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跟前，似是想看清楚現在的狀態，“你臉還是有點紅，是不是還不舒服？”

他突然湊過來的臉讓鹿眠嚇了一跳，那幾乎拂在臉上的鼻息，和其主人懶散暗啞的語調，所有的一切都讓的神經再度繃起來。

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搖頭道：“沒有，謝謝你，我好很多了。”

林城見驚的模樣，意識到了自己行為的唐突。昨天乖順的模樣太有欺騙了，那全然信任的眼神和依賴他的模樣讓他誤以為對他完全卸下了防備，一時忘記了兩人不過是才相識不到三日的陌生人。

不過聯想起鹿眠先前經過的遭遇，現在這幅戒備滿滿的姿態才是一個正常孩應有的樣子。

也好。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林城主地提出了退場，“我就在你隔壁，如果有什麽事需要幫忙的話……你敲三下牆壁。”

***

每間公寓的布局明明是一模一樣的，然而從那間幹淨整潔而有生氣的房間回到了自己髒邋遢跟倉庫一樣的居室，鹿眠沒有歸家的欣喜，隻有一陣淡淡的的失落。

慢慢走到了自己的床畔邊，直接倒下。

閉上眼睛，浮現在眼前的是男人消瘦的側，他在那個清晨的下夾著煙的手指，以及那雙一直無打采的瞇起的眼睛。

對這個鄰居一無所知，就在三天前，對他還停留在鄰居閑言碎語中的“癮君子”“失業者”等等負麵印象中，沒想到自己就是三番五次地連續被這樣一個看起來毫不靠譜的人施以援手。

自己昨天那樣糟糕的狀態不知道給別人帶來了多麻煩，之後要怎麽謝別人，又是另一件煩心事了。

枕套上是悉的檸檬洗滌劑的味道，但是意外的是，鼻尖似乎仍然縈繞著昨天伴眠時的淡淡煙草味。

鹿眠覺得自己大概是因為燒得厲害，病得不輕，有點魔怔了，不然為什麽腦子裏全是關於自己鄰居的一點一滴。

睜開了眼，那些回憶中的畫麵倏然消失，麵前隻剩下一堵冰冷的牆壁，忽然想起，林城公寓的布置正好和是相反的，床倚靠著的牆，也正好是他的床所倚靠的那一麵。

所以才敲三下牆壁麽？

說起來，那天晚上，他之所以那麽快地找上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公寓的牆壁不厚，隻有二十厘米，一想到對方也許現在躺在和咫尺之遙的位置上，就神使鬼差地出了手，輕輕地敲了三下。

鹿眠屏住呼吸等待了數秒，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也是，敲得很輕，完全沒用上力氣，如果那麽微弱的響都能被對方察覺，豈不是每天睡覺在床上翻個不小心到牆壁發出的聲響都能被對方注意到？

鹿眠剛鬆了口氣，門鈴聲倏然響起。

不急不緩，也按了三下。

鹿眠腦袋當機了數秒，才翻下床，跌跌撞撞地跑去開了門。

林城站在門口，打著哈欠。

男人似乎是剛睡下，就被吵醒了，他著眼睛，尾音都因困意微微翹起：“怎麽了？”

鹿眠沒想到對方真的隨隨到，支支吾吾半天編不出個理由，隻好坦白。

“對不起，我隻是……”

“之前就想說了，你的房間真是夠的。”

兩個人同時開口。

鹿眠僵在了原地。

林城仿佛沒有注意到的尷尬，掃視了一眼屋，問：“能讓我進去麽？”

“當然……請隨意。”鹿眠下意識順從本心回答，接著立刻揮手改口道，“還是算了，我房間太了。”

“所以才問你……”

林城突然笑了，眼角的魚尾紋皺到了一塊。

“需不需要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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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讓一個相識不足三日的男進自己的房間，似乎有點太冒失了。

但是對於已經在對方麵前數次出糗，還在昨晚叨擾了別人整整一夜的的自己來說，現在才裝模作樣地扭，也未免有點太遲了。

鹿眠知道林城對自己抱有的善意相當純粹，就跟他說的一樣，他隻是心來，看到別人有難，就順手拉了一把，若是真有什麽歹意，也不會老老實實地照顧了一夜。

反倒是自己現在有點自我意識過甚了。

不過他為什麽要那麽照顧自己呢？

鹿眠坐在床上，靜靜地打量著正在幫收拾箱子的林城。最初試圖和他一塊整理，在不出五分鍾就將剛剛組裝好的書架給倒後，就被對方勒令坐在床上老老實實看著了。

一個高大壯實的男人跪在的箱子前拆著膠帶的景無論怎麽看都有點違和，特別是男人還留著一頭快到肩膀的黑發，上至眉梢下至角都慵懶地下垂著，頗有上個世紀電視劇裏出現的古仔的風範。

然而男人無論怎麽看都算不上年輕了，那已經爬上脖頸和眼底的細紋都在昭示著他早已不是熱當頭的年紀，無神的雙眼偶爾瞥向尋求意見時，那被耷拉的眼皮半掩著的黑眼睛是如今還不能理解的滄桑和疲倦。

寬厚的後背也一直微微保持著躬起的弧度，仿佛有什麽重擔一直在他的肩頭一般，他似乎總是那麽有氣無力，起初以為是作息問題，後來才意識到，那如影隨形的疲憊和頹廢已經為了他周氣質的一部分。

這樣一個人，單從外觀評判的話，怎麽看都不像是會被正義衝昏頭腦見義勇為的英雄，也不像是收留了一個年輕孩結果隻是老老實實照顧了對方一夜的君子，更不像是還會跑來幫一個隻會添麻煩的鄰居收拾房間的爛好人。

然而他的確那麽做了。

林城又拆開了一個紙箱，裏麵是一大遝雜誌，清一的時尚周刊。他沒有回頭看鹿眠，揮了揮手上的雜誌：“這些擺在書櫃裏？”

“嗯。”鹿眠點頭，“麻煩了。”

林城“哦”了一聲，開始一本一本將雜誌豎起擺進了櫃子裏。

“你已經搬進來了一個月了吧，這期間都是那麽生活的麽？”他一邊收著，一邊問。

“嗯……”鹿眠心不在焉地點頭。

“和家裏鬧矛盾了？”

“嗯？”同樣的音節，語調截然不同。鹿眠不置可否，歪了歪頭，像是疑他為什麽會那麽問。

“沒什麽，隨口問問。”林城搖了搖頭，正準備將最後一本雜誌放上，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他無意窺視別人書籍的，隻是正巧瞥了一眼，發現封麵上的孩有點眼。

海灘旁邊的棕櫚樹下，孩站在翳下，一襲墜著滿滿流蘇的鏤空長被海風吹起，及腰的長發被燙蜷曲的波浪，明豔的鮮花穿在的發之間，穿過林葉的隙，在的臉上打下了明暗對比極強的一道線。

林城瞥了一眼旁邊坐著的鹿眠。支著下毫不遮掩地一直看著他，就像是一隻領地被擅闖的小謹慎地在灌木下，睜大著眼睛觀察著他的一舉一，貓一樣的眼睛還帶著些許試探。

不怪他沒有一眼認出來，倒不是照片和真人相差甚遠，而是他不曾想過那個清冷孤傲的孩，竟然能在照片上出那樣明豔麗的笑。那因為照微微瞇起的眼眸比上好的琥珀還要澤晶瑩，木槿花般明豔的紅勾起一個張揚的弧度。

單單從孩的神態之中，就能到一撲麵而來的南國的熱浪，朝氣蓬，熱澎湃。⌒⌒

“是我。”鹿眠注意到了他手上持著的雜誌，也注意到了他剛才瞥向自己的目，便主開口承認，“工作照，我在兼職模特。”

林城沉默了一會兒，他貧乏的詞庫裏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讚，最後隻能幹癟癟地癟了一句：“那麽年輕就會自己賺錢了，很厲害。”

這句委實聽不出到底是誇讚還是諷刺的話讓室瞬間陷了一片沉寂中，正當林城準備再說些什麽補救之際，他聽見鹿眠輕笑了一聲。

最初的輕笑像是給洪水打開了一道閘門，孩很快就抑製不住自己的笑聲，變了放聲大笑。

林城轉過頭，冷不防跌進了一雙盛滿了笑意的眼睛裏。

“好土。”鹿眠笑得捂住了肚子，“好土的說法，現在還有人會這樣誇人嗎？”

一如照片上一樣燦爛明，每一發都洋溢著青春的爽朗之氣。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話到底中了孩的哪一個詭異的笑點，但是如今笑靨如花的模樣總比之前膽戰心驚拘謹小心的姿態要好上不。

林城一時也沒有接話，靜靜地看著笑。

終於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過於誇張的鹿眠在林城無奈的目下逐漸收聲，手背輕輕抵著自己的說：“不好意思……實在是沒有忍住。”

“小姑娘。”林城帶著點調侃的語氣說出自嘲的話，“就算是上了年紀的大叔，也是有自尊心的，以後就拜托你稍微忍耐一下上一代人的見識短淺吧。”

“噗。”

又是一陣大笑。

殘存於空氣之中那最後一尷尬終於消失不見，兩個人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攀談起來。

“林先生呢？林先生是做什麽的？“鹿眠主問道。

林城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才緩緩回複道：“一個三十五歲失敗的待業中年人而已。”

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喜怒，這讓鹿眠反而有些無措起來，以為自己的問題冒犯到了林城。

不曾想林城話音一轉，目含笑地向：“不是癮君子，也沒有混黑幫，隻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大叔而已，是不是樸素得令人有點失？”

原來鄰裏的閑言碎語，他都知道。

不等鹿眠回答，林城就自轉移了話題：“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

“大學生？”

“嗯，在S大上學。”

“S大麽，很好的學校啊，為什麽要搬出來？”

“不喜歡宿舍，住得很難。”鹿眠抱著膝蓋悶聲說，難得出一點任的小脾氣，“大家都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們。”

林城開始將廢棄的紙盒開始折起，帶上了年長者訓誡的語氣：“一個孩子在外麵住很不容易，也很危險。”

鹿眠沉默起來：“嗯……”

林城突然用繩子將廢紙盒捆了起來，扛到肩上，直了背部，走到跟前，俯在耳畔沙啞道：“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