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信了吳夫人的話嗎?
只能說是半信半疑,吳夫人的解釋並沒有完全說服。雖然也得到爹娘的疼,但吳府對於而言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表現異常的母親,笑起來彌勒佛般不知的父親,以及一個不知不覺中取代了自己十四年的「吳大小姐」,如此種種,不得不讓多加警惕。如果四年的漂泊生涯教會了什麼,那一定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正院的臥室里,吳夫人推門進去,見吳老爺仍舊坐在書桌前翻閱賬簿。
「老爺怎麼還沒睡?」
「都安置好了?」吳老爺抬頭問道。
「一切都好,阿媛很是習慣。」吳夫人笑著走上前來,不由分說地便拿掉了吳老爺手中的賬簿,「燈下看書傷眼睛,很晚了,咱們也歇息吧。」
吳老爺抬手搭在夫人的腰間,並不覺得生氣,反而笑著說:「我看這個阿媛與你倒是像了個七八,比起芳菲來,這姑娘更像你的孩子。」
吳夫人推攘了他一把,嗔怪道:「胡說什麼呢!我們竇家的人都是這個長相,老爺又不是沒有見過。」
「側妃娘娘我自然是見過,你那個堂姐我倒是聞所未聞。」吳老爺起,似乎是隨口說道。
「哎……說來不怕夫君笑話,妾那個堂姐當年也是頂漂亮的一個人兒,志存高遠,只可惜所嫁非人,如今淪落到埋骨他鄉的下場了。」吳夫人輕嘆道。
吳老爺微微挑眉:「志存高遠?這對於子可不是一個好詞兒。」
「夫君所言沒錯。」吳夫人道。
這一下子,吳老爺心裡對這個堂姐的印象不太好了,故而不再追問下去。
夫妻倆洗漱一通后,並排躺在床上。
吳老爺側頭,道:「芳菲的婚事,你心底可有數了?」
吳夫人歪頭,朝吳老爺的懷裡靠了靠,道:「咱們吳家大業大,芳菲又是老爺的掌上明珠,妾只想拼勁全的力氣給尋上一個好夫婿。」
「要求也不用太苛刻,待芳菲好便可以了。」
「妾也是這般想的,只是時局混,良人難覓啊……」吳夫人幽幽的嘆道。
吳老爺自然也知道其中困難,拍了拍夫人的肩膀,道:「慢慢選罷,咱們的兒總歸是不愁嫁的。」
「嗯,夫君說的是。」吳夫人雙手環過吳老爺的腰,依偎在他懷裡。
這一夜,對於吳府不人來說著實難熬。
次日,吳老爺一早便出門巡視鋪子去了,吳夫人剛剛梳洗完畢,就聽小綿說兩位小姐都來請安來了。
「芳菲也來了?」吳夫人驚訝道。
「是,大小姐比秦小姐還要早來半刻鐘。」小綿笑著道。
吳夫人眉上挑,意味不明的道:「是嗎,往常可不見這麼積極啊。」
小綿微微一笑,似乎沒有聽到吳夫人的話。
「如此,便請進來一塊兒用早餐罷。」吳夫人從梳妝臺面前起,銅鏡前,一個姿優雅的大人兒倏忽而過。
吳芳菲昨晚確實難以睡,今天一大早不用嬤嬤三催四請便爬起來了,倒是讓院子里伺候的人驚訝不已。眾所周知,大小姐雖然樣樣在行,可唯獨在請安上不太熱衷,也不是不敬父母,只是一向懶得做這些面子功夫罷了。
一反常態,今日起了一大早,倒是讓下面的人生出了很多猜測。有人說是大小姐擔心失了寵,所以才到夫人面前盡孝的,當然,也有人反駁這樣的說法,畢竟新來的這位表小姐就是再像主母也不是主母所生,取替不了大小姐的地位。
三人用完了早餐,吳夫人笑著道:「阿媛初來乍到,對這揚州城還不太悉,不如芳菲帶著去逛逛?」
「多謝……」
「兒素日里喜歡逛書店,不知阿媛可會覺得無聊?」吳芳菲笑著轉頭問道,打斷了阿媛的話。
吳夫人自然知道對阿媛的不滿,沉下了臉,道:「阿媛長你幾個月,你得喚姐姐才是。」
「姐姐?」吳芳菲角一扯。
阿媛出來打圓場:「無妨的,就差幾個月而已。」
「雖然如此,但禮數卻不能。」吳夫人擺出了嚴厲的那一面,「芳菲,你向來讀經書五義,難不連最簡單的長有序都忘了嗎?」
吳芳菲還是第一次見母親出如此嚴肅的一面,一下子的臉便蒼白了起來:「母親……」
「阿媛此行所帶較,你這就上街陪著去置幾新裳罷。」吳夫人面淡然的說道。
「是……」吳芳菲站了起來,手指發,「兒知道了。」
阿媛的餘瞥到了吳芳菲的手指,這讓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彷彿是在搶奪這姑娘所擁有的東西。
兩姐妹前腳一出門,後腳陳嬤嬤就從側間進來了,嘆氣道:「夫人未免太心急了些。」
「這丫頭看著憨實則明,我不做得像些,恐怕不能完全信我。」吳夫人靠在塌上,瞇著眼看向外面。
「可這樣一來大小姐可能會對夫人有所見。」陳嬤嬤擔憂道。
「能有什麼見?我給了最好的一切,錦玉食,生慣養,難不還養出白眼狼來了?」吳夫人嗤笑道。
「夫人這一招著實險,若大小姐生不出那樣的心思,夫人這擺好的局豈不是白搭?」陳嬤嬤道。
「哼!吳芳菲是唯我獨尊慣了的人,如今有人來分奪的寵,我就不信能坐得住。」吳夫人角一勾,似乎很是篤定。
……
兩頂玉轎停在了揚州城最好的裁鋪門口,一位穿著青的姑娘走在前面,掌柜的抬頭一看,立刻眼冒「金」,趕迎了上來。
「吳大小姐,今日怎麼有空駕臨本店啊!」掌柜的熱地招呼道。
吳芳菲隨手一指後的阿媛:「照著的形,給裁幾件服。」
「春衫還是夏?」
「各來四套。」
「好嘞!」掌柜的朗聲應答。
阿媛默不吭聲地走到吳芳菲的邊,低聲道:「用不著這麼多,一樣兩套就夠了。」
「我這不是為了你,是為了吳家的臉面。」吳芳菲冷漠地回答。
阿媛:「……」
好,有人送新裳,換到以前非得笑醒不可。
出了裁店,吳芳菲又帶著阿媛走到了知趣書店,稔的和掌柜的打了招呼后,也不理阿媛該如何自,自顧自地淘起書來。
阿媛雖被冷落,但也佩服吳芳菲這樣耿直的格,起碼這大大減了們彼此之間虛與委蛇的過程。
以前在清水村的時候,逛書店是阿媛最熱衷的事,雖然上沒什麼銀錢,但也並不妨礙能頂著掌柜的厭惡的目看上一兩個時辰。而此時的環境實在是比當時好上了許多,有茶有椅子,還有掌柜的偶爾出的示好的微笑。
阿媛隨意挑了一本志怪小說坐在一邊看了一起來,小二殷勤地給倒了一杯熱茶,回之一笑。
吳芳菲雖背對著但也時刻注意著的向,見不吵不鬧地坐在一邊,似乎很自得其樂的樣子。這不讓吳芳菲減了一些對的偏見,還好,會讀書的人起碼可以有道理可講。
「掌柜的,聽說又來了一批新書?」一聲清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一個著白長袍的男子踏進了書店。
吳芳菲軀一,聽聲音就讓張了起來。
「謝爺,請進請進!」掌柜的發出比剛才接待吳芳菲更熱烈的歡迎,方才興許是熱,現在便有些諂了。無他,吳家雖是富商,但怎可比肩揚州大族謝家。
謝霖掃了一眼這書店,一眼就注意到了這屋裡最亮眼的一抹風景。
阿媛低頭看書,顧不上什麼爺不爺的,因為正看到了最彩的時刻,人要吃人了!
「謝大哥。」吳芳菲轉,面帶笑意地走上前來。
「吳小姐。」謝霖握著摺扇見禮。
吳芳菲全然失去了剛剛兌阿媛的風采,顯現出了一些小兒的姿態,低頭發,十分的不自然。
「吳小姐是一個人來的?」
謝霖難得主搭腔,這讓吳芳菲立時就愣了,心口像揣了一隻小鹿,七上八下:「不,不是,還有我表姐。」
「哦?」這就是有興趣的意思了。
吳芳菲轉頭喊阿媛:「阿媛姐。」
阿媛一未,吳芳菲對著謝霖歉意一笑,可後者並不生氣反而溫和一笑。
「阿媛姐。」吳芳菲上前,扯了扯阿媛的袖子。
「啥?」阿媛從書中彩的段落,神里還帶著一迷惘。
陸斐曾說,阿媛是一隻狡猾的兔子,這隻兔子只要稍稍作出可的姿態,他便可以拋下一切去全想要的。
此時陸斐不在,在的是與他一樣有一雙善於發現寶藏的眼睛,此時眼睛彎了彎,似乎出了笑意。
「這是謝公子。」吳芳菲介紹道,「這是我表姐,阿媛。」
「謝公子,有禮。」阿媛起福禮。
「阿媛小姐有禮。」謝霖握著摺扇,雙手抱拳,微微彎腰。
阿媛側頭看吳芳菲,似乎在問下一步呢?
吳芳菲瞥了一眼,看到了手中拿著的志怪書,便開口問道:「阿媛姐,你剛剛看的什麼書呢?」
「神異經。」
「鬼神之類的迷信小說,阿媛姐還是看罷……」
吳芳菲的話還未說完,謝霖便上前一步問道:「阿媛小姐手中拿的可是最新一卷?」
阿媛翻過來看了看書皮,念道:「第七卷……」
「正是最新的一卷!」謝霖抬手摺扇,轉頭道,「掌柜的,還有麼?我也要一本。」
「實在不好意思啊謝爺,這姑娘手裡拿的是最後一本了……」掌柜的為難的說。
「哦……無妨,怪我來遲一步。」謝霖雖這樣說著,但雙眼一直盯著姑娘的眼睛,毫不見憾的神。
阿媛卻是個老實人,關上書,手一便將書了出去:「讓給你吧。」
「這如何好意思?」謝霖挑眉看。
「拿著吧,反正我也不會買。」阿媛磊落的說道。
謝霖愣了一下,接過手中的書:「你不喜歡這本書?」
「喜歡的東西太多了,一一買回家豈不是要把家財散盡?」阿媛一笑,眼角彎彎。
謝霖握著書的一角,那是剛剛握過的地方,還殘留餘溫。
「多謝阿媛姑娘慷慨贈書……」
阿媛心下不解,他花自己的錢,謝做什麼?
可不知,頂天立地的謝爺,名揚江南的謝公子,智慧過人的謝舉人……他居然有一天會對一個陌生子一見鍾。
謝霖的異常反應,阿媛察覺不了,但圍觀了這一切並早已對謝霖深種的吳芳菲卻看了出來。由此,剛剛對阿媛稍有轉變的態度立刻煙消雲散,終於實實在在地憎惡上了阿媛。
這個人,出現的第一天奪走了自己的母親,出現的第二天就奪走了自己的心上人……這樣令人厭惡的速度,也只有秦媛能夠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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