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公那一夜，宿在了東苑邱姨娘房裡。

令人倍費解的是，魯氏竟沒邱姨娘一手指，甚至連句訓斥也不曾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蔣姨娘半點沒後悔那一日的選擇。

事實上，希鄭國公以後再別來的屋子，讓和兩個兒好好過日子，就是最好的事兒了。

鄭令意也是這般想的，鄭國公每次一來，巧羅就得和兩個一起宿在偏閣。

巧羅自然不會上床睡，只是抱著被子靠在床邊打盹，半夜還得伺候熱水洗，可以說是一夜無眠。

鄭令意很是心疼。

不過，顯然不是人人都如蔣姨娘母一般心思。

鍾姨娘的兒鄭楚楚就很是得意，這個在眼裡老實木訥的生母，可算是給爭了口氣。

知道自己出不高，可姨娘若是能在爹爹耳邊多吹些枕頭風，說不準這陪嫁也能多一些。

鄭楚楚一邊想著，一邊抬首看著窗外那株禿禿的樹。

如今秋意將盡，寒冬叩門，可眉梢角卻總是縈繞著淡淡春意。

「四娘，四娘，四娘。」邱姨娘連著了三聲，才見鄭楚楚慢吞吞的轉過來。

「姨娘，怎麼了？」鄭楚楚頗為悠閑的問。

邱姨娘長得有幾分苦相，角像是墜著什麼東西，總也笑不起來。

「你近來怎麼也不打絡子了？憑我一個人綉荷包，這進項也太了些。胭脂水買的又多，你用的了嗎？」

手去翻檢鄭楚楚的妝匣子，被鄭楚楚給奪了過來，抱在懷裡。

「打什麼絡子呀。等我嫁了人，你還愁沒有錢花嗎？」鄭楚楚捋了捋自己的髮，淺笑著說。

一隻冰冷的手放在了鄭楚楚的額上，不耐的將邱姨娘的手拿開，道：「姨娘，你幹嘛呀！」

「我瞧你不是燒昏了頭吧？你的婆家是夫人挑的，能給你落個什麼好？」邱姨娘拿起針線婁子坐了下來，稔的繡起了一個快完活的荷包。

「你還別說，夫人這次還真好的，替我相看的那戶人家，真心不錯。」鄭楚楚眼眸里閃著期冀的。

邱姨娘不大相信，可也盼著鄭楚楚的話是真的，小心翼翼的問：「哪戶人家呀？」

「溫家。他們家老爺是正奉大夫，雖比不上爹爹，可家裡中的嫡子很是爭氣，一個是侍講，一個是侍讀，可比五弟那什麼國子監丞的差事清貴多了。」

鄭楚楚如數家珍的樣子，不由得讓邱姨娘疑竇叢生，問：「你這是怎麼知道的？」

鄭楚楚不在意的說：「自然是花了銀子打聽來的。」

「你向誰打聽了？」

邱姨娘的追問，讓鄭楚楚心裡很不舒服，皺著眉道：「姨娘，你什麼都不懂，何必問那麼多呢？只等我嫁出去了，自然會給你面的。」

邱姨娘還想再問的時候，鄭楚楚已經很不耐煩的出門了。

站在原地嘆了口氣，只拿起荷包來綉，一針重重的刺下去，線長長的出來，像是在泄憤，又像是在恨自己的無能。

溫家的這些事兒，是鄭楚楚讓巧心向外院的譚婆子打聽來的。

這譚婆子手裡著一樁子小廝裳漿洗的活計，常有在外頭走，所以消息一貫靈通。

鄭楚楚變賣了幾個首飾，換了銀子讓巧心給了譚婆子，若沒有銀兩驅使，誰人會替你賣力呢？

鄭楚楚自以為譚婆子是在外院做事的，自己此番舉也算是蔽，定然不會魯氏發覺。

豈料譚婆子剛收了的銀兩，便去魯氏跟前將這事全捅了出來。

外院的人雖不攥在魯氏手裡，但譚婆子有一個閨，做知夏。

知夏是鄭燕如跟前的大丫鬟，親閨還得靠著院，譚婆子怎敢不討好魯氏呢？

魯氏睇了一眼譚婆子手裡那十兩銀子，笑道：「這銀子既給了你，你便收下吧。讓你打聽的事兒，你也只管去打聽，總不能拿錢不做事兒，那就撿些好的說，那些個不好的，也不必提了。」

譚婆子有些不解其意，三角眼抬起窺視魯氏神。

輕蔑、不屑，還有一種期待好戲開場的覺。

重新將頭低了下來，恭敬的說：「老奴知道了。」

俏朱見譚婆子走了，湊到魯氏邊，道：「四小姐也太不自量力了，溫家也是能肖想的？還有鍾姨娘，真是個賤人坯子！夫人也太寬厚了。」

「雖說是男低娶，高嫁。可的眼界也太高了。」魯氏玩弄著手裡的一串珠子，饒有興緻的說：「罷了，再讓們娘倆開心幾日吧。」

三日後，鄭楚楚迎來了俏朱的口信。

明日溫家夫人攜家的小姐來國公府上吃茶，請鄭楚楚一道陪著說說話。

鄭楚楚喜不自勝，但又十分不知所措，對邱姨娘道：「姨娘，咱們可還有什麼首飾裳？等到了那一日，我總不能還戴這些拿不出手的吧？」

邱姨娘還愣著神，不敢相信魯氏會這麼好心，聽到鄭楚楚不耐煩的又說了一遍，才起去自己的床褥下邊出了一枚簪子。

這簪子是足金足兩的赤金的，通，只是頂上雕刻著一捧蟠桃。

這枚簪子與邱姨娘往日戴的那種次貨顯然不同。

鄭楚楚先是眼前一亮，隨後又泄氣的說：「姨娘！這樣的老氣，等我過八十大壽的時候戴還差不離！你怎麼不早些拿出來？早些拿出來咱們還可以去外邊重新打一枚。」

邱姨娘著簪子，怯怯的說：「這是老爺早些年送我的。」

這簪子這樣的老氣，鄭國公怕是隨便撿了來送邱姨娘的，半點心思也沒有花。

鄭楚楚『嘖』了一聲，道：「算了，還是我自己想法子吧。」

溫家那一日，來了六位眷。

除了溫夫人程氏，還有的妯娌包氏，一位嫡，以及三個庶。

魯氏只讓鄭燕如、鄭燕纖和鄭楚楚三人來了。

魯氏見溫家庶的穿戴和樣貌皆不輸於嫡，心裡有些膈應，便讓俏朱又了鄭秧秧和鄭令意來。

在這年長一批的庶裡頭，鄭秧秧的樣貌最為出眾。

鄭令意雖說年紀小一些，五標誌俏麗，便是日日敷著黃也難以遮掩。

蔣姨娘沒能講上半句叮囑的話，鄭令意就被俏朱給拽走了。

俏朱的手勁兒很大，鄭令意像個犯人一樣被拖著走，手腕酸疼不以，俏朱卻還不聽催促，「快些走！」

心裡十分惱火，只想狠狠甩俏朱幾個耳刮子，但人小勢弱，只能苦苦忍耐。

眼見快到院門口，俏朱才停了下來，還蹲下來來替鄭令意整理有些發皺的，又替重新束了腰帶，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鄭令意由著折騰，反正自己在這些人眼中，不過是個件。

與那安和居正廳的花幾上的翡翠如意，又或是牆角擺著的琉璃花樽沒有半點分別。

鄭令意今日梳了個雙丫髻，鬢髮上繞著鵝黃緞，看起來實在是十足的稚氣，配一俏生生的鵝黃長，倒也很合適，也會讓人覺得還是個小孩子罷了。

雖說蔣姨娘日日用黃替鄭令意掩飾雪，但眉目本就出，鼻子小小的，瓣有稜有角，加上下尖尖。

這底子，如果旁人不是有眼疾的話，都能瞧出是個小人。

「行了，姐兒就與我進去吧。」俏朱上下打量著鄭令意，又叮囑道：「溫家人若問了什麼，姐兒便好好答。若是沒問，姐兒就不必說話了，免得說多錯多，惹得夫人不快。」

就說話的這會子功夫，丹朱也帶著鄭秧秧來了。

鄭秧秧見只有鄭令意一人在，心下還有些奇怪。

一進門見到溫家不論是嫡還是庶容貌皆不錯，這才明白了魯氏的用意。

「這兩位小人是？」包氏一見們進來，便放下了茶盞，很有興緻的問。

鄭楚楚的心一下提了起來，有些嫉恨的看著鄭秧秧。

「這是我家老九，還有老十五。」魯氏笑呵呵的說，一派溫和慈祥之態。

鄭秧秧和鄭令意一道向溫家眷行了禮，又對魯氏行了禮。

魯氏笑道：「快坐吧。」說著，指了指鄭楚楚邊的兩個空位。

鄭令意年紀還小，很快就被忽略了，對面兩位夫人對著新來的鄭秧秧問東問西。

當問到年齡的時候，鄭楚楚搶著替答道：「小我三歲呢。」

其實鄭楚楚和鄭秧秧之間，只差了兩歲多幾天。

包氏與溫夫人對視了一眼，趁著端茶盞的功夫悄聲道：「這倒真是太小了些。」

而且九娘量又纖細，穿著鴨殼青的褂子，苔綠的褶，顯得素凈極了，素凈的都有些單薄了。

還是鄭楚楚量滿些，看著就好生養。

「娘，我想出去玩。」程氏的嫡反倒是其中年紀最小的，名做溫湘芷。

與鄭令意差不多大，只坐了半個時辰便有些坐不住了，對程氏撒，想要出去玩。

程氏哄了幾句，就聽魯氏溫和的道：「十五，你陪著溫家姐兒出去玩玩吧。就在院子裡頭，可別走遠了。」

鄭令意從椅子上下來，對魯氏一拜，道：「是，夫人。」

程氏順水推舟，道：「那便去吧。可要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