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染的午飯是常禮家的親自送來的,一尾清蒸的鮮魚,一碟高湯燙的栗子菜心,一碟溜的指甲蓋大小的鮮菇,一碗青筍皮湯。都是清淡的菜肴,卻做的十分緻鮮。荀卿染桔梗拿賞錢,常禮家的卻極力不肯接。
「二爺特意來吩咐了,三姑娘傷,飯菜要更上心。」頓了頓又說,「鄭家的表爺也派人來,送了銀子,讓奴才照顧姑娘。奴才答應了,那銀子奴才沒收。」
荀卿染點點頭,常禮家的這麼辦很妥當。
「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這送飯送菜,以後不要親自跑來,免得人多心。」
常禮家的笑了,「姑娘放心。方才太太派了金嬤嬤來,也是吩咐奴才安排清淡的菜肴給姑娘吃,奴才跑這一趟,不顯眼的。」
方氏竟然也這麼關心?荀卿染一怔。
方氏屋,方氏斜靠在引枕上,常嬤嬤、金嬤嬤兩人圍在榻前。
「你吩咐了廚房沒有,三姑娘那邊的飯菜要清淡,讓們別懶。」方氏又問金嬤嬤。
金嬤嬤彎著腰答,「奴才去吩咐過了。就說是太太的話,要是三姑娘因為吃了們做的飯菜,留下了疤,太太饒不了們。」
「嗯,很好,你下去吧。」方氏上說著很好,面可不怎麼樣。
常嬤嬤最明白方氏的心,想了想,勸方氏道:「太太這麼做,才真是最高明的。往近了說,三姑娘手上的傷早點好,就能早點拿起針線。往遠了說,如果手上落下疤痕,這將來的婚配,只怕要有些阻礙。到時候,反耽誤了太太的大事。那一瓶玉容膏,比起大爺和四姑娘的前程,可就是芝麻綠豆大點的小事了。」
聽了常嬤嬤的話,方氏臉緩和了很多。
「我也明白,不然剛才不會那樣吩咐金嬤嬤。哼,先讓那丫頭得了這個便宜吧!我是氣朔哥兒,這孩子,一點心機眼都沒有。方才說的那一番話,落到別人耳朵里,可不就了我苛待庶的證據了!」
「太太還不知道朔哥的脾氣,最是熱心腸,不分遠近的。他是無心的,況且就在這屋裡,那話也傳不出去。」
「他是我嫡親的外甥,我說是生氣,我更是擔心。這孩子,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人,這要放到外頭去,實在讓人心。」
常嬤嬤見方氏心好轉,就端了碗蓮子湯過來。方氏喝了幾口,又著口躺下。
「可恨這個三丫頭。安排的好好的,只要送了湯過去,我就有法子擺布。讓人說湯里有毒,我卻先把事按下來,只找君暉說話。那小子如果心狠,我就把事揭出來。現在那狐貍是老爺心坎上的人,不怕老爺不連帶厭棄了他。如果他心疼他姐姐,自抹黑自己,不族譜,我就幫瞞。有這個把柄,不愁他們姐弟不好好聽話,以後讓他們替我收拾那狐貍。現在卻弄這個樣子。……你可查問清楚了,是不是故意打翻食盒的?」
「回太太,當時外屋沒留人伺候。兩位爺進來,只有巧英打簾子。奴才問了,只說沒看清。奴才仔細盤問起來,是朔哥行有些魯莽,撞翻了食盒。」
「巧英這丫頭是個穩重不多話的,所以才升了上來伺候。這樣說,看來就是了。我想三丫頭也沒這心膽量。」
「太太,那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我已經想好了,你去挑些好的補品,送給辛姨娘,這麼這麼說,不信說不。」方氏得意地冷笑。
梨香院的人大老遠瞧見常嬤嬤捧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過來,一個忙去迎接,另一個進去稟報。
等小丫頭將常嬤嬤迎進屋,辛姨娘已經從床上起,招呼人給常嬤嬤讓座倒茶。
「姨太太快躺下,您現在子尊貴,可別這樣客氣,折殺奴才了。」常嬤嬤臉上笑的像朵花。
「嬤嬤是太太邊的人,我們看著嬤嬤就像看見太太一樣。我子不便,沒能出去迎接,還請嬤嬤別見怪。」辛姨娘也是滿臉笑意。
「奴才就是奉了太太的令,來瞧姨太太。這些補品,都是京里和江南那邊送來的,進上的東西,在外面有銀子也買不到的。太太平時捨不得吃,可盼著姨太太有了孕,太太高興的什麼似的,許願說要吃齋保佑姨娘那。」
辛姨娘拿起帕子了眼角,激道:「太太待我的好,我都記得。只盼著有福分,這輩子長長久久地服侍太太。還請嬤嬤轉告太太。」
辛姨娘這屋裡除了床帳,還有一鋪短炕。常嬤嬤剛才一進屋子,就見到短炕上有幅炕屏,不是平時擺的琉璃屏,而是換了文錦繡屏。紫檀的如意紋屏架,屏上繡的是連生貴子的吉祥紋樣。因這東西眼生,又格外緻漂亮,常嬤嬤一連掃了好幾眼。
「嬤嬤看這綉屏可好?」辛姨娘問道。
常嬤嬤站起來,走近去看,不贊道:「唉呦,是雙面綉,看這花樣、綉工,宮裡的手藝也不過如此。不瞞姨太太說,前兩年咱們家裡也請了針線師傅,教這個雙面綉。只有二姑娘和四姑娘學了幾,後來那師傅家裡有事,就辭了回去。咱們這樣人家的姑娘,平常的針線上過得去就好,誰還指這個謀生,也就罷了。姨太太這綉屏是哪裡買的,真是好意頭啊!」
辛姨娘笑,「是底下人在外面買來的,倒沒問那個。」
常嬤嬤也不過是閑話,就不再深問。客套話都講的差不多了,常嬤嬤看屋還有丫環婆子伺候,便咳嗽一聲。
「這些東西,還請姨太太趕讓人收了吧。」
辛姨娘明白,這是常嬤嬤有話要和私下講,便讓伺候的人收了東西下去。
「是不是太太有話吩咐我?」
常嬤嬤乾笑了兩聲,「如果姨娘不見怪,奴才有兩句己話,要和姨娘說說。如今姨娘懷有孕,依奴才看來,十有八九是個男胎。姨娘也該為將來打算打算。」
常嬤嬤眼打量,見辛姨娘似乎聽的神,就湊近兩步,低聲說道:「老爺如今只看重二爺,明天若二爺了族譜,老爺的這份家私,他就能分走一半。老爺是有些家底,可也不夠這麼一份兩份的分。……京城裡的大爺,是老爺嫡子,如今做著朝廷上的,娶的是伯爵府的姑娘。大爺那一份是誰也不了的。……那這剩下的一半,與其要三爺和二爺將來平分,姨太太何不早為三爺做打算,一腦都留給三爺該多好。況且三爺年紀漸大,子不好,以後奪了三爺那一份都有可能的。」
「依嬤嬤的意思,我當如何?」
常嬤嬤眨了眨老眼,「姨太太那麼聰明的人,這麼點子事,還用問奴才?我聽說,太太子不大好那,明天開祠堂那樣大事,後院沒人主持怎麼能,推遲些日子也許更穩妥些。這日子一推遲,誰知道以後會出什麼事,二爺永遠不了族譜,也是有的。」
辛姨娘攥著手帕,低頭不語,似在猶豫。
「三姑娘和二爺,從來不把姨太太放在眼裡,以後說不準要如何欺負三爺。姨太太可要趁早拿主意,到了明天,一切就晚了。」
「太太,太太那邊……我有些怕。」
常嬤嬤訕笑,「太太自然是幫著姨娘的,姨娘有啥可怕的?」
辛姨娘似乎是下了決心,「多謝太太提點。」
「都是為了姨娘好。姨娘若有法子,從此斷了那個族譜的路,那就更穩妥了。奴才相信,姨娘是有這本事的。」
辛姨娘微笑不語,常嬤嬤見說妥了,便喜滋滋回去差。
送走常嬤嬤,辛姨娘了薛嬤嬤進來說話。
「方才的話嬤嬤都聽見了吧,嬤嬤看,咱們要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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