世一角。很快,整個北城跟著慢慢蘇醒,人聲、馬聲,呼喝聲,聲聲混雜,直到從延康坊傳來莊嚴而悠遠的一道鐘聲,百姓們便知道,新的一天要開始了。
府卯刻擊鼓,召集百,因此各坊坊門一開,在朦朧黎明中,需要上朝的五品以上職事、八品以上供奉,由隨從開道,或騎馬、或坐車,三五群依次出現在了道路上。
“呦呵,李丞,這麼早,聽說昨日史臺借了你的人,還能氣嗎?”同穿綠袍的七品眼尖,趕八卦。
緋袍員聞言,立馬扭頭,儼然嗅到了熱鬧的味道:“什麼?李丞折損了一員得力干將?”
李丞笑瞇瞇的,從來都是一副很好講話的樣子:“沒有沒有,不要這樣說臺主嘛,烏臺有案,牽涉到番邦,借典客署的譯語人合合理,我自然樂意助謝臺主一臂之力。”
“咦,李丞跟史臺什麼時候走這麼近?”
“哎呀呀,哪里近了,我在典客署這些年,頭一次跟史臺打道啊!”
“等后續,等后續,李丞千萬不要忘了這茬,有什麼彩后續一定要告知某。”對方連連拱手,一臉真誠。
眼看來到皇城腳下,人群里忽一陣慣常:“文相和謝臺主又一道來啦!”
政事堂的相公們現,百讓道、行禮,人群自分列兩邊,只見首相文抱玉、史臺臺主謝珣并肩騎馬而來。
好駿的馬!大家習慣投去鄉下人羨慕的眼神。
文抱玉氣質清朗,溫雅和煦,騎的是匹雪白的突厥良駒。謝珣則不同,下那匹駿馬名喚如電,通烏黑,皮锃亮,映襯著他玉白的一張俏臉,凜凜殺氣,撲面而來。
馬上的師生兩人,皆著紫袍,腰束革帶,腳踩一塵不染的白烏舄,鶴立群地往含門這邊來了。
“聽說了嗎?李懷仁判的腰斬。”有人開腔。
“圣人這是拿西川牛刀小試,大頭在后面。”同僚一副“我早已看一切”的口氣,瞄了眼師生兩人,“中書令和謝臺主是圣人削藩的左右手,就看這骨頭,兩位相公要如何下了。別一個啃不好,牙崩斷了是小,命搭進去,嘖嘖,可惜了這臉面。”
對于是否和藩鎮開戰,朝廷歷來分作主戰主和兩派,斗烏眼,鬧的烏煙瘴氣,圣人咬牙一,那就可能要打。圣人要是覺得很煩,反正眼前有一堆不能打的由頭,這事就歇菜。
同僚們幸災樂禍的口吻很含蓄,低聲音,討論得十分歡快。
而史大夫永遠背后長眼,如電昂頭過去,他回一巡,百下意識閉噤聲,佯作無意,往旁邊瞅去了。
真是威風啊,李丞八字胡目視著這對師生。等核對完份,背著手溜溜達達進了典客署。
早在公房前等候,無打采,掐了朵半開芍藥在那揪花瓣,見李丞現,靴跟進來了。
李丞看蔫了吧唧,暗道不妙:“差事辦砸了?”
這個世界上,只要足夠努力,沒有辦不砸的差事。
搖頭:“不是,譯的不好?怎麼可能?”忽然沖李丞嘿嘿一笑,“臺主知道我是姑娘了,可能還要治李丞的罪,怪你不說。”
李丞先是愣了愣,隨后道:“鴻臚寺歷來人員流大,和別的署衙不能比,再者,我們這里有譯語不是罕事,你是去幫忙的,史臺管你是男是?就算是我沒說清楚,也不算什麼大罪。”
“我跟臺主斗了幾句,反正得罪他了。他發話了,不準我再呆典客署,李丞,你說我該怎麼辦啊,不會是真的吧?他富貴忙人,每天看不完彈奏狀,蓋不完的大印,盯著我一個小小的譯語雜役說不過去,對吧?”
“等等,”李丞奇怪地看眼,一下抓住重點,“謝臺主怎麼知道你是姑娘家?”
話問到這,李丞這半糟老頭子的表變得十分探究。
臉:“李丞,有件事我不該瞞你,雖然我還想繼續瞞你,但現在是真的瞞不下去了。”
繪聲繪把平康坊的事一說,李丞目瞪口呆:“春萬里,我真是小瞧你了,我這家前途原來都在你手里著呢。”
“李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有個姊姊弱,花錢如流水。指典客署的薪俸,恐怕我那姊姊墳頭草都幾丈高了,我別無所長,也就臉生的好,會跳個胡旋舞,不去南曲還能去哪里?”伶牙俐齒,理全在那。
李丞忍住想暴揍的沖,指著鼻子,連道幾個“你”字,胡子都要飛了。
“怎麼辦?”一臉憂郁,“我本來打算死不承認,可史臺要我裳,我還要嫁人呢。”
兩人正沒什麼頭緒,房門被叩,心里咯噔一陣,外頭聲音響起,探進個腦袋:
“李丞,史臺又來人啦!”
這下徹底完了,僵地往門口瞅了瞅,一回頭,對上李丞恨不得千刀萬剮自己的眼神,了子。
轉眼間,李丞袂帶風疾步而出,留一個心神不定的:金魚袋都說還了,還這麼小氣……
朝木質地板上仰頭一躺,渾松垮,放空自己,隨便吧,該來的總要來。實在不行,我從今往后一心撲在平康坊好了。
春困秋乏,眼看要瞇著了,聽腳步聲傳來,一個盤坐起,著頭皮問:
“李丞,是不是我不能留典客署了?”
這種份,本就什麼也不是,若被遣退,流程十分簡便,歸還門籍即可。
心里忽然起了一難言悵惘,在鴻臚寺,站在臺階上把頭昂起就能看見北邊的大明宮,翠幌明珰,在高高的龍首原上,數不清的殿宇像遙遠的仙境。
這是離大明宮最近的地方。
對面,李丞拈著心的小胡須,喜笑開:“春萬里,你行啊,謝臺主遣人特地來傳個話,說典客署的譯語人真是番語奇才,反應機敏,關鍵且雅且達,臺主十分滿意。”
“不容易吶,為難,可得謝臺主青眼更難,難于上青天。”李丞慨頗深。
大眼睛忽閃:“什麼?”
事急轉直下,讓人難以置信。
李丞敲腦門:“你這孩子,不是我說你,一驚一乍,不過謝臺主還有句話要帶給你,該還的東西盡快還了。我說,你該不會沒見識的拿了人史臺的什麼東西吧?”
他喜歡我。
驕傲地下了判斷,故意嚇我,眼波輕輕流轉腦子里忽的想起那一陣木樨香,微撇:
“真做作。”
李丞看歪著腦袋,一雙眼,水紋一般著分明像個含脈脈又懵懂無知的,這個春萬里幾時還有這副態?
“春萬里?”李丞出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
“李丞,你說,臺主是不是看上我了呀?”扯扯黃袍,“我今天散衙就去西市買料子做新裳!”
不對,錢不寬敞,心里盤算了片刻,沒聽見李丞又在嘮叨什麼,只看見他一張一合,促狹笑道:
“呀,李丞你牙上有菜葉,儀,儀!剛才不會也這麼張著大跟史臺的人說話吧,小心他回頭就彈劾你!”
“哪里?菜葉在哪里?”李丞一慌,到找鏡子,雖是半老頭子了但也十分鐘修飾儀容。
鏡子還沒到,李丞倏地停手:“我今早吃的混沌,沒有菜葉!”
說完,狠狠打擊一番,“春萬里,不要得意忘形了,謝臺主肯定是看你年紀小,不跟你計較。為保險起見,平康坊不許去了,還有,什麼謝臺主看上你這種話,在我跟前說說就夠了,不準在外人跟前沒輕沒重。”
李丞膝下本有一,甚是珍,卻不幸染病早夭。自從進典客署,他產生錯覺,總看越長越像死去的兒,偶爾提及,心中苦:
李丞這副尊容,我要是像您就糟了。
“他就是喜歡我,誰不知道史大夫讓百畏懼,誰見誰躲,可他沒追究,肯定因為喜歡我。”
李丞噫嘻了聲:“能臺主法眼的……”話說半截,就此打住,耳提面命把教訓了一番。
當真是春風萬里,天都格外的藍,散衙后,囫圇吃完飯,照例眨眼間騎驢跑得沒了人影兒。
出朱雀門,不是往平康坊去,而是繞過東市,直往南走。這一帶住了無數皇親國戚、達貴人,道觀佛寺恢弘林立,和同樣堂皇的宅邸大院錯輝映,兩只眼黏在這些建筑上,心中十分清楚--
是買不起的房。
自顧遐思,沒留意前面貴人出行,早有人辟開道路,百姓避讓。唯獨,沒來得及下驢,直接沖撞了抬著步輦的隊伍。
作者有話要說:主唱詞出自古代艷曲,拼湊了下,正好有個探花郎,切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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