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妻子呢？”希當真是好奇。

杯中熱飲早已冷卻,書宇低聲道：“言之的媽媽，去世了。”

“……”希一愣，意識到自己問了個錯誤的問題,“抱歉。”

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總會遇到不如人意的事。這並不是什麽好消息，接下來，希也不好意思深究這個話題。

兩人聊到孩子，不可避免的父母心態,“悅寶就是比較鬧騰,倒是你們家言之安安靜靜的，聽話多了。”

“我覺得，悅寶的格很好。”書宇淡淡的笑,“言之需要這樣的朋友。”

黎言之太安靜,不願意跟其他人流，長此以往肯定會影響心理健康，他原本也擔心這個事,所以每天放學回家，他都會固定的跟兒子談。

悅寶出現,他打心底裏覺得是件好事。

希跟江遲舟的兒,從小在充滿的環境中長大，跟希一樣活潑可。他甚至覺得，言之能夠遇到江悅兮,是人生幸事之一。

至，到目前為止,他清楚地看見了言之的改變。

*

積木零件換了一個又一個，黎言之心不在焉，連一個形狀都沒拚。

後來希跟書宇結束談,分別找到自家小孩。

看到桌上散的積木零件，書宇似乎猜到原因，卻未點明。

“不喜歡玩積木？”他故意問道。

黎言之搖頭。

“看起來，悅寶玩得很開心。”書宇的目投向遊樂場，活潑好的孩扶著梯跟旁邊的小夥伴們打招呼，聽不清他們說話，笑聲不絕於耳。

黎言之朝裏麵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扶著桌邊站起，將椅子移回原位。他隨時都可以跟書宇離開，但另一邊進行得並不順利。

希召喚兒的時候，悅寶沒有玩過癮，站在裏麵不肯走，“媽媽，就讓我再玩一會兒嘛~”

“可是爸爸還在家裏等我們哎。”希也沒有強製帶離開，而是跟講道理。

悅寶抓著高高的馬尾辮，回頭看了眼熱鬧的遊戲區，依依不舍的出主意，“那我跟爸爸打電話，就說我們在外麵多玩一會兒，讓爸爸自己先吃飯。”

見搖，希笑著描述慘狀，“讓爸爸一個人吃飯嗎？那會不會太可憐了？”

“不可憐，不可憐。”悅寶又是搖頭又是擺手，腦子轉得飛快，迅速想好對策，“等悅寶回家，會哄爸爸，爸爸就不可憐了！”

“可是黎言之也要走了哦，你不是說要跟朋友一起嗎？”衝著悅寶以前對黎言之的熱勁兒，希覺得這招可行。

此時，黎言之正好跟書宇一起走過來，等待希帶回悅寶匯合。

他們也聽見了希哄悅寶的話。

悅寶果然皺起眉頭，小臉擺著糾結，正當希以為計劃功準備再添把火的時候，隻見悅寶踢開腳邊的小球，“黎言之才不是我朋友！我討厭他！哼！”

希臉一沉，悅寶卻生氣的跑了進去。是記仇的子，誰兇了，都會記在心裏。

希跟書宇都不知道方才兩個小孩發生了什麽矛盾，但了解兒，肯定有原因。

“言之小朋友，可以告訴阿姨，你跟悅寶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嗎？”倒不是認定黎言之有錯，但需要了解一下事經過。

黎言之小臉有些泛白，張地扣住手指，“對不起。”

他知道，是因為自己口無遮攔說出那句話，江悅兮對他的態度才改變的。

從黎言之口中套出全過程大概是行不通，哪怕書宇來問，他也說不出口。希跟工作人員通後，親自進去逮回兒。

見母倆站在遠，書宇擰起眉頭，轉頭看向黎言之，“言之，到現在，你還是想換掉同桌嗎？”

黎言之沉默了。

他心裏有些慌，不知道該怎麽做。

書宇卻懂了，他不想換。

於是他提醒兒子，“如果你不想失去朋友，就應該回應對方。”

無論什麽關係，一味地消耗對方的熱，都不可能長久。

黎言之吞吞吐吐，“我剛才，對說了不好的話。”甚至算是過分。

“因為不清楚事經過，爸爸不會迫你做什麽，但如果你覺得自己做錯了，那你應該主去跟朋友道歉。”他教育孩子的方式並不霸道，他更希孩子自己思考。

另一邊，悅寶被希帶出來，正坐在小板凳上換鞋。

悅寶今天穿著小皮鞋，穿好一隻後，小腳翹起來晃，特別可。

“穿鞋就好好穿鞋。”希拍打兒的，這是在外麵，不能養壞習慣。

於是悅寶又把另一隻皮鞋拿過來，小腳一下就鑽了進去。

希遞過電話，悅寶雙手捧著手機近耳邊，“爸爸，我和媽媽很快就回來啦！”

“沒有讓爸爸一個人吃飯哦，爸爸等等媽媽和悅寶。”

“悅寶想吃~”

“mua~”隔著屏幕送出飛吻，賄賂爸爸做最喜歡的食。

悅寶是個很會撒的孩，這也歸功於希，盡管勵誌要做一個慈祥端莊的母親，但很可惜，在丈夫麵前的行為全都暴在兒眼中，悅寶學以致用。

回家之前肯定要是跟書宇道別的，悅寶跟黎言之無可避免的再相遇。

兩個孩子麵對麵，沒等黎言之開口道歉，悅寶已經傲的扭開腦袋，揚起下“哼”了聲。

希托住兒的臉蛋，讓把頭轉過來，“悅寶，不可以這麽沒禮貌，跟書……黎叔叔和言之同學說再見。”

“黎叔叔再見。”衝著書宇甜甜的笑，卻故意忽略黎言之。

書宇從背後輕輕推了兒子一把，黎言之往前走了兩小步，站在悅寶麵前，低聲道歉，“江悅兮，對不起。”

悅寶直接撇開臉回到希邊，拽著希的手搖晃，“媽媽我們快走吧，爸爸都等急了。”

剛才希已經問過原因，知道悅寶生氣是因為黎言之說煩。這的確是錯的，但不至於判人死罪，悅寶故意忽視別人的道歉，這樣不太好。

“江悅兮！”希今日縱容鬧脾氣許久，這會兒便板起臉喊了全名。

悅寶跟小時候一模一樣，一點就炸，“他自己說我煩的，他兇我！我才不要跟兇我的人做朋友！”

悅寶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的確有用不完的熱，前提是，不能的底線。

至於悅寶的底線麽，對而言就是不能兇，因為在悅寶的認知裏，那些話是對著討厭的人說的。

黎言之討厭，那也不要再跟黎言之做朋友了，也要討厭黎言之！

*

書宇跟兒子到家的時候天已晚，父子倆心微妙。

書宇格溫和而黎言之安靜乖巧，很容易和諧相的畫麵卻變得異常寧靜，他們視對方為最親的人，卻也有著極大的代。

像悅寶每天放學回家會津津有味的跟爸媽分學校的一切，開心的、生氣的，隻要是想得到的都會說。而黎言之，不問就不會主回答。

明天是周六，今天不需要完家庭作業，但黎言之還是取出作業本放在桌上，握筆寫字。

用到草稿時，他看見本子背麵的小熊圖案，竟覺有些刺眼。

鉛筆作畫，筆芯很容易被磨花，已經不如剛開始那般好看。他覺得爸爸問錯了，現在不是他考慮換不換同桌，而是江悅兮恐怕不願意再跟他相。

這天晚上，黎言之的心都糟糕極了，但他不知道要怎麽去緩解。直到睡覺，又被噩夢嚇醒，他害怕的跑去隔壁房間敲門，“爸爸。”

書宇剛要睡，見孩子驚恐的模樣，想起他以前那陣困難的時，“做噩夢了？”

“我看到了……媽媽。”男孩的小臉蒼白嚇人，額頭還冒著虛汗。

“別怕，今晚你就睡這邊，我陪著你。”等兒子爬上床後，書宇仔細給他撚好被角。

剛開始，黎言之睜著兩隻漆黑的眼睛盯著他，書宇讓他閉眼，睡覺。

許是知道有人在旁，黎言之心的不安逐漸散去，沒有被噩夢困擾。

等黎言之睡著後，書宇卻是一夜無眠。

下午希問他關於妻子的話題，他沒正麵回答，隻說言之母親已經去世。他沒有撒謊，隻是瞞了部分真相。

-

從醫幾年後，他遇到一位特殊的病人，是一名剛生產不久的人——趙菱格。

趙菱格患上產後抑鬱癥，家人不以為意。剛開始自己也沒意識到病癥，隻當是緒不好，調節許久無果，直到無法控製緒的時候差點傷到自己的孩子，才決定主求醫。

那年書宇28歲，在醫院工作的幾年見過形形的病人。抑鬱癥不同一般的病，治愈時間可長可短，甚至隨時都有複發的可能，這取決於病人的生活環境。

對於曾經在死亡邊緣徘徊過的人來說，他比一般病人更懂那種心理。

趙菱格原本也是獨立工作，因為懷孕，材走樣。又因為家庭和工作無法兼顧，在婆家的勸說下，辭去工作。導致現在整天圍著丈夫和兒子打轉，心裏力沉重。

這類人在生活中並不見，甚至有些人站在道德的製高點，指著們說：“你們活該，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為什麽別人可以，你卻做不到？”

作為心理醫生，想要治愈病人，最重要的是得到病人的信任，讓病人心，找到病。

因此，書宇從趙菱格的描述中了解到的生活現狀。

其實比趙菱格更可憐的更悲慘的人也存在，這些人對他來說，就是病人。

他跟趙菱格認識兩三年，流的話題都與治療有關，趙菱格能夠正常生活，但始終無法治愈。

他甚至想過建議趙菱格離現在的環境，但不太可能，那是一個人的家庭，不能說放開就放開。

之所以跟趙菱格產生更多的聯係，是因為趙菱格的兒子生病。

那天晚上，書宇剛下白大褂準備下班，接到趙菱格的電話，聽見對方急切慌的求救聲。

三歲多的小孩摔下樓梯，趙菱格嚇得臉蒼白，急忙給丈夫打電話求助，卻隻聽見忙音。

趙菱格辭去工作後幾乎沒再認識什麽新朋友，翻開通訊錄，看到備注“書醫生”的電話，下意識就打過來求救。

且不論他是醫生，應該救死扶傷，單單是聽到小孩出意外，也會忍不住搭把手。

孩子及時送到醫院，趙菱格一個人走不開，書宇便先幫繳了治療費用。

趙菱格對他千恩萬謝，說等聯係到丈夫就把錢還給他。

書宇點點頭，並不擔心錢的問題。

金額不多，最重要的是孩子平安。

因為孩子就住在他們醫院，書宇第二天去看過一次，趙菱格又是一番道謝。

第三天的時候，趙菱格局促不安的跟他道歉，“書醫生，抱歉，那些錢我會盡快還給你。”

意思是，現在還不上。

書宇安的緒，“這都是小事，孩子平安就好。”

他見過趙菱格的兒子，小小的模樣，非常乖巧，後來才知道，那是因為長期的生活環境導致他不說話。

孩子住院期間，親生父親隻出現過一次，趙菱格拜托他幫忙照顧一下孩子，說自己要去找丈夫。

一天後，趙菱格回來，緒很不好。為母則強，趙菱格想要改變現狀，開始尋找工作，但壁。

那段時間，書宇倒是跟小孩子悉起來。

父母不和的家庭狀況讓他想起自己小時候，他無法決定別人的生活，但在能夠給予幫助的時候，很想跟這個小孩說些什麽話。

盡管，四歲的他不一定聽得懂。

那孩子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叔叔，可以讓爸爸媽媽不吵架嗎？”

孩子向他尋求解決問題的辦法，但他卻無能為力。

那段時間，趙菱格吃了許多苦，依然拚不過現實，心態崩了，甚至有了自殺傾向，可放不下兒子，自己活著。

原來，之前那段時間，趙菱格的丈夫出軌，外麵的人懷孕，所以才沒時間來看住院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