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風吹落了一院的花瓣與樹葉,鳶尾院中林郁青拿著竹帚掃地。
他不識字,就更不會讀書,只能靠做這些雜活消磨時。
一陣急促的腳步,面前突然落下一片影。
林郁青抬頭,便見到雙眼通紅滿含恨意的蓮柳。
見蓮柳這般狼狽,他約猜到什麼,不角上彎,說話的語氣卻依舊溫和善:「蓮柳哥哥,有什麼事嗎?」
他有一雙秋水般靜郁的眉眼,任何人從那雙黑得亮的眸中看見自己的倒影,都忍不住自慚形穢,蓮柳不說話,呼吸帶腔上下起伏。
接著,便聽到「啪」的一聲耳,蓮柳惱怒:「賤人!」
挨耳這種事,於過去的林郁青都是家常便飯,他被這一掌打得微微側頭,頓時眸冷了幾分,上的笑意卻只增不減:「哥哥可是遇上了什麼煩心事?要來尋蓮柳的不是。」
「都是你…」蓮柳雙手拳,子都忍不住打,「若不是你仗著有幾分好勾引小姐……」
他提起林葳蕤時,飽含的哀怨與憤懣,就算是個傻子也聽得出來。
「原來如此。」林郁青低低笑了,他明白了什麼,看向蓮柳的眼神就像是再看一個蠢貨,帶著譏誚道,「原來蓮柳哥哥才是真的對小姐念念不忘,怪不得恨我恨得咬牙切齒。」
「你……」蓮柳被他這樣一嗆,整個人更加憤難堪,另一隻手作勢就要抬起來,「你真當有小姐護著,我便不敢你是不是?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也配得上金枝玉葉的小姐?」
林郁青餘瞥見院門口的一抹影,突然湊近了用低得只有二人聽得見的聲音對蓮柳道:「只可惜…我配不上,你一個下人更配不上,我是小姐親自帶回來的人,你呢,只怕從沒正眼看過你吧?」
他斂起渾的弱之態,看向蓮柳的眼神驟然變冷,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輕蔑:「若是小姐在此,你還敢這般對我麼?」
正在後院洗服的觀棋聽見靜出來,還不等他弄清狀況,卻見蓮柳又揮起另一隻手:「你當我不敢?」
說著,又是重重一掌,發出清脆的響聲。
觀棋終於回神,他正躊躇著不知自己是否該上前,卻聽見門口傳來凌厲的質問:「蓮柳,你在做什麼?」
蓮柳渾一震,這才如夢初醒,看向站在門口的林潯枚,當即虛得跪倒在地:「郎、郎君,我……」
林潯枚皺起眉頭,萬萬沒想到,自己不過聽聞那日郁青放風箏摔到的事,特意來過問並敲打他一番,竟看到這般的景象。
算起來,蓮柳在他邊服侍也有近十年,平日里也算聰慧聽話,只是為何今日這般不可理喻?
接著,林郁青也跟著慌慌張張跪倒在地:「郎君恕罪,蓮柳哥哥想必是因小姐近日對我關照過多,有些吃味,實則並無惡意。」
他這句話,看似是在謝罪,實則正解了林潯枚心中的疑。
沒料到蓮柳竟然還打過林葳蕤的主意,林潯枚面一沉:「你二人,都隨我到正廳。」
「去。」林潯枚按捺著火氣,對廊下獃獃站著的小廝吩咐,「把小姐給我來。」
————
「讓我去正廳?」林葳蕤放下筆,看向面前戰戰兢兢的小廝,「為何?」
「小的也不知道。」觀棋心中忐忑,急得快要掉淚,「好像是公子他與蓮柳起了爭執……」
「蓮柳?」林葳蕤起,揣測到什麼,當即朝正廳的方向提步而去。
想必定是蓮柳早上聽了自己說的那番話,去找林郁青的不痛快。
林葳蕤覺得自己的頭疼之癥又快要犯了,這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頭,還不如早早學,免得與這些瑣事打道的好!
果不其然,剛轉過廊下,林葳蕤便能聽見正廳傳來的噎噎的哭泣聲,除了蓮柳還能有誰,他似乎在辯解什麼:「郎君不要相信這狐子的話,奴才與小姐清清白白,從未有過什麼。」
當真是男人的,騙人的鬼,明明早上他可不是這樣說的,林葳蕤心道。
腳步一邁進房間,便看見跪在地上的二人,與蓮柳的哭哭啼啼不同,林郁青倒要沉著得多。
注意到他臉上鮮紅的掌印,林葳蕤腳步一頓,才抬頭對林潯枚道:「爹。」
「我倒沒你這麼厲害的兒。」林潯枚沒好氣道,「過來坐下。」
林葳蕤走過去,在林潯枚下手的偏座坐下。
一見林葳蕤出現,蓮柳便哭得更起勁,一一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郎君,奴才向來本本分分,當真不曾與小姐有過私。」
林郁青卻不出聲,他注意到,當蓮柳哭鬧之時,林葳蕤似乎刻意垂眸,不願意多看。
莫非……與別的人不同,格外不喜看男子落淚?
結合此前幾次二人相的經驗,林郁青眉梢微挑,心頭頓悟,他悄然低頭,默不作聲地用指腹揩去眼尾方才刻意醞釀出來的淚。
「葳蕤,你呢?」林潯枚突然發問,「蓮柳說得可是真的?」
見話頭冷不丁落到自己上,林葳蕤愣了下:「兒自病好之後便修養,從未與何人有過糾纏。」
林潯枚輕嗤一聲,似乎在說下面這兩個人可就是因你跪著的。
「只不過……」林葳蕤補充道,「爹你知道的,傷前的事,我不記得了。」
言下之意,傷前二人間有沒有過些什麼,也不能確定。
「你不記得,自然會有人記得。」似乎早就料到會這麼回答,林潯枚抬頭看向門外,「羽兒,你可知曉小姐與蓮柳曾發生過什麼沒有?」
林葳蕤這才看見剛被下人帶來的羽兒,只見慢慢走近,恭恭敬敬跪在堂前,將頭埋得低低的:「回郎君的話,奴婢不知。」
「是不知,還是不敢?」林潯枚語氣加重了幾分,「自以為侍奉的是小姐,眼裡便沒有我這個郎君了是不是?」
聽出了他的惱意,林葳蕤忙道:「羽兒,你將你知道的儘管說便是了,我也想知道個清楚。」
說罷,又厚臉皮地給林潯枚斟了一杯茶:「爹,喝茶。」
有了林葳蕤這個主子發話,羽兒猶豫片刻,將自己所知一五一十代出來:「小姐…確實與蓮柳私會過幾次。」
「私會?!」林潯枚手中的茶水了。
「當時小姐只是奴婢在花園外守著,不過每次都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林葳蕤這才鬆了口氣,這麼短的時間,應當做不了什麼。
「蓮柳,說得可是真的?」林潯枚問。
蓮柳依舊眼淚止不住地掉,委屈地點頭,算是承認。
接著,林潯枚的目轉移到林葳蕤上來。
若是可以,林葳蕤倒真想將一命歸西的原主揪出來,狠狠揍一頓,然後再指著的鼻子大罵只會捅婁子的廢。
然而現在,只能頂著自家爹冰冷的目,乾道:「兒……確實不知有過這些事。」
「你呀——」林潯枚輕嘆一口氣,「蓮柳,你起來吧,此事,我自會給你一個公道。」
「是。」蓮柳的聲音細細弱弱的,帶著幾分小得意挑釁地看了林郁青一眼。
後者自是巋然不,沒有任何反應。
「至於你…」林潯枚目凌厲,落到林郁青上。
林郁青抬眸,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刻會到來,他雙眸亮如點漆,從容看向前方,那兩個掌印便更赤.地展現在旁人眼前。
林葳蕤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刺了下,一愧疚突然瀰漫而生。
分明是自己要逞英雄當好漢,見不得他在原本的家中被暴對待,才將人帶回林府。而為了避嫌,再加上對林潯枚的承諾,刻意不與林郁青接,卻適得其反,讓旁人以為他是可以被欺辱的……
林葳蕤手指微微蜷,思索再三,突然起走到林郁青旁邊,起擺撲通一聲跟著跪下。
「爹。」林葳蕤腰背直,目與林潯枚直視,「恕兒食言,日後,我要郁青跟在我邊。」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俱是一震,旁的林郁青垂下眼睫,人看不清神。
「蕤兒!」林潯枚重重將手中的茶杯放下,「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對上林潯枚飽含失的目,林葳蕤著頭皮說下去,「郁青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卻遭此欺凌,兒不能坐視不理。」
林潯枚深吸了口氣:「先前我和你說的話,你都忘了麼?你可還記得自己是如何答應的?」
「兒記得。」林葳蕤頓了頓,鼓起莫大的勇氣,「但兒做不到。」
許是在這個世界呆得太久,差點忘記,自己本就不是原本的林葳蕤,不是一個十五歲只能聽大人話的小姑娘。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子更應如此。
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選擇擔起責任,不可怯弱。
搶在林潯枚開口前,林葳蕤繼續滔滔不絕道:「兒近日閱覽古籍,聖人有一言,修齊家治國平天下。」
「若是連自己答應要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便是不能修齊家,將來又如何出朝堂,如何治國平天下?」
「好一句治國平天下!」大門突然傳來一個陌生人的聲音,分外慷鏘有力,「我林家的兒就是要有這般的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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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丫鬟翹青的名字跟男主有些撞,改羽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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