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章
“方公子這是怎麽了?”桃端著剛熬好的藥,剛一進門,便忍不住向沈瓊道,“我看他出門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還險些被門檻給絆了下。”
沈瓊抿笑了聲,搖了搖頭。其實也不過是了句改日正經謝方清渠,沒想到他竟能這麽高興。
桃將床帳勾了起來,打量著沈瓊的臉,不易察覺地鬆了口氣:“氣比先前要好了不。”
知道有多怕沈瓊再如當年一樣,久病不起。
“大夫了,這藥得趁熱喝才好,”桃將那黑漆漆的藥捧到沈瓊麵前,隨即又道,“等喝了藥,就可以吃餞了。”
沈瓊怕苦,哪怕是喝了這麽多年的藥,也依舊沒能習慣。往常喝藥的時候,總是等到晾涼了些,再著鼻子一口氣喝完。可偏偏這藥得趁熱,所以每每喝的時候,都如同上刑一般,痛苦得很。
擰起眉頭,神變了幾變,最後還是認命地接過藥碗來,口喝著。
等到一碗藥喝完後,桃連忙將早就備好的餞塞給了,隨後念叨道:“姑娘還是要保重自,生些病,也就不用這些罪了。”
沈瓊含著餞,含糊不清地道:“你是同雲姑學的嗎?見針就要嘮叨……”
還沒完,就見著湯圓從沒關好的門裏了進來,話音一頓。
湯圓這白貓,是當年秦淮出門時,給帶回來的禮。它乖順又黏人,還是個撒,沈瓊喜歡得不得了,無論去哪兒,都會將它給帶上。
前些日子沈瓊令桃尋出與秦淮相關的舊,盡數燒了,可湯圓這個活卻沒辦法隨便料理,還沒想好究竟怎麽辦,就病倒了。
雲姑與桃知道的心思,便一直不留痕跡地攔著湯圓,不讓它在沈瓊麵前晃悠。可今日不巧,雲姑出門辦事去了,桃又在熬藥,誰都沒留意,以致它溜了進來。
桃愣了下,趕忙上前將湯圓給抱了起來,要往外走。
湯圓在懷裏掙紮著,目地盯著沈瓊不放,喵喵地著,看起來可憐極了。
“算了,”沈瓊的心霎時就了,歎了口氣,“讓它過來吧。”
桃猶豫片刻,將湯圓放了下來,它隨即撲到了沈瓊床上,往懷裏蹭。沈瓊抬手,輕輕地著湯圓,又拿手指蹭了蹭它脖頸。
湯圓被冷落了好些,又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如今見沈瓊總算恢複了往日的模樣,很是賣力地撒賣乖,生怕再被冷落一樣。
看起來委實是,又可憐,又可的。
沈瓊算是拿它沒辦法了,無奈地笑了聲。
桃將此看在眼中,知道沈瓊是舍不得湯圓的,便沒多言。
沈瓊將湯圓抱在懷中“|”了一通,這才又向桃問道:“雲姑是去料理生意上的事,還是恒家的事?”
“是將軍府,”桃悶聲道,“雲姑走時囑咐了,讓您不要心,會想法子的。”
話雖這麽,可沈瓊怎麽可能不心?畢竟千裏迢迢地從江南到京城,便是為了此事。
此事來話長,得追溯到四五年前了。
沈瓊有一知好友,做江雲晴,兩人自一起長大,是最要好的手帕,可以是同姊妹。
前些年江雲晴一家出門時遇著了山匪,險些被擄走,幸好恒將軍領親兵恰巧路過,將人給救了下來。便如話本子上那些英雄救的戲碼一般,兩人因著此事生了誼。
隻可惜江家門戶,斷然是配不得將軍府的,江雲晴便給恒仲平當了妾室,要隨他回京城。
若細論起來,這事是有些倉促的,沈瓊一直覺著委屈了自家晴姐,也曾勸過。
但恒家是武將世家,得皇上重視,恒仲平也並非那等仰仗著祖蔭過活的紈絝子弟,有實打實的戰功,是下聞名的將軍。
江雲晴得他救了命,又見他氣宇軒昂,心生慕,也是理之中的事。
沈瓊見執意如此,便沒再多什麽,含淚將人給送走了,又悄悄地送了一份大禮——整整三千兩銀票。
哪怕是宦人家嫁兒,都未必舍得給這麽多陪嫁。
可沈瓊眼都不眨就給了,怕江雲晴不肯收,還沒明,而是夾在了其他賀禮之中。
沈瓊不缺錢,但卻怕江雲晴到了將軍府會欺負,屆時遠隔千裏,也幫不上什麽忙,所以也隻能預先給些銀錢護。
送別那日,沈瓊將江雲晴拉到一旁,聲道:“晴姐,我是盼著你能好的。可若是到了京中,萬一有人欺負你、惹你不開心了,你也千萬別委屈自己。若實在不好……大不了就回江南來,不必在乎旁人如何,我養你。”
那時候年紀,得話也真得很,可那份心卻是真的。
再後來,兩人雖分開來,可始終沒斷過聯係。
沈瓊隔段時間便會遣人送信到京中去,每逢年節,也會讓人正經送份年禮,都是些江南的特產和玩意,以及必不可的銀票。
江家沒什麽權勢地位,門戶,在將軍府麵前不值一提,江雲晴沒有可以依仗的娘家,沈瓊生怕了苛待,總是念著。
頭兩年是沒什麽問題,可打從去年起,江雲晴寄信回來的間隔便越來越長了,年底更是沒了消息。沈瓊遣去送年禮的人,甚至沒能見著江雲晴的麵。
仆從回來複命時,是恒將軍早就奉旨到邊關練兵去了,如今府中是由夫人掌權,進不去門。
沈瓊一聽,心便沉了下來。
雖沒親眼見識過,可卻是聽過的,那些個世家大族,後院的勾心鬥角可不算。以往恒仲平在府中,尚能護著晴姐,如今想來是有什麽意外。
沈瓊得不著確切的消息,愈發輾轉反側起來,連這個年過得都不爽快。等到過了元宵之後,便拿定了主意,要親自到京城來一趟。
一來是為了親自確認晴姐的境,二來,也當是出個遠門散散心,好過在江南左思右想。
打從到了京城,沈瓊便讓人給將軍府遞了帖子,想要見一見江雲晴,但卻被駁了回來。妾與正妻不同,哪怕真出了什麽事,也不是娘家人能隨意上門的,更何況沈瓊這個娘家人還名不正言不順的。
因著水土不服的緣故,沈瓊剛到京城便病倒了,隻能先讓人想方設法地暗中探查,等病好之後再。可才好了沒兩日,就又因著大慈恩寺之事反複,著實也是多災多難。
雲姑怕沈瓊病中勞心費神,以致病反複,便暫且瞞著沒提,準備等徹底查清之後再同明。
可才剛一回到家中,就被沈瓊給住了。
“雲姑,”沈瓊懶散地坐在秋千上,懷中還抱著湯圓,“恒家那裏,可有什麽消息了?”
雲姑沒顧得上答,催著回房:“如今還有些涼,你病尚未好,怎麽就出來了?”
“我躺了好些,都快要悶壞了,就出來坐一會兒。”沈瓊同撒了個,“而且我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就同我講講吧……不然我記掛著,寢食難安啊。”
雲姑算是拿沒法子,隻能讓桃去房中取披風來,給係上,而後方才道:“將軍府不比尋常宦人家,治家嚴謹,下人們口風也嚴,尤其是這種後宅之中的私之事,知曉的人並不算多……到現在,也隻知道去年年初恒將軍前往邊關赴任後,江姑娘不知因何事得罪了正室夫人,被罰了足。”
“這都一年了,”沈瓊沉了臉,“且不晴姐的那樣好,不會招惹事,就算是真犯了什麽錯,至於到如此地步?”
雲姑看得徹,歎道:“不過就是正室夫人想要拿,所以尋了個由頭罷了。”
像這樣的宦世家,夫人想要拿個妾室,是輕而易舉的。
尤其像江雲晴這樣沒娘家做依仗的,哪怕是發賣了,都不算什麽大事。
沈瓊原就不算是個沉穩的,倏地站起來,隻恨不得立刻就殺到恒將軍府,去問個清楚。可心中也明白,若真是鬧了起來,晴姐決計是討不了半點好的。
若是落了將軍府的麵,最後吃苦的還是江雲晴。
更何況如今還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貿然上門,怕是要被反將一軍。
“這可怎麽辦?”沈瓊原地轉了兩圈,可憐地看向雲姑,“我得見見晴姐。”
雲姑牽著沈瓊的手,領回了房中,沉道:“你且耐心等上些時日。我尋著條路子,但還得再籌劃籌劃,若是穩妥了,必讓你見著江姑娘。”
得了雲姑這句許諾,沈瓊才稍稍放下心來。
又過了幾日,恒家那邊的事尚未安排妥當,方清渠倒是又上門來了。
沈瓊先前過要正經謝人家,可轉頭就忘了,直到“債主”找上門來,方才想起這回事。捧著茶盞,在能想到的酬謝中挑揀一番,遲疑道:“若不然,我請你到得月樓吃飯吧?”
得月樓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樓,沈瓊早有耳聞,隻是一直沒尋著合適的時機。
據那裏掌勺的主廚是宮中退下來的廚,手藝極好,能將尋常的飯菜做得別一格,窖藏的酒更是一絕,是達貴人們宴請聚會的最佳去。
方清渠見皺眉想了許久,最後來了這麽一句,忍俊不:“怎樣都好……起來,今夜西市有廟會,聽人熱鬧得很,你想去逛逛嗎?”
他原就是為了這事來的,一路上將這邀約在心底排演了無數遍,可真到了沈瓊麵前,話時卻還是張得很。
沈瓊將他的局促與期待盡數看在眼中,略微猶豫片刻,頷首笑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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