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要自己和林謹音一起住,林謹容突然酒醒了,顧左右而言他:「你瞧黃姨娘今日可真乖呢。」那邊黃姨娘乖巧地伺立在陶氏的後,滿臉微笑地遞帕子布菜,要多殷勤就有多殷勤。陶氏也沒有特意挑的眼,只是不大搭理就是了。
林謹音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去,看了幾眼,笑道:「果然呢,怎就突然轉了?」
「姐姐還不知道?」林謹容便把林亦之的事說給林謹音聽,又把和黃姨娘說的話了一些。
林謹音發自心地笑起來,親昵地掐的臉頰:「長大了啊?還怕你平日就弱,經過這事兒更弱膽小怕事呢。現在看來,倒是意外之喜。」
林謹容心口一跳,掩飾地道:「我這些天想明白了,總是忍讓是不行的,我也大了,得學著替母親分憂。」
林謹音輕輕嘆了口氣:「這樣也好,不然我就是出了門也不放心。母親那個脾氣呀,勇猛有餘智謀不足……」說到這裏,住了,有一搭沒一搭地摳著面前瓷碟上的花紋,一臉的心事。
林謹容見氣氛沉悶,便促狹地笑道:「姐姐可有見著大表哥?」
林謹音緋紅了臉,啐道:「他在外院,我在院,怎會見著他?」
林謹容撐著下道:「我也許久沒見大表哥了。我要是和娘說要帶著七弟去看他,娘一定不會攔著我。小時候大表哥待我們可好了,也不知道此番帶了什麼好玩的來給我們?」然後瞟了瞟林謹音。親戚都是越走越親的,想打聽榷場的事,要藉助陶棠的地方太多了,所以這話也不是完全逗弄林謹音的。
林謹音細白的牙齒輕輕咬著紅潤的,微微一扭子,沒好氣地道:「你要去看就自去看,和我說做什麼?」
林謹容看著姐姐的彆扭害樣,不由歡快地笑起來。前世最羨慕的人就是林謹音,林謹音和陶棠,那是過得幸福又甜,舅母和舅舅待林謹音又好,真是讓人羨慕極了。這一次,可有機會遇到這樣的良緣?
不多時,陸雲自外面走了進來。不等坐定,雙胞胎和林五便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二表哥不會挨罰吧?」
陸雲十分勉強的笑道:「沒事。哥哥他去外頭席了。」略微頓了頓,用十分認真,然則在林謹容聽來反而是蓋彌彰的口氣道:「其實我母親看著嚴厲,但對哥哥是十分寬容疼寵的。哥哥呢,待我們也很好,我最喜歡哥哥了。」
他們兄妹的很好這倒是事實,但母子間和父子間麼,那就不好說了,那是貌合神離,各有各的打算。林謹容回眸去看林玉珍,林玉珍已經又綻開了笑陪著眾人,只笑得漫不經心,心事重重。
壽宴散后,眾人簇擁著林老太往外頭去看戲。那戲枱子搭在水邊,看戲的地兒是座兩層的樓。樓下是男客,樓上是客,又熱鬧又不至於了禮。
按理這麼多的客人是坐不下的,但有些客人有事或只是來應景的,散了席就告辭而去,剩下的都是和林家有親或是關係較近的人,故而地方大小倒也合適。
戲臺上表演的那位伶乃是這一片最有名的,甫一亮相就博得了個滿場喝彩。林謹容自來不好這個,加上飯飽神虛,坐在角落裏看了一會兒,眼神就開始發直渙散,只有看到林玉珍和陸二太太之間的暗洶湧時才有些神,突然間頭皮一疼,所有的睡意煙消雲散。
林謹容生氣的捂著頭皮轉過頭去,只見林慎之笑瞇瞇地站在後,手裏還拿著幾頭髮,一臉的調皮得意樣。
林謹容頭痛的將他扯到自己邊,斥道:「好生生地怎會想起來扯我的頭髮?誰教你的?」
林慎之指了指樓梯口:「我和陸五哥打賭,我若是扯了你一頭髮,他就給我那隻蟈蟈兒。」因為他來得不易,自小就被養得有些,又有些調皮,全然不當自己做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對林謹容的怒容更是怕也不怕的,姐姐的一頭髮換一隻蟈蟈,自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林謹容心裏陡然生起一怒氣來,磨著牙問林慎之:「這般說來,若是有人答應給你一個金蟈蟈兒,要你斷我一手指,你也答應?」前世時,林慎之是沒什麼出息的,甚至為了一個伶聽人教唆去林三老爺珍藏的古銅彝,氣得林三老爺狠狠打了他一頓,淪為家族間的敗家子和笑談,陶氏又氣又痛又沒臉,病了足足半年多,此後變得越發乖張孤僻,這一世再不要林慎之那鬼樣兒!
「我……」林慎之見林謹容神嚴肅,全不似開玩笑,就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林謹音討。林謹音乍然看到林謹容的神,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了,便扯了扯林謹容,低聲道:「不過是小孩子的玩意兒,教訓幾句也就得了,你當什麼真?大喜的日子說的什麼話?」
林謹容掃了周圍幾個看過來的姐妹親眷們一眼,扯了林慎之往外頭去教訓。林謹音見狀不放心,也想跟了出去,但想了想,又覺著這樣大張旗鼓的反而不好,便只是招手春芽和荔枝趕跟上去,自己照舊坐下看戲。
林謹容一口氣把林慎之拖到樓梯口,扯著他下樓。林慎之見勢不妙張口要喊娘,林謹容惡狠狠地道:「你敢!了我就把你那蟈蟈兒踩得稀爛!」
林慎之紅了眼睛:「壞四姐,你敢!」
林謹容兇橫地道:「我怎麼不敢?那是我的頭髮換來的,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隨即聲音一,「不過你若是聽我的話,我就饒了它一命。」
荔枝和春芽在後頭看著,困地對視了一眼。四姑娘今日是怎麼了?從前可沒見過這樣子,自來都是一副溫溫和和,乖乖巧巧的安靜模樣。莫非吃那一嚇把子給嚇變了?
卻見林慎之眼裏迅速瀰漫起一層氣,可憐兮兮地看著林謹容求饒:「四姐,我錯了。」
他本來生得漂亮,一雙眼睛又黑又,看起來說不出的可可憐,林謹容心裏一,幾乎就想去他的頭,手了又堅定地了回去,淡淡地道:「你倒是說給我聽聽,你錯在什麼地方?」
林慎之張著一張紅的小,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乖順地跟著林謹容下樓,小聲哀求:「四姐,我分那蟈蟈兒給你玩好不好?」
林謹容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作卻溫了許多。七弟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呢,趁著現在還早,慢慢教他這些道理也就是了。
荔枝和春芽見狀,也就不出聲阻止,只牢牢跟了姐弟二人下樓不提。
才下了樓梯,就見陸綸猛地從一旁探出頭來,黑亮的胖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四妹妹,你終於下來了。」
林謹容瞪了他一眼,理也不理他,只把林慎之拉到一旁的竹林里,低聲音道:「君子財取之有道,你想要蟈蟈兒,有很多種方法可以得到,或是帶了人去捉,或是開口同我們任何一個人講,就沒有得不到的。為何非得如此?」
因見林慎之似是不懂,也不甚以為然,便抬手扯了他一頭髮,悶聲道:「疼不疼?」
林慎之立刻捂著頭皮道:「疼。但也不算了,不過就是幾頭髮而已。我已經認錯了,你還要怎樣?你不疼我了!」然後只顧抬眼去看躲在林謹容後朝他眉弄眼的陸綸。
「好,一頭髮而已,不算疼。」林謹容便拉了他的手,比劃著:「那若是一手指呢?一隻手呢?或是一隻腳,甚至於一顆頭呢?」的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嚴厲,「今日是為了一隻蟈蟈,但這世上好玩人心的何止一隻蟈蟈?!不正,心不正,行不正,日積月累就要走歪門邪道,你要人怎麼瞧得起你!」
陸綸聽著就似是在數落自己,聽不下去了,咳嗽了一聲走出來道:「好了,都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過是想同你開個玩笑,想你下樓來玩而已。看你這兇的樣子,嘖嘖,病一場倒變了個樣子啊……」
林謹容認真地看著他道:「陸五哥,和你沒關係。我在教我七弟做人的道理。」
陸綸臉紅地道:「他還小,也只是一頭髮。你要出氣,來扯我的頭髮好了。」說著果真把頭朝林謹容歪過來。
林謹容後退了一步,道:「我不是為了我的頭髮,而是因為他還小,很多道理他都不懂,一不小心可能就會走歪了,所以我才要教他做人的道理。」
「小題大做,哪裏就到了那個地步?」陸綸無聊地著頭道:「我怎麼覺得我都不認得你了,原來雖然哭好歹還好玩,現在卻一套一套的說些無用的大道理,真是無趣極了。」
「陸五弟,四妹妹說得對。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莫因善小而不為,莫以惡小而為之。是該從小就把這個道理教給七弟知曉的。」吳襄笑瞇瞇地同陸緘、陸經、林亦之一道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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