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樂,老大在樓上,正等著你吶!」
堂口的白紙扇爛鬼傑,正坐在窗邊煙,手裡把玩旋轉著一個金打火機,見到林懷樂來了,眼睛中閃過一鄙夷,但很快收起,熱地打著招呼。
「好,傑哥,您先忙,等見完老大下來,我在陪您打上幾圈!」
手不打笑臉人,林懷樂即便是察覺到爛鬼傑臉上的不屑,還是熱地打著招呼。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先辦正事兒要。
紅玫瑰一共三層樓,底下兩層營業,最頂上一層,當做辦公室和宿舍。
當然,為和興和唯一的大底,梅姐自然不會跟小弟們混在一起住的。
在灣仔有個單元,但外人並不知曉位置,只有心腹頭馬知道。
林懷樂獨自一人上了三樓,長則讓他留在車。
元朗的停車位的可憐,戴軍帽的差佬,寫罰單寫的手,他可不願意給警局做貢獻,沾皇氣。
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半掩著門,裡面傳來一陣陣算盤珠子嘩啦啦的響聲。
「老大,我來了!」
林懷樂敲了敲門,而後推開門,對著辦公桌後面的梅姐打招呼。
梅姐正在聚會神地算著賬,纖細手指,拉著龍眼大小的算盤珠,另一隻手翻閱著賬單,裡念念有詞,應該是算這個月收。
「阿樂,你來了,先找地方坐!」
梅姐抬起頭,讓眼前這個大男孩先找地方坐,自己把手頭這筆賬算完,再找他聊。
林懷樂答了聲「好」,就規矩地坐在沙發上,正對著辦公桌後面的梅姐,眼神卻飄向牆邊。
牆邊坐著一個男人,寸頭,一短打扮,腳上蹬著一雙人字拖,手裡拿著一本《白髮魔傳》看的津津有味,看到高興之,用力地拍著大。
外行看門面,行看門道。
林懷樂的目,並沒有停留在牆邊男人邋裡邋遢的裝扮,而是看向他的手,那是一雙比人還白的雙手。
梅姐手底下多是正道生意,但這不代表,沒人惦記這塊。
正道生意雖然掙的,但相應的,麻煩也,條子們不會經常上門查牌,不會沾惹皇氣。
黑錢難洗,聞到味,想要分杯羹的大底們,如過江之鯽,連綿不絕。
紛紛親自下場,或者打著合夥做生意的旗號,想要參合一腳。
梅姐能夠住,怎麼多年順風順水的溫錢,就是靠著手下兩個出頭的紅,爛仔D和快刀范東。
這兩人在江湖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雖然都拜在果欄梅的門下,但兩人勢同水火,一見面就吵個沒完,很見面。
爛仔D江湖又稱皇帝D,整日的西裝革履,比港督還像港督,手下的馬仔,也是人手一套西裝,跟大公司的職員有的一拼。
這就是一個違背祖宗的行為,小弟們整日在街頭上打打殺殺,都是短袖牛仔,怎麼舒服怎麼來。
他的馬仔倒好,清一水的西裝,一言不合就從西服襯當中掏出西瓜刀,當街開戰,怎麼看怎麼怪!
為江湖中的奇景之一!
快刀范東就正常許多,邋裡邋遢,一正版的華倫天奴,穿出了盜版的風範,一看就是爛仔一隻。
因為兼保鏢之職,范東並沒有多地盤,完全靠梅姐過生活,直屬馬仔也就十幾個。
但這十幾個馬仔,是梅姐手底下的王牌。
當年和興和跟八馬商會談判,對方看梅姐是一介流,就想掀桌子不談,把賣到寨當中,賺點零花錢。
那時候還默默無聞的范東,一把快刀,眨眼之間,解決對方三個好手,帶著梅姐從大馬全而退。
而後就是和記上下七十個字頭團結一心的大場面,正式跟八馬商會開戰,打了整整一年,燒了幾千萬的銀鈔,死傷上千名紅,草鞋,才徹底將八閩勢力趕出港島。
牆邊的男人,已經就是范東。
林花樂將范東的臉,牢牢地記在腦海中。
即便不能好,也不能惡。
這樣的好手,得罪他的人,墳頭草都已經三尺高了!
正值雨季,屋子裡面悶熱難當,不一會兒,林懷樂的臉頰開始落汗珠,於是就收回觀察范東的目,順手將電風扇打開了。
百無聊賴,手上也沒有書,他也只好四瞎看。
抬頭直勾勾看人臉,尤其是人臉,是不太禮貌的。
他只能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地板,想著自己這位老大,要找自己說些什麼。
可他本靜不下來心,桌子下面,正有一雙足,吸引著他的目。
那是一雙十足的腳,乾淨,沒有繭子,整齊的腳指甲上,塗抹著紅的指甲油。
大母腳指頭上,挑著塑料涼拖,上下晃。
視覺效果拉滿!
這樣的安靜欣賞,持續了整整十多分鐘。
算完賬的梅姐,活了一下自己酸痛的手腕,將面前的算盤往前一推。
靠在椅背上,正想支煙,休息一下,突然發現,林懷樂這個小王八蛋,正在瞄自己。
「咳,爛仔,發什麼呆吶?」梅姐柳眉上揚,生氣地罵道。
出來跑江湖的人,各個都有孫二娘的子,否則也鎮不住場子和小弟。
加上南粵子弟火氣本來就旺,都是炮仗脾氣,不點都炸。
「乜野?大佬?」
林懷樂趕忙將自己的視線從力十足的足上挪開,裝出一副疑不解的樣子。
梅姐看著滿臉不解的樣子,有那一秒鐘遲疑,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爛仔就是爛仔,都扯旗,上還逞強。
「沒什麼?」
「雙林叔的事兒,社團有定論了!」
梅姐橫了林懷樂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阿公怎麼說?」
林懷樂一下子就急了,站了起來,走到辦公桌前,大聲的詢問道。
這下意思地一急,讓他自己都有一些詫異。
但想到這的前主人,畢竟父慈子孝地過了那麼多年,有點反應也是正常的。
梅姐對於林懷樂的激,倒是沒說什麼,畢竟是親生父親讓人謀害了,換作自己,也會很激的。
「昨天晚上在福臨海講的數,和聯勝的寶爺主持的。」
「新記的大管家林雪,願意拿出一百萬,作為賠償!」
「這事兒就怎麼算了!」
梅姐知道怎麼講,很殘忍,但這是坐館代下來的事兒,又不能做。
象家天下林家坐,新記負責理糾紛的,就是林家人。
對於這個結果,林懷樂一老早就料到了,只是沒想到,社團會因為一百萬,就把一位為社團賣命的叔父輩給賣了!
不應該點齊兵馬,當街PK嘛?
港臺電影里,不都是怎麼演的嘛?
你們不按套路出牌啊!
真是教條主義害死人!
」老大,我老豆的命,就白死了?」
「他可是為社團拚命的?」
林懷樂當即眼睛就紅了,激地說道。
聽到這話,梅姐冷笑一聲,為社團拚命?
為社團拚命的人多了去了!
雙龍林不是和興和第一個為社團獻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今時不同往日,大家都是奔著錢使勁,那個還管兄弟義氣。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呆崽。」
「社團也知道你的難,坐館決定把你管的和升轉給你,當補償。」
「想要報仇,只能靠自己。」
「芋頭彪勢力大,沒有社團保你,他早就刮你出來了。」
梅姐將社團的補償,一口氣說了出來,話尾還威脅了一下。
這是社團的最後決定,之所以讓梅姐先來談,就是害怕林懷樂他當場暴走,讓麒麟難堪。
雙林龍雖然過自己,但人早就還清了。
自己收留他的兒子,算是仁至義盡。
「新記現在如日中天,五虎十傑,那個不是赫赫有名的雙花紅,要社團為了林叔報仇,幹掉新記一個堂主,本不可能。」
「就算叔輩們願意,下面的兄弟們,也不會同意的。」
「阿樂,把錢和麻雀館收下,以後再想辦法!」
想到雙林龍之前對自己的栽培,梅姐也不忍心林懷樂做傻事,便開口勸了幾句。
林懷樂頹廢地坐回沙發上,抱著頭,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但心裡卻不意外,故事的發展,還真如自己料想的一樣。
梅姐看了一眼手上的手錶,上前拍了拍他,輕聲說道:「男子漢,流不流淚。」
「我想雙林叔九泉有知,也不想你出事的!」。
位低人,林懷樂本沒有資格跟社團討價還價,除了無能狂怒,還真沒有半點辦法。
梅姐又勸了幾句,見他緒穩定一些,便拽著林懷樂,前往歷代坐館理事務的辦公地點,興和茶樓。
和記各社團,都有各自的總壇、陀地。
但不知道是約定俗,還是有意為之,大多都是相館和茶樓。
但也有非主流社團,會將自己總部選在棺材鋪上,取升發財之意。
大底出行,一定是點齊人馬。
梅姐也不例外,前後三臺車,裡面坐的都是心腹小弟,為頭馬的爛鬼傑,是梅姐的親老表,充當司機。
林懷樂則坐自己那臺富豪,跟在車隊後面。
每個大底都是拿著刀拼出來,仇家怎麼多,自然加倍小心。
生怕從巷子中殺出五百刀斧手,把他們剁碎。
興和茶樓只有三層樓,和旁邊的商場和幾個大酒店比起來已經無法用寒酸來形容。
唯有青磚紅瓦的明清造型,顯示出不一樣的底蘊上,能爭取一些印象分。
仿木製窗欞的酒樓大門外,站著兩個穿著黑西裝的服務生。
他們的旁邊則是一塊代客泊車的燈箱,燈箱站著一名泊車仔,正和兩名服務生說話。
門口的小弟,自然認識社團的大底,紛紛打招呼。
但只放梅姐和爛鬼傑進去,攔住了林懷樂等人。
「魚,這是新晉的草鞋,爺樂,阿公要見他!」
梅姐見林懷樂被擋住,便解釋說道。
魚聽過林懷樂的名頭,立刻讓出個位,笑著說道:「原來是林叔的公子,多有得罪。」
「我魚,跟泰叔的。」
「先上去見阿公!」
「冰叔熬了靚湯,一會下來喝一盅!」
「阿梅,你來了,三哥在上面等你,快上去吧!」
樓下櫃檯后坐著一個禿頂老頭,戴著眼鏡,搖著扇,應該跟梅姐是老相識,隨意打了個招呼,便讓帶人上樓。
「知道了,文叔,下來找你喝茶!」
梅姐讓爛鬼傑在一樓等著,獨自帶著林懷樂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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