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禾靠在巨石上,腦袋中開始整理記憶。
此時是1960年的秋天,日期原不知道,但是宋禾據記憶推算,這會兒該是十月下旬。
這位宋荷花小妹妹出生于1946年,因為出生時恰逢當地解放,所以在家中親人喜。再加上母親生完之后好幾年都沒有生育,所以宋荷花就更是個寶了。
家中父母爺俱在,四個勞力,養一人綽綽有余。
比起其他孩子,宋荷花能夠吃飽飯,能夠上學堂,能夠不用下地干農活
原父親甚至做好了招贅婿的準備。
可貧窮的山村中,即便寵,家務活也是得做的。
只是四年前,龍胎弟妹出生,宋荷花的生活水準才有所下降。
小姑娘的記憶中沒多東西,宋禾從的視角看完了十四年的歷程,據自己的分析,馬上想清楚了此刻的境。
這會兒,該是建國初期的三年□□吧?
原所在的宋家莊,正是災嚴重的地區。因為村干部的失誤,宋家莊大食堂關的晚,糧食浪費的多,最后甚至將種子都給吃掉了一部分。
而剩下的一部分,在種植期間又遭遇了惡劣天氣,本就沒剩下多收。
這也就導致了為何此時正是收獲的季節,而一堆人卻正在逃荒。
不僅如此,宋荷花這一家,更是省逃荒。
記憶中,父親告訴,他們這是要去臨省的安省去投奔姑姑。
這著實是一項艱難的旅程。荷花妹妹爺,父親在逃荒路上去世,與同行的舅舅舅媽也因為剩一口吃的給小表弟,所以在一周前倒下,再也未曾醒過來。
宋禾能覺到,就連原主,在來之前,也已經離去。
想到這兒,宋禾趕挪,了躺在一旁的原主母親頓時松下一口氣。
脖子上還有微弱的跳,雖然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但總歸活著。
宋禾知道他們行李中已經沒有吃的了,正想起去尋求幫助時,這位母親突然睜開了眼。
兩行熱淚,就這麼順著滿是灰塵的臉頰流了下來。
枯槁的面容在這一刻迸發出強烈的欣喜。
“荷花,娘的荷花。”眼中飽含淚水,仿若一束耀眼的,直直盯著宋禾。
宋禾一愣,然后過手,握那糙的手掌。
“娘,不行了。你得,得帶著弟妹去找你姑。”好似拼著全的力氣說完這句話。
宋禾呼吸不太平穩,強行讓自己鎮定,“我,我不行的,你得好好的。”
“得行啊!”嗚嗚哭出聲,像極了剛失去崽的母狼一般。
“沒沒有你,你三個……弟妹,都活不下去。你們……四個,一個都,都不能。”
目殷切,期冀地盯著宋禾。
宋禾背部冒出了汗,被冷風一吹,吹得人心里哇涼哇涼的。
原母親握著手的力氣越來越重,氣聲也變得急促,意識似乎正漸漸變得模糊。
沒辦法答應,因為按推算,很大概率得跟著這位母親前后腳離開。
這一家人,不,是逃荒的這一群人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
此刻沒發生什麼吃人的況,靠的不是良心,而是幾乎所有人手中都沒鐵!
大煉鋼時,鐵被全部收繳。
如今隊伍中,有菜刀的都是“大戶”人家,他們還剩下些許地瓜或玉米,自然不需要對別人下手。
同時,這些菜刀也是對其他人的震懾。
人有底線,都敢吃同類了,那麼就變了畜生。
畜生是什麼事都能做的。有刀就搶刀,死了都不怕。
所以這些有刀的人,為保護自己,都不約而同地維持秩序,或者保護死去的人不被做食。
只是,當這些人的存糧都沒了后,這種狀況還能維持多久呢?
到時候,恐怕就應了那就話:屠龍者,終惡龍。
宋禾就是個普通人,無法保證帶著這三個還不到四歲的小孩到達目的地。
可看著原母親這吊著一口氣的模樣,換了個說法道:“只要我活著,我就會把他們帶到李家村。”
原的姑姑就在安省源市管轄下的李家村。
宋荷花在三四歲時曾跟隨父親去過李家村,姐弟之間的關系還算不錯。不過早忘了這事兒,但剛剛看過記憶的宋禾,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原母親聽到宋禾的這句話,終于松下一口氣。
宋禾心頭直跳,反握住的手,然后搖醒抱在一起睡一團的三個小孩。
這三小孩哭久了,力耗盡睡了過去。
可這會兒,怎麼也得讓他們見見……最后一面。
應該是堅持不住了,宋禾心想。
前幾日為了救原舅母,原母親帶著原,到每個人跟前跪下乞討,可半分糧食都沒討到。
如今,在沒有食補充下,恐怕也很難找得到東西,但無論如何都得試試。
三個小孩見到清醒的大姐先是一喜,等看到鳩形鵠面的母親姑姑時,大抵心中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宋禾心中不停跟自己說著“冷靜冷靜”,再掙扎站起。三個小孩都蓬頭垢面,形差不了多,夜晚中,無法分辨誰是誰。
快速代一下:“我去找吃的,你們陪著娘。”
原親弟大娃使勁兒點頭,淚流滿面:“大姐你快些,快些!”
不是不想快,是真的快不了。
站起,宋禾才真正知道這到底有多弱!
每走一步,胃里就痛一下,仿佛在囂著再不進食,便直接結束工作。
“荷花啊,別走了,省點力氣吧哎。”有人看到晃悠過來,好心提點一句。
“這會兒誰家有糧食……省省力氣,都是命啊。你得養著自個兒,你沒了,你弟妹怎麼活?”
說話的是宋荷花的鄰居李嬸子,和宋家要好,看到這一家一個接一個死去,心中極深。
宋禾迫使自己流出眼淚,“李嬸,我娘得不行了,你家還有沒……”
“沒了。”李嬸子捂著肚子,有氣無力:“我是真想救,可我怎麼救?我家綠蘭今天下午走啦……走前還喊著。”
說著,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宋禾頓時呆怔,綠蘭是李嬸小閨,平日里很是疼。今天下午原昏睡了過去,全靠原母親拖著往前走,所以還真不知道李嬸家的綠蘭已經走了。
此刻說不出話來,正要轉去求其他人時,李嬸突然道:“今日沒了三個。”
沒了三個?這就代表著本沒人能出糧食來幫助別人。
宋禾定定神,往那幾家有菜刀的人家走去。
見慣了這種場景的人眼睛眨也未眨,聽到宋禾的哀求,神未變。
說實話,宋禾接了原的記憶,卻沒有代原,要說多傷心是沒有的。只是這是一條人命,即使求到糧食的概率不大,但怎麼也得試一試。
可腳如灌鉛地走了一大圈,都未找到半點食。
直到一個抱著孫子的老婦人豎起眉兇瞪一眼,然后惡聲惡氣罵道:“沒吃的沒吃的!吵死了,明天還得趕路呢!都要死的,有這時間回去多看幾眼!”
宋禾趕彎腰道歉,在下一秒,卻看到有個東西飛到腳邊。
表未變,若無其事地拾起來,再次沖深深鞠了個躬。
“哎苦命啊苦命,今天你死,明天就我死……”
“這幾天沒有路過有人煙的地方,人是一個一個沒。”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明兒能到安省嗎?”
“做夢呢。”
“那就快些到下一個村子吧。”
被吵醒的人大多兔死狐悲,絕的緒慢慢蔓延至所有人上。
宋禾表悲傷,腳下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趕,來到巨石旁,悄悄看眼周圍,然后抖著手將握的拳頭打開。
是地瓜皮。
三個小孩還在小聲哭泣,宋禾蹲下,了脖子。
好一會兒,心中一咯噔。
接著撲在口,聚會神,屏蔽一切聲音聽著心跳聲。
汗水順著兩鬢流下,大約過了七八分鐘,宋禾僵地直起子,面容煞白。
,對著三個小孩,說不出話來。
沉默片刻,宋禾繃的子變得癱,撐著扁擔起,慢慢走到一起逃荒的一個同村赤腳醫生那兒。
醫生姓嚴,見到宋禾過來,沒等開口,就起道:“走吧。”
以前他是救人活,現在他是看人死。
“死了。”嚴醫生淡淡道,“拿塊布給宋嬸子蓋上。”
宋禾點頭,從行李掏出塊布來。
布是原在逃荒前就準備好的,活了幾十年的老人,早早就預見到這逃荒路上的艱險。
“荷花,你得好好活著,活到下個村子就有救了。”嚴大夫在走之前嘆息道。
好好活著嗎?
宋禾坐在地上,著這與后世一模一樣的月亮,真覺得自己活不下去。
這會兒甚至想找把刀來自殺得了。
都穿越,怎麼就這麼苦?
“姐,娘也死了是嗎?”宋禾懷中傳來啜泣。
小孩沒有安全,在母親被布蓋上后,就如同驚弓之鳥,除了不肯離開母親邊外,三個人都抱著宋禾,都得在上。
“死了。”宋禾沒有騙他們。
“不過別怕,只要我活著,就會讓你們好好的。”
但若也死了,那就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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