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庶而已
書院里,兄妹之間一道用飯是常事。
連舟說完,就見自家公子目微轉,遠遠地往後面看了一眼。
連舟亦看了過去,卻見人群最後面,那個夾在人群里、穿牙對襟長袍的姑娘,好似聽出了神,此刻還獃獃坐在布墊子上,往檀臺看去。
但那檀臺,明明已經沒有人了。
連舟:「.」
秦慎:「.」
秦慎清了一下嗓子,看著那呆鵝似的小姑娘,剛要說句什麼,傅溫忽的快步而至。
「公子,老爺有急事相商。」
秦慎倏然收斂了神。
*
秦慎離開了鶴鳴書院,他這邊離開,那邊消息便在人群中傳了開來。
誰來都行,秦恬自己上學下學也是可以的,但還是問了老管事。
「這幾日老奴得去遠一些的鎮子,替姑娘相看宅地,若是不能來接送姑娘上下學堂,就讓常子來,可好?」
這次,終於聽見沈瀟跟說了話,雖然就一個字。
紅袍男子哼了一聲,「既然看不上,秦家怎麼還把人送進了書院里?」
「吵吵鬧鬧,煩不煩?」
「我還能坐在這嗎?」
邊跟著的小廝常子,自秦恬搬出來之後,也被老管事回到了秦恬邊,這會將竹凳都擺好等著姑娘。
老管事也不掩飾,「姑娘好好的自家飯菜不吃,非要嘗一嘗學堂的飯菜,這又是何苦?那學堂里的大鍋出來的飯菜,能香嗎?」
有人回答,「那再怎麼也是秦家的兒,以後嫁出去是秦家的臉面,總不能太差。」
秦恬聽著連忙點頭,這才長長出了口氣。
大儒、山長還有先生們都還沒來,眾人三三兩兩地聚著,有些人在論學問,也有些人說著閑話。
「好像,兄妹之間有些陌生的樣子。」其中一人說得稍顯含蓄。
這一點上老管事可不再讓步,「再怎樣,姑娘也是秦家唯一的小姐,老爺是一定不會答應姑娘在這裡久住的,況大公子當年讀書不便來回,也擇一近置了別院。」
只不過今日,秦恬總覺得路上不太安靜似得,可是連著回頭看了幾次,都沒有看到什麼。
「不知是個什麼樣的子?可別太烈了」
不說話,秦恬也不是多話的人,倒是坐在左手邊的沈瀟自檀臺散了之後就沒回來,也不知去向了何。
秦家,那可是青州府當下掌權的第一高門,等閑人怎麼可能攀得上?
他倒是說起了另一樁事。
老管事說到這,想到了什麼,「大公子的別院空了下來,是不是.」
不過秦恬並不這麼想。
秦恬一聽,捂了笑。
也許以後,離開秦家,最普通最尋常的茶淡飯,才是的生活。
他邊幾人說看不上,「那秦大,從頭到尾就沒跟這庶說一個字。那秦家還在書院里盛飯吃,嘖,不待見的很。」
下山路快,秦恬這幾日也都沒有坐馬車,一路順著石階和山路往下到鎮子里,就三刻鐘的工夫,沿途還能鬆快鬆快,尋些野花草藥。
眾人一下子徹底閉了,看著沈瀟,敢怒不敢言。
「俏的呀,秦家就這麼看不上?」
秦周說也好,「那老奴另給姑娘置辦一,單屬於姑娘的。」
「周叔,是學堂廚上的飯菜嗎?」
周叔連聲讓慢些,一面說著,一面替打開食盒,放到支好的竹桌上頭。
今日也同平日一樣,午間就去了同老管事秦周約好的池邊梅林。
這話一出,眾人臉上都出些怪怪的神來。
「大仙大仙,您是仙您是神,姑娘和小的就是過路的小民,無意驚擾,您可萬萬別記仇,莫往咱們夢裡去,待過年過節,必殺侍奉您」
坐了下來,看著桌上四菜一湯,還是忍不住瞧了老管事一眼。
但這總算是個開頭,秦恬拿起筷子,認真吃了起來。
這話還沒說完,忽然有人喝了一聲。
秦恬也放了學,周叔果然沒來,只有常子來接了。
*
秦恬整個下晌也都將心浸在大儒的講學之中。
「聽說秦夫人子不太好了,最近好像每日都請大夫。如果真出事了,是不是被那個庶克.」
另一人可就直白多了,「什麼陌生?我看說不定是有罅隙吧!秦大都不讓他那庶妹坐到前面去,那個庶也不敢來,連個像樣的位置都沒有,匆匆忙忙就在最後坐下了。」
「那也沒什麼奇怪,他幾月都來不了一次。」
「這可是周叔他老人家,親自去廚上給您盛的飯菜,」常子說著,嘿嘿笑了起來,「挑揀了半天呢!」
等到回過神回了學堂的時候,發現位置好似有調整。
好在因為墨山先生的到來,接連幾天的課業都暫時停了下來,眾人只回來收拾了東西,就散了學。
「嗯。」
婚姻嫁娶一道,秦氏的門楣更顯得高不可攀。
秦恬今日腳步輕快,一路小跑著就到了梅林邊上。
草地邊緣一片男學子聚集的地方,這幾人聚集的地方周邊也有些空。
魏緲說是怕天氣越來越熱,日頭越來越曬,與人換了位置,不再坐到秦恬的前面了,換到了前面靠牆的地方。
最後一次,自路邊鑽出來個黃鼠狼。
多人家還想著將兒嫁到秦家,但秦家至今都未給秦慎定親。
「可你們不覺得秦家人有點奇怪嗎?」
兩個姑娘,坐在獨獨空出來的最後地方,引得人人往後多看了幾眼。
話沒說完,就被秦恬驚嚇打斷了。
秦周見小姑娘並沒有吃不慣,反而吃得認真,嘆著氣不再多說了。
手裡不知在何折來一長枝,當下一枝子到地上,劃出破空的聲音。
新換過來的姑娘是表妹,但那位表妹子頗為沉悶,言寡語,坐過來便低著頭抄寫書本,一句話都不說。
以前一直都被困在宅院里不得出來,眼下能出來見見外面的天空,自然什麼都想嘗試一下。
就算是學堂里的普通飯菜,周叔也要湊夠四菜一湯嗎?
眾人抬頭看去,見一個高瘦的姑娘,穿著深的走了過去。
「方才秦大直接走了,從頭到尾都沒有跟那個庶說一句話。」
不曉得周圍的人為什麼都避開了來,但秦恬還是走上了前去,小聲問。
吃飯的池邊梅林離檀臺甚遠,走在半路上的時候,檀臺前的人都已經回了一多半了。
待簡單地用完午飯,就回了檀臺。
就像在話本子說書人裡,是怎麼都想象不到,學富五車的大儒站在高高的檀臺上講學,竟然能令人心神都被卷進了他的一字一句里,直到人離開了,思緒還陷在其中。
「秦大走了。」
「也是。」紅袍男子說著,向旁邊一手,有人拔開一隻金葫蘆遞到他手裡,紅袍男子一仰頭,將金葫蘆一飲而盡,眼睛瞇了起來,饒有興緻地直直看向秦恬。
眾人這麼說了,立時有人問了一句。
坐在最中間的男子穿著暗紅長袍,在一片米青的學子里甚是扎眼,但他一副無謂態度,一手撐在書案上,一邊側著臉向後看,目就落在了最後面。
因而秦恬什麼都想嘗試,想聽最好的先生講學,也想嘗嘗尋常學子的飯菜。
「周叔說什麼呢?那到底是兄長的宅院,說不定是夫人替兄長置辦的,同我們可沒什麼關係,還是另尋妥當吧。」
去占秦慎的別院,是嫌活的不夠長了嗎?
池邊梅林距離學堂稍有些遠,但那人些,是個安靜的去。
「真的要再另尋宅地嗎?這兒住著也好的。」
這個人說著,也有人嘖了一聲。
秦恬聽說了,但也僅限於聽說了而已。
秦恬自小就是老管事看著長大的,從一個襁褓里的小嬰孩,到蹣跚學步的娃娃,再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老管事可捨不得吃苦。
秦恬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上晌坐的地方,周遭竟然空了下來,獨獨剩下兩個布墊子,沈瀟盤坐了其中一隻,閉著眼睛似在參禪,一副努力修養的模樣,另個一屬於秦恬的,還空著。
常子見了,「呦」了一聲,兜頭就替秦恬拜了三拜。
他自在諸城撞見了廖順被置的事之後,一連好些天做噩夢,跟著婆子們求神拜佛了好些日才消停下來。
打那之後,常子便對各路神仙都敬重又依賴,當下連黃大仙也拜得虔誠。
秦恬好笑,倒也沒有制止他,等他念念有詞地拜完,才又下了山去。
只不過就在方才黃鼠狼鑽出來的一片草叢裡,有人亦捂著笑,看著秦恬主僕走遠了,才慢慢從草叢裡走出來,嘿嘿兩聲,轉往另個方向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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