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理論上來講,質子府的質子不可以隨意出行。
但趙維楨派人上下打點過看守和護衛,提出要帶公子政和公子丹郊游,看守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眼下春去秋來,邯鄲城外正是秋收的季節,呈現出別樣的欣欣向榮。
這可把燕丹樂壞了。
一下馬車,他就一頭扎進了田野邊抓蚱蜢,男孩往雜草堆里一彎腰,不仔細看本看不著。
而嬴政的心思卻不在麥香浪浪、牛羊牧人的風上。
“阿政,快來!”
幾步開外,燕丹手中抓著蝗蟲喊話,嬴政卻是轉頭看向了遠的趙維楨。
今日魏興不在。
趙維楨正與蒙毅有一搭沒一搭說著什麼,而平日里,只要維楨夫人出門,魏興作為呂府管家是一定要隨同的。
出什麼事了嗎?
“阿政!”
“來了。”
嬴政這才應了燕丹的呼喊,同樣跑到草地里。
他們在外面玩到中午,趙維楨吩咐下人在草地上鋪了個毯子,把事先準備好的瓜果、糕點等等吃食端上來。鄉里鄉間,顯然維楨夫人也懶得顧及禮儀,索帶著他們野餐。
直到此時,魏興才姍姍來遲,一打照面,就把一份帛書塞到趙維楨手里。
趙維楨一邊把手中的果子分給嬴政,一邊側頭去聽魏興低語。
嬴政離得近,剛好聽到了“公子偃”的名字。
男孩立刻警惕起來。
“夫人。”
待魏興匆忙離去,嬴政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趙維楨的角:“可是出事了?”
趙維楨:“……”
迎上嬴政擔憂的神,趙維楨很是無奈。
已經盡可能拿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了!
可是小嬴政的心思不是一般的重,即使趙維楨自詡做的很好,他還是看了出來。
算了。
瞞不住就不瞞,也別讓他自己瞎想擔心。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趙維楨干脆把已經收起來的帛書展示給嬴政看。
四歲的嬴政雖認識不字,但也沒到能讀懂長篇信件的地步。趙維楨展示歸展示,還是選擇出言講述前因后果。
“近日以來,有人對我家阿父說,有辦法協助政公子你出逃邯鄲、回到咸。他號稱自己門路很廣,暫且不要對外聲張,以此換取了我父親的信任。”趙維楨說:“我派人查了查,實際上,這人是公子偃派人指使的。”
嬴政聞言大驚,猛然抬頭。
趙維楨卻是揚起一個笑容回敬他的慌張。
公子偃,說的就是當今趙王的三兒子,之前指使郭開打架的趙偃。
還得謝呂不韋,他輕飄飄的一封信,讓趙維楨立刻警惕起來。
要說樹敵,那可太多了。邯鄲城這麼多人,趙維楨是提防不過來的。
但酒肆的競爭對手,再怎麼鬧也不會鬧出子來。要說趙維楨得罪的要人,那就只有趙偃一個。
所以趙維楨兩頭著手,一頭派下人盯父親近日向,另外一頭則是魏興親自出馬,去調查趙偃。
沒想到,還真就讓趙維楨查出來了。
趙偃倒也是厲害,年紀輕輕,就在先秦時代無師自通,學會了釣魚執法。
而且他的計劃有模有樣,父親基本已經上鉤了。他與對方相約,三日之后在府上見面,商定帶嬴政逃離邯鄲的時間、地點和方式。
要不是呂不韋寫信……
趙維楨簡直不敢想是什麼后果。
本來這事與嬴政無關,不想告訴他。
但現在既然小嬴政已經察覺了,干脆就別放過這個機會,再講點其他方面的知識好了。
“政公子。”趙維楨也不著急,滿不在乎開口:“你怎麼看待公子偃?”
“我……”
顯然,趙維楨不張,嬴政卻很張。
他知道郭開背后撐腰的是趙偃,不免生氣起來,完全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是威脅。”嬴政認真回答。
“是麼?”
趙維楨笑地說:“可是我覺得,公子偃是個好人呢。”
嬴政震驚地瞪大一雙眼。
“想想看,公子偃邊的朋友,不是比他年紀小的,就是比他等級低的,這些人肯定會因為年齡和等級而對他阿諛奉承。像你、像丹公子,不對他諂逢迎,便要挨打,這是一名王室后代理應做的事麼?”
說完,趙維楨又抖了抖手中的帛書:“他能做出設計陷害的事來,就證明公子偃還聰明。然而好端端的頭腦,卻用在陷害平民的上。公子偃長大后,難免要為趙做事,而如此心狹隘、虛榮尖酸的趙人,對秦來說,難道不是個好人?”
嬴政:“這……”
“那誰對秦國來說,是壞人呢?”
趙維楨又說:“公子偃的哥哥,趙太子春平侯,正在秦國做人質。據說他頭腦聰明、為人剛正,趙廷上都夸他會是未來的賢君。春平侯能把趙國治理強大了,所以他是秦國的壞人。”
嬴政立刻明白過來:“若我是太爺爺,我就把春平侯扣在咸,不讓他回來。”
趙維楨喜笑開:“對咯!”
嬴政得到認同,繼續思忖一番,說道:“還要想辦法扶持公子偃為下一任趙王。”
趙維楨:“沒錯。”
“我……明白了。”嬴政若有所思:“原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而且你為秦國公子,你應該站在秦國的角度,而非個人的角度去看待事。”
仔細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原本的嬴政,還因為趙偃的行為而心生愧疚。
若非是他,維楨夫人也不會得罪趙偃,更不會借著他的由頭陷害夫人的父親。
但維楨夫人本人一點都不在乎,反而如此一說,嬴政頓時也轉過彎來了。
公子偃害人,是因為公子偃人品不好,和他有什麼關系?
而且,為秦人,嬴政應該期待他變得更壞一些,能夠早日敗壞趙國呢。
想通之后,嬴政的心里好許多。
“之前夫人提及郭開時,”他又思忖道,“說要‘助紂為’,也是這個意思吧?”
趙維楨不汗:就隨口說了個語,怎麼一個兩個都記住了呢!
覺自己搶奪了司馬遷大大的創作怎麼回事。
不過,嬴政懂得舉一反三,趙維楨還是很高興的。
“沒錯。”
重重點頭:“我啊,不得早日看到趙偃為王,郭開為臣的場面。”
而且……
趙維楨念及此,思路陡然開闊一些。
別說,還真可以作一下。
雖然不是秦王,但的便宜老公可是呂不韋!他遠在咸,放幾個謠言讓春平侯與駐秦的趙國使臣產生嫌隙,再找幾個能賄賂的趙臣走走,說說春平侯的壞話,不是什麼難事吧?
“夫人?”
嬴政見走神,不免好奇:“夫人在想什麼呢?”
趙維楨回歸現實:“想到我家那個兒子總算又能派上用場啦!”
嬴政:????
他還想再問,話尚未出口,跑去玩耍的燕丹終于回來了。
“阿政,夫人,看看這是什麼呀!”
燕丹不僅自己回來了,六歲男孩的懷里,還抱著一只雪白雪白、看似不過出生沒幾日的小羊羔。
趙維楨一抬頭,看到原一位牧羊人正停下來,陪著笑容看向活蹦跳的燕丹。
剛出生小羊羔溫順且乖巧,趴在燕丹懷里一不,瘦小纖弱的生靈不免讓兩個男孩紛紛憐起來。
“可不可?”
燕丹把小羊羔送到嬴政面前。
嬴政的表沒那麼夸張,但眼神也是了:“嗯。”
燕丹頓時喜笑開,他又跑到趙維楨面前:“夫人,小羊可不可?”
趙維楨:“可。”
又瞥了一眼遠的羊群,只見大部隊里基本都是年羊,羊群愜意吃草,用尾驅趕蠅蟲,不公羊的羊OO赫然映趙維楨視野。
趙維楨:“……”
原來吃下去的羊膻腥,是有原因的。
——這個時代的羊,他不騸啊!
趙維楨忍不住風中凌:只知道古代的豬品種不好,也不騸,所以味道腥臊。原來羊也不騸的嗎!
再次看向燕丹懷里的小羊羔,頓時眼神都不一樣了。
剛出生的小羊羔沒有發育,味道應該不至于這麼膻吧?
可歸可,但也一定可口!
“快快。”
魏興不在,趙維楨一把抓住邊的蒙毅:“麻煩郎君攔住牧羊人,買下他所有未年的公羊送到酒肆去!”
蒙毅:“未、未年?”
趙維楨說話之間,已經站了起來。
立刻想好了如何對付公子偃又不讓他在趙王面前失勢挨訓了。
趙維楨:“呃,就是羊羔!快點,今晚的晚飯,酒肆的新招牌菜,我的安危未來就靠這群羊了!”
蒙毅:??
怎麼一群羊就和孟隗夫人的未來有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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