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折月殿，姜寧忙不迭地將小火爐以及一些做糖葫蘆的工搬到院中。

　此時正值夏日，屋里難免有些燥熱，院里重著樹影、拂著清風，最適合做飯前甜品。

　而在寢殿前看守的太監只瞟了姜寧一眼，隨后又恢復到原來的神，有些像在發呆。

　姬恪在宮里也是常住小太子的偏殿，折月殿大半人也一同住那邊，在姜寧來之前，折月殿可以說是人煙稀，比冷宮還冷。

　但姜寧來之后，這里仿佛了的寢殿。

　“今天串糖葫蘆，諸位要不要來幾串？”姜寧一邊準備工，一邊轉頭問守殿的幾位太監。

　如果是以前，他們不僅不會吃，甚至不會理問話的人，可這是姜寧做的東西，哪怕是尋常的糖葫蘆——

　“給咱們留幾串就好。”

　守殿的領頭人說完后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將拂塵換到另一邊來緩解不存在的尷尬。

　“懂的。”姜寧點點頭，將準備好的食材放到竹篩中，又將釀好的兩罐玫瑰醬放到一旁。

　糖葫蘆里原本是裹的山楂，但現代的糖葫蘆可以裹一切，不僅是水果，甚至于是爪、辣條、脆骨這類吃食都能裹上糖。

　只要口味不坡，裹的總比想象多。

　姜寧拿起一顆山楂看了看，不由得搖頭放了下去。

　現在不是山楂的季節，這些都是冰窖里凍著的干果，不免有些癟小干，直接串了吃起來口味不算好，好在山楂的糖分在，干一些反而會更甜。

　用竹簽串好一顆顆小紅果，隨后用棉布包著磚塊將果扁。

　以前也做過這事，力道控制得不錯，一敲一個準，引得守殿太監們頻頻側目。

　胭脂紅的山楂被開，出不算多的水，青白的果中散發出一陣酸酸的香味，姜寧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果然送到皇宮的都是好貨，就算是凍了許久的山楂果也照舊有滋有味。

　姜寧就這麼了四五串，隨后拿起一旁的白梨開始削皮，糖裹白梨才有滋味。

　頭頂的枇杷樹微微晃，底下的樹影也跟著搖，斑不停在竹篩和認真的神之間躍。

　姜寧喜歡做食，做這些時總有說不出的愜意和快樂。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渠——”

　突然，一聲輕中帶些哀愁的聲音在墻外響起，窸窣幾聲后，折月殿后門便傳來三聲響，有人在敲門。

　篤篤兩聲，就像消息提示音一般。

　這是網友周淑妃給的消息，提醒姜寧去給打開。

　果不其然，剛一開門，姜寧便見到了周淑妃眉間淡淡的愁，舉起手里的空空的布包空空。

　“玫瑰都凋完了，再也拾不到一片。”

　“娘娘節哀。”姜寧拍拍的肩，憋了這幾個字后帶著往里走去，指著樹下的東西給看。

　“不要傷心，它們雖然死了，但它們其實還活著，待會兒屬下熬糖時準備放些玫瑰醬，吃了之后，它們就和咱們永生了。”

　周淑妃的兩彎柳葉眉蹙起，隨后又慢慢松開，轉眼看向姜寧：“你這個人倒有幾分佛，和王貴妃一定聊得來。”

　姜寧：“……謝謝夸獎。”

　和周淑妃走到樹下坐著，削梨，周淑妃便好奇地看著眼前的這些工，眉間哀愁散了不。

　姜寧削梨時看了周淑妃幾眼，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容易哀愁的人，仿佛世界上任何事都是令人惋惜的。

　但周淑妃這人又從不擺架子，很容易相信別人的話，是個極其和善單純的人，不哀愁的時候倒是有些像初初年的富家小姐。

　削好了一個梨，姜寧順手遞給了周淑妃，周淑妃微微一愣后接了過去，小聲地道了謝。

　自上次做玫瑰醬之后，就了折月殿的常客，當然，這事姬恪的默許的，因為周淑妃從不做出格事。

　今日似乎也和以往一樣。

　周淑妃小口吃著白梨，看著梨塊一個個被串起，看到了姜寧角帶著的微微笑意，不由得眼神微怔，不知在想些什麼。

　忽然風起，姜寧發髻上垂下的绦帶飄，遮了的視線。

　“這發帶飄起來倒是好看，就是麻煩了一點。”

　姜寧嘟囔一句后將飄起的發帶抓住，毫不留地將它們系結甩到了頭頂。

　周淑妃靜靜看著的舉，視線上下打量著的發髻、穿著，隨后突然開了口。

　“你好像不怕我們，而且，一直都聽你自稱的是屬下，不是奴婢……”

　姜寧聞言抬頭看，隨后彎了眼睛，像是不在意一般用刀切開山楂，著手理里面的果核。

　“娘娘，屬下進宮時簽的可不是賣契，姬大人給錢，我做事，當然是下屬了。”

　周淑妃以為自己冒犯了姜寧，趕擺手：“本宮只是第一次見到不怕姬恪的，有些好奇，沒有其他意思……”

　姜寧立刻輕咳了兩聲，周淑妃轉頭看了守殿的太監一眼，往姜寧那里靠了一些。

　“當然，本宮也不是說姬恪不好，他雖是太監，可從不自卑，善良又有能力……”

　娘娘，不要再素描了，越描越黑。

　“沒事。”姜寧趕接過話頭，：“屬下也是第一次在宮里見到娘娘這樣的人，一點也沒有架子……”

　周淑妃沒有接話，只是抿看著，姜寧頓了一瞬后咂出味了，這話聽起來不是在拐彎說其他人架子大嗎。

　兩人沉默著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周淑妃準備轉移話題，所以開了口——

　“你以前也是這樣的格嗎？本宮進宮時就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是不是有些沒長進？”

　姜寧正把好的棗泥塞進切開的山楂中，聽完這話手里的山楂都差點飛出去了。

　為什麼一個娘娘能這麼自然地和談心，難道不該問問為什麼要這麼做糖葫蘆嗎，一點也不想知道后宮辛！

　“娘娘為什麼會問屬下……”姜寧默默地問了這句話。

　“本宮覺得你很聰明，說的話都很有道理。”

　周淑妃說得非常認真，看向姜寧的眼神也讓人難以拒絕，所以姜寧還是回答了的問題。

　“屬下以前也是這樣，屬下也不覺得沒有變化就是沒有長進。”

　“為何？”周淑妃湊近過來，神有些惆悵地說道。

　“過了這麼多年，宮里許多人都變了，不論是鄭皇后還是姬恪，但好像只有我，進宮時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姜寧覺得想的不對，可一時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只好先放下這個問題，轉而問起最關心的。

　“娘娘，這問題咱們可以私下再論，不過，現在屬下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

　在折月殿不遠，一群人浩浩地走著。

　為首的是個矮的小太子，他抿著，遠看有了一威嚴，但細看來還是有屬于孩的興。

　其后離他一步遠的高挑影是姬恪，他穿著暗紅宮服，腕上搭了一拂塵，姿態儀容都極其合禮。

　那雙點漆似的眸子偶爾掃過小太子稍顯輕快的步伐，不置一詞。

　“姬恪，今日姜寧又要做什麼好吃的？”

　小太子的聲音泄出一期待，手也擺得快了不。

　姬恪將拂塵換到另一邊，簡單回答：“糖葫蘆。”

　小太子輕輕啊了一聲，眉垂了下去，似是有些失：“只是糖葫蘆啊。”

　之前吃了姜寧那麼多好吃的，小太子對期很高，所以沒聽姬恪說完便連連點頭答應要來吃，但沒想到只是糖葫蘆。

　姬恪看他一眼：“是殿下自己應的約。”

　小太子抿抿角，想低頭又不敢低，只能悶悶回答：“孤知道了。”

　姬恪向來不許他失約，這是為了讓他學會在允諾前三思，允諾后負責，至于姬恪自己，他從不失約。

　折月殿離水榭不遠，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殿門前，小太子在守殿太監出聲前制止了他們，隨后悄悄地推開了門——

　和手準備開門的周淑妃對上了眼。

　兩人都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小太子愣了一瞬后行了禮，乖巧問好：“淑妃娘娘日安——”

　“本、本宮只是來逛逛。”周淑妃匆匆向他還了一禮，看了姬恪一眼，低著頭著殿門飛快地離開了折月殿。

　目睹一切的姜寧：……

　姬恪這麼好看，人又和善，給錢也大方，不理解周淑妃為什麼這麼怕。

　但其他人顯然是理解的。

　折月殿的太監紛紛行禮，沒有抬頭：“太子日安。”

　雖然里說的是太子，但誰都看得出他們敬的是太子后的人。

　姬恪視線劃過他們，落到姜寧上，正站在樹下，手里拿著果子，一點沒有拘謹和恐懼。

　兩人四目相對，姜寧看著那雙平靜清的眼眸時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的眼神好像一直都是這般，沉靜、意外的清澈，卻總又帶著一點說不出的自縛。

　姜寧抿，從這沒由來的緒中離出來，隨后角翹起，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行了宮禮。

　“太子日安、大人日安！”

　的笑容毫不作偽，卻也沒有諂和自卑，仿佛只是心里想笑便笑了。

　姬恪收回視線，習慣抬手平襟，跟在小太子后走了進去。

　他在觀察姜寧，姜寧也在觀察他。

　姬恪穿著暗紅的太監宮裝，手拿拂塵，長發半挽，若不是他微微彎跟在小太子后，都會以為見到修仙的道人了。

　而且現在已經六月，真正地夏了，姬恪還是穿得那麼規矩。

　袍不風，襟疊，扣子扣至口，全出的也就一段脖頸和略微蒼白的手……

　他形有些單薄，所以看起來好像不算多，但細想一下代自己，姜寧后背立馬出了一些薄汗。

　果然，要想做功人士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不愧是的老板，這等忍耐力不是常人有的。

　姜寧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些敬佩。

　趕快迎了上去：“快，大人，來樹下歇歇！”

　姬恪看了一眼，潤澤的眸子里沒有多波，只慢慢地往枇杷樹下走去。

　他欣賞姜寧離家的勇氣，欣賞面對危險的膽識，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姜寧的其他想法。

　一如之前為他做菜的廚子，姜寧也必定有所求，只是他竟有些拿不準會求什麼。

　會是要他替擋下周家的求親？還是想要些銀子去開餐館？或是，直接說些周家的小話？

　這件事本沒有這麼復雜，但放在姜寧上……他想了許久也沒得到確切的答案。

　嘰喳聲傳來，樹上枝條晃，他抬頭去，只見上面蹲著幾只雀鳥，它們頭挨著頭，正垂涎籃中的水果，個不停。

　但沒看多久，雀鳥們便發現了他的視線，慌忙拍著翅膀飛走，速度很快，幾乎是眨眼間就越過了圍墻。

　姬恪靜靜地向外看去，天邊沒了雀鳥的影，只能看到那紅了的宮墻和一不變的白云藍天。

　“大人！”

　一道清亮的嗓音喚回了他的思緒，他回首去，只見姜寧捧著一罐玫瑰醬，打著結的發帶在頭頂躍，看起來像是在對他招手。

　“大人快過來，我們要開始做好吃的了！”

　橫斜的在眼睫跳躍，一如初見時，雖然狼狽，可眼里沒有半點走至末路的困苦。

　即便在深宮服侍人，即便宮外有豺狼在等待，也一直在向前跑，似乎從未被這些束縛住腳步。

　比方才的雀鳥還要自由許多。

　為什麼呢。

　姬恪突然有了一想要了解的/。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人，你完了.jpg

　ps:雖然姬恪走的清冷路線，但他確實是個太監（有些細節會表現出來）謝在-03 20:23:-04 21:24: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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