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花看著古靈怪的兒子道:「你恐怕知道吧?要不然你為什麼要花大力氣去打聽夏竦的事?」
鐵心源笑道:「母親還記得您曾經抱著三歲的我路過夏竦家的形嗎?當時您淚如雨下,孩兒的虎頭帽都被您的眼淚打了。
然後孩兒就對母親以前的事很好奇,所以就做了一點功課,發現自己還是不知道全部的事,所以就想去夏竦家去看看。
裏面到底有什麼樣的妖魔鬼怪能讓母親潸然淚下。」
小孩子的生活窮極無聊,所以鐵心源有的是時間去發掘任何一件他興趣的事,尤其是事關自己的母親,沒道理不去把事打探清楚。
幫著做事的人就是銅子,不過這傢伙現在長大了,沒錢的事他是不會去做的,為了讓銅子去東京市上那些包打聽那裏打聽夏竦的事,鐵心源厚的歲錢了一大半。
「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反正你只要知曉夏竦不是什麼好人就是了。」
鐵心源從一個小木箱子裏掏出一本賬簿,翻看了幾頁之後開始誦讀:「夏竦之父夏承皓早年曾侍奉廷,一個冬日的清早,夏承皓在上朝的路上,撿到一個男嬰,那男嬰「錦綳文褓,金釵二支」,
夏承皓無子,便攜去養,此子便是夏竦。
收養夏竦不久之後,夏承皓就在一場和契丹人的夜戰中戰死了。
孩兒冒昧的猜測一下,這夏竦極可能是個私生子,而且還有可能是個富裕人家的私生子。
不過他應該和母親您沒有什麼瓜葛,一來,母親您的歲數不合適,二來,此人長期在外為,孩兒計算過,母親年之時,此人正在洪州擔任知州。
夏竦靠他的詩文起家,又靠獻詞得寵於先皇帝。
那一年,還是個普通侍衛的夏竦攜詩文撲拜倒於宰相李沆馬前,詩中有「山勢蜂腰斷,溪流燕尾分」二句。
李沆賞其詩,轉呈先帝,並陳說其為英烈後代,先帝慈悲,給了夏竦丹縣主薄一職。
夏竦也算爭氣,大比之年,鎖廳考試終於登第。
您瞧瞧,夏竦的事我知道不,這裏甚至有夏竦擔任陝西經略、安、招討使等職的記錄,唯獨沒有他擔任河東轉運使的記錄,但是在他向我說明自己因何獲罪的時候,卻偏偏說出來河東轉運使這個職位來,孩兒覺得這傢伙恐怕是想把罪責推到河東轉運使的上去。
或者他在趙普宅邸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場騙局,現在,孩兒不知道還會有誰上當,反正孩兒已經倒霉一次了。」
王花咬著牙齒道:「源兒,不要相信這個人說的任何一句話,也不要相信這個人做的任何一件事,此人從頭到尾都是由謊言鑄造的,任何人只要聽了他的鬼話,一定會倒霉的。」
「此人的才學是真的吧?」
「如假包換,否則也不會屢屢騙人得手。」
「那就好了,孩兒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好老師,至於品德如何,孩兒不予置評,孩兒總覺得在狐貍邊長大,才能變得聰慧,跟在狼的後面才有吃,跟在耕牛邊長大,將來恐怕只有耕田一途好走了。
孩兒對這個人很好奇,想看看他是如何在短短時間裏就從一個私生子搖一變了大宋高的,這對孩兒今後很有借鑒意義。」
「娘擔心你會吃虧,沒人能從夏竦那裏佔到便宜。」
鐵心源來到母親後,手抱住母親的脖子笑道:「咱們家所有的家當不過是一個包袱而已,一旦事不對,孩兒就帶著娘和狐貍我們走遠便是了。
咱們有手藝,不論去了哪裏,都能東山再起。」
王花嘆息一聲道:「源兒,你和別的孩子不同,從你很小的時候娘就發現你很有主見,很多時候你的見識連娘都塵莫及,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去做吧,娘會幫你看風向的。
至於娘以前的事,委實不願意多談,這關係到很多人的私事,娘甚至期盼自己的一生最好是從你爹爹把娘從水裏撈出來的那一刻才開始。」
狐貍最見不得鐵心源和王花母子黏糊,對於自己被冷落這件事非常的不滿,走過來湊在王花的前,把腦袋擱到王花的膝蓋上……
王花快活的著狐貍的腦袋,這一刻覺得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
鐵家的梨樹已經長得很高了,新樹苗上新長出來的果子太糙,不好吃,吃一口一口渣子,所以鐵心源對自家的梨樹向來不怎麼關心。
母親依舊去了湯餅店,就是一個閑不住的人。
躺在房頂上看天上的白雲彩緩緩地從皇城上空飄過就是一種很好的。
喜歡星空的人基本上都喜歡藍天,當然,銅子就對藍天沒有什麼好,他總是黑乎乎的,即便是洗漱乾淨了,你也能從他的皮皺紋里看到一道道的墨印。
這是他的生活正在給他的留下印記。
子承父業的他如今需要乾的事太多了,印書坊里的絕大部分力活都是他的。
十四歲的他雖然強壯,但是每天超負荷的老依舊讓他年輕的無法接,所以他的高似乎已經定格了。
不再向高發展,而是在橫向發展。
鐵心源非常擔心,這傢伙有一天說不定會長方形。
銅板父子是真的認識字,這一點鐵心源承認,老銅板甚至能在黑夜裏靠手出泥活字上的字,就像後世的人們在用手麻將一般。
之所以說他們認識字,是因為他們認識字的形狀,至於複雜一點的字,他們不知曉讀音,和含義。
這樣的本事,在印書作坊里是一種優勢,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收到一些比較,而又需要大量冊數的好活計。
在大宋,各種學正在百家爭鳴,無數的理念層出不群,目前所有的人看起來都是一團和氣,鐵心源清楚,過上幾十年之後,一團和氣就會變生死搏殺,不僅僅是思想上的,而且還有上的。
銅子給鐵心源送來了一本周敦頤的理學著作,是他們家剛剛印好的,知道鐵心源喜歡書,他就用一些殘損的印面,幫他湊了一冊。
「香吧,印家送來了熏香,所有的書都是放進封的箱子裏用熏香整整熏了二十個時辰,這書用的紙也是最好的桑皮紙。」
銅子見鐵心源把書放在鼻子下面聞,就一把拿過書,用自己壯的手指把書翻得嘩啦,嘩啦的響,他在意的不是什麼周敦頤,他在意的不過是這本書用的好材料和熏香。
「有句話我忍好久了,一直沒有問你,你說說,你為什麼會如此的喜歡豬頭,難道你就不覺得鹵排骨,滷,鹵豬蹄這些要比豬頭好吃的太多了嗎?」
銅子驚訝的看著鐵心源道:「你傻啊,你家的鹵排骨,滷,鹵豬蹄都是要賣大價錢的,只有鹵豬頭比較便宜,我們怎麼能拿你家的這些好東西?
就像我給你拿書,拿的一定是最次的那種,好的都要拿去換錢的,我們都是買賣家的人,窮大方可是不該。」
銅子的一句話說的鐵心源無言以對,只有把荷葉包的豬頭往他邊推推,希他能多吃一些,每天和自己相聚,吃一點食對他來說就是莫大的了。
夏竦是不吃豬頭的,這傢伙吃東西非常的挑剔,即便是一碗小米粥他對粥的濃度,溫度,小米的稀爛程度,以及有沒有熬出米油都非常的講究。
這才端起鐵心源送來的小米粥,就已經找出七八不合適的地方了,眼看鐵心源的眼睛都要冒火了,這才勉為其難的喝了一口。
「小子,這樣的態度可不啊,老子當年為了讓自己的詩得見天,噗通一聲就跪在李相的馬前,告訴你,膝蓋都磕爛了,這才有機會送上自己的詩文,最後博得先帝的稱讚,功的走上了仕途。
男人嘛,想要榮華富貴對自己不狠可不。」
鐵心源皺眉道:「你後來有沒有想要弄死李相的衝?」
夏竦瞪了鐵心源一眼道:「我後來又拜在王相的門下,不好繼續跟李相來往過。
小子,王相應該是你外祖父,你和你母親為何會流落在西水門賣湯餅,這讓你祖父的面何存?」
鐵心源愣了一下道:「我外祖父是宰相?」
夏竦笑道:「你竟然不知道你外祖父就是王旦?難怪你會跑到我這裏來燒冷灶,害的老夫心頭惴惴不安了好久。」
「你答應收我為弟子完全是看在我外祖父的面上?」
夏竦咕咕的大笑起來,拍著肚皮笑道:「小子,你第一次進廢園的時候這裏確實無人守衛,但是當你第二次進廢園的時候難道你還以為這裏無人守衛嗎?
如果不是因為老夫查了你的底細,你以為老夫真的會耐著子和你一個小屁孩玩什麼忘年?」
鐵心源忽然笑了,朝夏竦拱拱手道:「多謝先生為我解,您要是不說明白,這在小子這裏就是一個死結,現在,渾都輕鬆。」
夏竦笑道:「你不帶著你母親一起去王相府上拜會還等什麼?」
「去弄死他們嗎?」鐵心源淡淡的道。
「呃——你為何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
「因為他們欺負了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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