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早在步秦廷之時,呂不韋就聽到了風聲。
以王龁、趙摎為首的眾將軍,親自下場監督匠人,數十日后,終于打造出與圖紙形容相同的馬。
相傳戰馬釘上馬蹄鐵后,便不再畏懼四腳磨損,前行速度倍于往昔。
而用上馬鐙與馬鞍的騎兵,則能在戰馬前行時拉弓箭、揮刀進攻,穩當當地坐在戰馬上,甚至可以用上長兵作沖鋒破陣。
兩樣裝備一出,全軍震撼。
別說是六國,就是以騎著稱的胡人,又怎能抵得過這樣的鐵騎?
一時間,子楚公子于軍中聲大增。
連帶著秦人對呂不韋也不免高看幾分:這商人……還真有點東西。
如今的秦王嬴稷已有六十八歲,在位已有五十余年,一襲黑,氣勢威嚴煊赫,不怒自威。
他坐在王座上見呂不韋抬頭,便緩緩道:“寡人聽聞,近日以來軍中諸位將軍令匠人打造馬鐙、馬蹄鐵,馬匹裝備之后,戰力可增十倍,可是真的?”
秦王稷話音落地,一名著秦胄的武將走了出來。
“稟告王上。”趙摎喜道:“原先騎兵作戰,若是馬上之人想舉刀,想拉弓,得勒停馬匹,空出雙手才行。但有了馬鐙和馬鞍,騎兵就可在馬匹上穩住形,移時拉弓箭、揮武不在話下。至于那馬蹄鐵,只要釘在馬腳掌上,既能防止馬蹄磨損,又能保護馬匹行平衡,大大增加了戰馬活躍的時間。恭喜王上,這豈止增加十倍戰力,十數倍有余!”
武將自是興萬分,王龁將軍也站了出來:“王上,之前邯鄲之戰,咱們輸了。有了這兩樣件,咱們一準能打回來!還得謝子楚公子啊!”
“哦?”
秦王稷興致盎然:“子楚的圖紙,是不韋先生送的吧。”
呂不韋趕忙應下:“回王上,圖紙并非出自我手,乃家中夫人孟隗所作。”
王龁訝然道:“不韋先生來秦之時,可沒帶什麼夫人。”
呂不韋帶嬴異人出逃之時,正是指揮邯鄲之戰的王龁護送二人歸秦。
回想起當夜的況,呂不韋干笑幾聲。
“賤妻是趙人,離趙之時,兵卒追殺,怕我與子楚公子逃不出去,便留在了趙國。”呂不韋謹慎回答:“夫人自生在趙國,頗有馬經驗,這馬是馬有所悟,不忍馬匹、馬者苦,苦心研究出來的。”
其實呂不韋也不知道自家夫人是如何想出這東西的。
他左思右想,也沒想明白,孟隗究竟是哪里來的思路?雖為趙人,卻也勉勉強強算個貴族后代,平日肯定不會與馬匹打道。
呂不韋橫豎想不通,但又得給秦王一個代。
趙國毗鄰匈奴,與胡人通甚多,這倒是個非常好的托詞。
果然,秦王也接了呂不韋的解釋。
“既是趙人。”老秦王滿意點頭:“卻沒把這樣的東西給趙王,反倒是送來了秦國,不韋先生,你倒是尋了個好妻子啊。”
這話既能正著聽,也能反著聽。
正著聽是夸呂不韋有功,反著聽則是他為商人,妻子也干脆做了“叛國賊”。
呂不韋自然選擇正著聽。
“謝王上夸贊。”呂不韋謙卑道:“有王上這話,不韋也算是對得起夫人了。”
“先生這話說的。”
王龁調笑道:“好像在家里是夫人說了算。”
將軍話語落地,秦廷均是一陣不帶惡意的哄笑。
甚至連王座上的秦王也跟著笑了幾聲,他揮了揮手,待群臣安靜下來后:“既是如此,孟隗夫人便是于秦有功,怎能留一人在趙國?先生速速尋人,把孟隗夫人接到秦國來。”
要是呂不韋去趙國要人,趙王不一定會放人。
但秦王發話,這便了國事。孟隗就此可安全離趙。
但是——
呂不韋又是行禮
“不韋確實想接夫人團聚。”他說:“但夫人孝順,不愿與父親分別。在信中對不韋說,老丈年邁,恐時日無多,想等他百年之后,再來秦與不韋團聚。”
他在賭。
賭趙維楨眼下不愿來秦國。
若是愿來,何必寫信索要錢財,又將圖紙派人送來?自己來秦時再給也不遲。
“好個孝順的子。”
秦王贊許:“既是如此,就得委屈先生與夫人兩地分別。”
王龁:“王上,不賞先生幾名姬妾,好補償先生麼?”
呂不韋:“……”
他控制不住地想到趙維楨前幾日信中說“得了姬妾分幾個用用”,臉微妙地扭曲起來。
“不不不。”呂不韋趕忙推:“夫人生強勢,……管得嚴,不韋不想惹夫人不悅,這,這姬妾就免了!”
王龁:“哎呦,先生家中還真的是夫人說了算啊!”
將軍再一打趣,秦廷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呂不韋還能說什麼?
若非秦王授意,王龁自然不會在秦廷這般開玩笑。呂不韋也樂得他們拿自己揶揄,省下了不麻煩。
“先生不樂意,那就算了。”
秦王也笑道:“姬妾不敢收,就擇日柱兒帶子楚,送束脩上門吧。希先生能長久留在秦國,好好教育我王孫子楚。”
呂不韋猛然一頓,而后雙手推向前,頭顱恨不得低到手腕下面。
“不韋謝王上!”
長袖之下,呂不韋的角克制不住地上揚。
秦王一言,等于方正式賦予呂不韋師長的份。
之前雖人人都說,公子子楚拜呂不韋為師,但他一介商人,眾人提及也是輕慢為多。而從今往后,他就是秦王欽定的老師。
只欽定他呂不韋一人,只為公子子楚擇師。
其中意味不言自明:兩張圖紙,讓秦王大大認可了子楚這位原本毫不起眼的子孫。
他也明白孟隗如何作想。
呂不韋投資異人——如今的公子子楚,是為了輔佐他為一名秦王。而孟隗抱有同樣的想法。
培養一個未來秦王不夠,還要培養他的兒子,這樣的買賣才能雙重保險。
站在秦廷之上,與邯鄲相距千里,可呂不韋卻覺得此時與趙維楨夫妻分外同心。
他娶對了人。
只是不知孟隗對還沒來秦國,就留下一個善妒欺夫的“惡”名,屆時會有什麼看法。
而遠在邯鄲的趙維楨,站在酒肆后院里,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魏興:“夫人,可是涼了?”
趙維楨了鼻子:“沒事,估計是兒子又惦記我了。”
魏興:“……”
話又說回來了,圖紙應該寄到呂不韋手中了吧。這兩樣東西可是劃時代的偉大發明,他怎麼也不帶吭聲的?
到現在了還沒有大張旗鼓的消息進來,趙維楨心底其實約有個大概:呂不韋還沒找到能讓與小嬴政一起回去的辦法。
要是一個回去,趙維楨是堅決不走的。
至于小嬴政……
趙維楨腦筋一轉,意識到馬鐙、馬蹄鐵還是個很好的機會。
是個也許能讓秦王稷連帶意識到,他在趙國還有個小太孫的機會。
就是呂不韋遲遲不給消息,讓趙維楨無法進一步判斷況。
兒子急死個人,趙維楨撇了撇。
“算了,不管他。”
趙維楨走到后院的瓦罐前:“這次制曲還是不行麼?”
聽到這話,掌柜很是無奈地說:“還、還是沒達到夫人的標準。”
趙維楨掀開瓦罐上的布,大概一看,就明白了狀況。
今日是為之前準備的豆子和豆醬來的。
制作醬油可就沒蒸酒那麼容易了。趙維楨知曉蒸餾的原理,之前制曲發酵可不用心,完全是站在前人肩膀上改進。
醬油不一樣,趙維楨只能憑借自己的記憶索著來。
第一次就毫不意外的失敗了。
瓦罐里的黃豆曲曬了一個月,為了醬醪,理論上來講,用鹽泡個三四天,就能滴出醬油來。
而實際上……
這罐醬醪泡了這麼久,狀態卻不是很好,稀稀拉拉的,完全不是趙維楨記憶中的粘稠模樣。
“拿筷子來。”
“啊?”
掌柜有些為難:“夫人,真、真要吃啊?”
趙維楨:“不嘗嘗看怎麼知道?”
拿過筷子,輕輕點了一點放在舌尖——
嗯?
雖然狀態不好,但味道卻是可以的,帶著淡淡咸香。嚴格來說,也不算失敗了。
趙維楨靈機一,放下筷子,喜笑開。
“快快。”立刻起吩咐魏興:“把還在背書的政公子和丹公子過來,我想出了一道新菜式!”
“新菜式?”掌柜來了神:“夫人要用這醬醪做菜?”
先秦時代已有面醬,雖然做法和趙維楨的材料不太相同,但工序都是一樣的。醬醪只要過篩殺菌之后,就是現的面醬。
趙維楨擼起袖子:“隨我到灶臺來。”
趙國地北方,先秦時代又沒暖氣,每天清晨趙維楨起床,滿腦子想的都是熱騰騰的火鍋。
雖然初次嘗試制造醬油失敗了,但這殘料,整個先秦時期去辣版本的豆瓣醬火鍋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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