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孫浩並和翻查過他的行李品之後，吳枕雲走出西院寮舍。

同門外看守的盛都府衙差低語了幾句，道：「你們替我牢牢盯著他，待他重新將那個盒子翻出來的時候，你們立馬前去稟告趙知府。」

「是，卑職明白。」

「有勞了。」

「這些乃是卑職分之事。」

簡單代過這些事後，吳枕雲剛抬腳走了幾步，被冷風凍紅的耳朵就聽得後的盛都府衙差們說什麼：「趙知府昨晚好像被誰打傷了。」

「真的嗎？你親眼看到的？」

「昨晚幾個值守的兄弟們都看到了，趙知府上還有呢！」

「真的流了？」

「夜裡天太黑看得不大清楚，但肯定是了重傷！」

「重傷？有多重啊？不會是今後都得躺在床上捱過吧？」

「不至於吧！」

？重傷？都得躺在床上？

吳枕雲發誓，打傷趙墨的兇手絕對不是！絕對不是！

雖然不是自己做的，但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去趙墨府上看看他，就瞄一眼，若他什麼事都沒有那自己就回家去。

往趙墨府邸去的路上，吳枕雲雙手合十神神道道的碎碎念著一堆話。

南無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壽福，諸子百家孔聖人，孟子老子韓非子……不不不，韓非子就算了，你們但凡有一個顯靈本就不白念這一場。

各路神仙，還有趙墨先祖，在下求求你們了，趙墨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啊！本任重道遠，不能栽在暗害朝廷命的罪名上。

拜託拜託，我真的不想再去西疆了！求求你們了！！

念著念著，終於走到趙墨府門前，遲疑了一下就抬手敲門，在門房老伯來開門之前，吳枕雲腦中還在臨時抱佛腳，念叨著諸位神仙顯靈。

「是吳卿啊？」門房老伯是認識的，上次就是把七郎君的浴室弄得一團糟的，那些小廝現在還在怨聲載道的，說那日就不該開門讓吳卿進府的。

這次不知道吳卿來又要禍害什麼，府里上上下下還有幾個浴室，幾間花閣，水榭亭臺若干……

門房老伯想到這裡，臉就顯出憂慮來，問道：「吳卿有何事啊？」

見到門房老伯臉上的皺紋全都摺在一起，吳枕雲心頭打怵發慌，站在門外問他：「在下想要見一見趙知府，不知趙知府現在可在府上？」

「在是在的，只是……」門房老伯並不希吳卿進府，但這事不是他能做主的，只能說道：「得容老奴進去通稟一聲。」

「有勞了。」

吳枕雲能聽出來門房老伯並不想讓進府，為什麼呢？難不是趙墨真的了重傷不能見客？

著下沉思著，手指到了自己的角，那塊又紅又腫的地方，吃疼的「呀」一聲，腦中一道靈閃現，立馬浮現一個想都不敢想的畫面。

自己拒絕他之後，趙墨越想越氣，深夜折回的籤押房，本想趁著睡著欺負的，不料吳枕雲突然坐起了，一陣拳打腳踢把他給打傷了，然後在趙墨一臉懵怔中又躺下去睡覺。

第二天把這事給全忘了。

不可能，不可能，再怎麼樣都打不過趙墨的，而且本沒有夢行癥，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可是……萬一呢？

萬一腦中所想的事是真的，那現在是不是不應該去見趙墨啊？

吳枕雲看著半掩的趙府東側門，腳下踟躕著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今日門房老伯通傳得格外的慢，能不能進府也不肯出來告訴一聲，也不知道府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還是直接衝進去吧，好歹看看趙墨有事沒事，他若是傷得不嚴重，自己好生賠禮道歉就是了，他若真的不幸了重傷，那只能哭天搶地求他原諒了。

吳枕雲旁的不會，在趙墨面前哭倒是一絕，能哭梨花帶雨，海棠掛，搭搭，椎心泣，天崩地裂，目驚心，鬼哭狼嚎，閻王重生……

「趙遇白！趙遇白！你這是怎麼了呀！趙遇白，你可不能出事啊！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麼辦呀！」

吳枕雲一路哭著進去的，輕車路地繞過薔薇花爬滿的通廊，直奔趙墨的屋子，不顧門房老伯和那些小廝們的阻攔，橫衝直撞地跑進裡間，眼底還抹著淚痕，一見著他坐在書案前捧著書冊，也不管他到底傷在何，直接往他上一撲。

嗯……趙墨上的味道好好聞。

這是吳枕雲撲到趙墨懷裡心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由不得不想。

淡淡的像是雪松卻又不是，也沒有檀香那樣厚重，有薄薄一層蘇合香，是獨屬於他的味道。

賴在他懷裡好像也不錯。

這是吳枕雲第二個想法，但不敢。

一個溫香玉突然撲到自己懷裡，趙墨防不勝防，懷裡突然一暖，熱意瞬間直達心口。

看不捨地坐直起來，趙墨的手臂便虛虛護在后腰。

原以為吳枕雲拒絕他之後就不會再來見他的，至不會這麼快來見他。

沒想到不僅來了，還給他送來了這樣一份大禮。

衝進來的時候，趙墨就已下定決心不再計較的不答應，直接撲上來的時候，趙墨徹底不願再對有任何一點的責怪。

「趙遇白，趙遇白，我看看你傷到哪裡了？！嚴重不嚴重啊？」

吳枕雲吸著紅紅的鼻子，滿臉涕淚地看著他，杏眸里揣著的擔憂是七分真三分疑，還有一分是假的。

這就足夠了。

趙墨從來不是一個貪心的人。

他低聲問道：「怎麼了？」

「該我問你怎麼了！」吳枕雲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手，拉起他的，扯下開他的前襟。

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對趙墨行不軌之事——趙墨裡間外那些小廝就是這樣認為的，可他們又見到七郎君臉上浮著深深笑意，心裡就想著許是七郎君自己樂意吧。

吳枕雲說道：「我聽盛都府的衙差們說你被人打傷了，負重傷，還流了。」

原來是聽著那些人胡說八道，以訛傳訛，信以為真，所以才跑來看他沒傷。

趙墨這時忽然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了，昨晚那麼貿貿然同說親的事，不答應也是理所應當的，自己沒有責怪的資格。

「我沒事。」趙墨放下手中書冊，說話的聲音忍不住放緩，低眼看，眼眸深彷彿長長久久在嵌著一個吳枕雲，他輕笑道：「別聽他們瞎傳。」

「真的沒事嗎？傷也沒有嗎？」放心不下，還手他心口，近去認真聽心跳。

「真的沒事。」趙墨低眼看著心口的小腦袋，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灼灼地盯著的角，不僅沒有消還比昨夜更紅更腫了，心口生出一種莫名的歡愉，不輕笑道：「我看你倒像是有事的樣子。」

「角嗎？」吳枕雲順著他屈起的下，一屁坐在他旁，後背靠在他側，著角說道：「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一大早起來就這樣了。」仰起臉看向趙墨，道：「是不是你趁著我睡著把我打傷的？」

趙墨冤枉得很，低聲道：「我何時對你過手？我又何時打過你？」

吳枕雲細想半晌，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他確實從未對自己過手，更沒有打過自己，最多也就是怒聲呵斥而已。

「不是你打傷的，那是怎麼回事？」吳枕雲看向他，認真問道。

「這是你的角，不是我的，你問我做什麼？」趙墨屈起的微微往前，讓靠得舒服些。

「可我覺得不是我自己弄的，也不是燙傷，更不是打傷的。」吳枕雲有理有據地分析道：「燙傷會有灼痛，可我沒有，打傷會有一道重一點的打痕，可我沒有。」

最後得出結論：「所以我覺得是別人故意磨傷的。」並瞪了一眼面前這位「別人」。

「磨……」趙墨往後的花梨紋紫檀木椅上靠去，抿著斟酌著的用詞，輕輕一哂，點了點頭，道：「是磨。」

反覆碾磨的磨，磨到聲悶哼著疼，眼角要滲出淚來才肯放過。

吳枕雲質問他：「是不是你弄的？」

剛才還哭哭啼啼地擔心他，現在就開始興師問罪了。

孩子的脾氣六月的雨。

「是。」趙墨承認，拇指轉磨著無名指。

吳枕雲怒得要起：「果然是你弄傷的！」

趙墨手把拉著坐下來，按在自己側不讓——會出事的。

吳枕雲坐下來后居然好奇地問他：「你是怎麼弄傷的？用手帕磨的還是用袖子磨拭的？或者直接用被角？」

這是把他的當塊破布了？

趙墨挑眉：「你想知道？」並作勢俯上去。

他是真的想的，並沒有佯裝。

吳枕雲嗔怒著臉一把推開他，道：「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再弄一次我就流了！」

他笑著說：「我知道分寸的。」

「你若知道分寸昨夜就不會弄傷我了。」

吳枕雲別過臉去，不再與他糾纏於這事，而是從袖中掏出一塊包好的方帕來，在他面前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