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所說的小佛堂,就在院子的西北角,是個小院。那裡建著一個小佛堂,還有幾間空屋。這是方氏平時禮佛的地方,大多數時候都是空著的。當然,這小佛堂還有另外一項用途。荀家的幾個姑娘,都是方氏在教管,如果要懲罰了哪一個,就會找出冠冕堂皇的明目來,安排這一個去住小佛堂。
那小佛堂的院門是常年鎖著,每天方氏會安排人送兩次飯。在佛堂里用飯,那自然是素菜,不僅素而且陋,至於陋程度,完全是方氏掌握,而且有的吃就不錯了,用飯的婆子又聾又啞的,忘記送飯也很正常。住進佛堂的人,一切都要自理,還要負責打掃院子。
也不知荀淑芳從哪裡聽來的閑話,形容這個是蹲苦牢。以前荀淑芳、荀卿染和荀淑芝幾個都被關進去過。
以前是得罪了方氏才會被這樣罰,這兩年,荀淑芳早得了方氏歡心,荀卿染和荀淑芝也都是方氏說什麼,就聽什麼。而且們年紀漸大,方氏已經很再這樣法們。這次又是為了什麼,難道還是遷怒?
「太太,您壽辰快到了,要做的針線還沒做完那。」荀卿染輕聲提醒。沒有把人家關進去念經,還要人家日夜做針線,周皮都不帶這樣地。
「那些針線,我會另安排人去做。你只管去佛堂虔心念幾天經文。」
荀卿染陪笑,「是啊,我太笨了,針線也做的不好,是該齋戒沐浴為太太多念幾卷經文,讓佛祖保佑太太長壽安康。不知太太要我念幾天?」到不公正的懲罰,還得主為施加懲罰的人找借口,給臉上抹金。這夠不夠委曲求全,夠不夠奴十足啊,用這個年代的詞來講就得說夠純孝了吧。方氏稍有點人,也該心放過吧,荀卿染如是想。
「這次可不是為了我。」方氏道,「是為了辛姨娘……和肚子里的孩子。這是老爺的主意,你也別怪我。至於天數,我也說不準,也要聽老爺和辛姨娘的意思。」
為姨娘跪經,荀家什麼時候有這個道理?可方氏這麼說,荀卿染也只能這麼聽。可不相信這是荀大老爺的主意。就算是,方氏不高興,還是攔得下的。
「那太太容我回去拿了鋪蓋來。」荀卿染站起。
一般來方氏的院子,荀卿染都會帶紅綃來。今天跟來的就只有紅綃,如今要被關起來,而且不知道要關多天。自然要回去跟桔梗代幾句話,最主要的是捎信給君暉,讓他無論如何,都不要因此耽誤了族譜的事。
「不用了,佛堂那裡已經都給你預備好了。你那屋裡要是不放心,紅綃就在外面,你囑咐幾句話,就跟常嬤嬤過去吧。」
荀卿染無法,出來見了紅綃:「你回去告訴桔梗,太太讓我去小佛堂念幾天經,讓好好照看屋子,別大驚小怪的,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千萬別懶,不然等我回去,有好看。這是我的話,紅綃你一字別地說給聽,我不在,屋裡的事都要你管,別和客氣。」
有常嬤嬤看著,荀卿染也不好多說,只希紅綃能把話帶到,桔梗能聽出話里的意思。
「唉呦,三妹妹,可把你也盼來了!」
跟著常嬤嬤進了小佛堂,荀淑芳和荀淑芝迎了過來。荀卿染自過濾掉荀淑芳語氣中的幸災樂禍,跟兩人打了招呼。
「已經安排好了,三位姑娘一人一個房間。這裡姑娘們都來過的,該怎麼做就不用奴才代了吧。」常嬤嬤安排好房間,就回去向方氏差。
「也不知老爺和太太是怎麼想的,讓咱們給一個姨娘跪經。一個戲子出,經的起嗎?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哼,還不知道生不生的下來那。你們說是不是?」
荀淑芝已經開始誦經,荀卿染也不說話,跪倒荀淑芝旁邊的團上,念誦早就背了的經文。
荀淑芳見沒人回應,在屋走了一圈,乾脆坐到團上。
「又沒人看著,你們何必這樣做態?」
是沒人看著,不過你可在看著。你自己怎樣不守規矩都無所謂,就怕你出了這門,反說我們不守規矩。
「太太是不是生咱們的氣了。那天在辛姨娘那,老爺當場給太太沒臉,被咱們看到了,太太肯定覺得沒面子,就把咱們關到這來了。這關我什麼事,我可是被你們拉進去的。」荀淑芳自說自話。
荀淑芝停下念經,看著荀淑芳,「明明是大姐拉我過去的。」
「我是你大姐,你這樣駁我,是哪家的道理,太太教導你的那些道理,你都忘了?」
「對不起,大姐姐。」
「哼,我是被你連累的,今天晚上你去給我鋪床,打掃的事,也是你做。」
「是,大姐姐。」
荀卿染看著荀淑芳欺負荀淑芝,心裡嘆氣。這兩個人,在緣上可是非常親的,不僅同父,們的生母,更是親姐妹。可荀淑芳似乎很忌諱有人提到這一點,平時對待小吳姨娘和荀淑芝,也沒有半點親近的意思,欺負起荀淑芝來比欺負還狠。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常嬤嬤親自送了飯菜來,吩咐說,「太太說了,今天姑娘們不用在這堂上跪著,只在自己的房間。請大姑娘抄一卷金剛經,二姑娘綉幅觀音像,三姑娘……三姑娘還是繼續在佛堂誦經吧。」
在佛堂就得繼續跪著,在各自房間,起碼能坐下來,荀淑芳看著荀卿染嗤笑。荀卿染低下頭,誰讓「大字不識幾個」,「活計糙」那。
臨近晌午,當荀卿染跪伏在團上,半睡半醒的時候,常嬤嬤又來了。
「三姑娘跟我來,太太喚你。」
荀卿染忙答應著站起來,跪的酸痛的膝蓋。佛堂靜悄悄的,聽不到荀淑芳和荀淑芝房裡的靜。
「嬤嬤,要不要和兩位姐姐說一聲。」荀卿染問。
「不必讓們知道,是太太單找你有事。」說著,又湊近荀卿染,低聲道:「太太找你是有件大好事。姑娘該機靈點,太太吩咐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日後有你的好。」
荀卿染激地哦了一聲,不知方氏這次要玩什麼花樣。
常嬤嬤帶荀卿染進了方氏屋,就退了下去。方氏滿面笑容地拉荀卿染挨著坐下。
「要跟你說一件喜事。那天急忙了你來,這事你恐怕還不知道。老爺終於答應讓君暉族譜了,還讓他去參加這次鄉試。以後不管他掙不掙得到功名,這荀家的家業,都有他一份。」方氏說完,就盯著荀卿染的臉看。
荀大老爺可從來沒說過不讓君暉族譜,再怎麼樣,那也是他親生兒子。明明是你制肘,現在說的,卻你一直盼著君暉族譜,這裡面也有你的功勞似地。
「恭喜太太。這家業是老爺和太太的,有誰的沒誰的,自然是老爺和太太說了算。君暉族譜,如果日後有了功名,也能做大哥的臂膀,孝敬老爺太太。」荀卿染淡淡說道。
方氏沒想到平時不言不語的荀卿染,竟說出這番大道理來,不由的愣怔住了。
「你這孩子,這裡沒有外人,你們是一個娘生的,比別人還多親近幾分。怎麼說的這樣冷淡?」
「請太太教誨。」荀卿染道。
方氏噎了一下,半晌,才又對荀卿染道:「這是件好事沒錯,可是只怕有小人作梗。」
荀卿染做茫然不懂狀,卻不說話。方氏只好接著說道:「辛姨娘肚裡懷著孩子,說是男胎。小人的心思,不想人分薄了孩子那份財產,不願君暉族譜。你知道,如今老爺因懷孕,實在看重。的話,老爺都肯聽,糊裡糊塗地就打死我一個丫頭,我想幫你也幫不上。……你們姐弟份好,小時候還為君暉出頭。現在,也該是你這個姐姐做點事的時候。以後君暉出息了,也有你的好。你放心,你是我的兒,有什麼事,我不會讓你吃虧。」
荀卿染低著頭,心裡冷笑,這就是大家閨秀出,賢良淑德的方氏。如果真是大家閨秀,賢良淑德,什麼姨娘懷孕的話是該在姑娘家面前提起嗎?這明示暗示要一個姑娘家打小算盤,去害姨娘肚子里孩子,這是一個正經的人會做的事嗎?
荀卿染半晌不說話,臉上也只是獃獃地。
方氏見如此不開竅,不覺有些煩躁。心想這是天生的獃氣,還是被調教的太好,竟真的一點心機都沒有。
方氏咳嗽一聲,常嬤嬤端了個食盒進來,打開食盒給方氏看了看,依舊退了出去。
「這裡是碗補湯,你替我送過去給辛姨娘。就算是你的一份心意,記得看著喝下去。你放心,你聽我的話,我自然心疼暉兒,他族譜的事,就包在我上。」
這是在暗示,如果按照方氏說的去送湯,荀君暉就能族譜,不然,君暉就進不了族譜?
是什麼湯,有這麼大的效用?就是傻子,也不能相信食盒裡的是碗普通的補湯吧?
要用孕婦和嬰孩的,換取弟弟的前程,方氏這一招,實在太毒辣、太缺德了。而且,是不是還不只是這樣。
荀卿染抬頭看了方氏一眼,又趕低下頭,怕掩飾不住眼中的怒火。
在方氏眼裡,荀卿染的舉十足是膽怯的表現。
「君暉已經十三歲了,他以後怎樣,可就看你這個姐姐的了。」方氏把食盒向荀卿染推了推。
外面有說話聲和腳步聲傳來,方氏有些不耐煩地催促荀卿染。荀卿染咬咬牙,站起來,端起了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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