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珍

翌日。

陸老太太滿意地打量著陸珍上的水藍綉百鳥馬面配藕暗雲紋長衫，笑說道：「珍姐兒白凈，不管穿什麼兒都好看。」

戴嬤嬤將一串金嵌多寶如意鎖給陸珍戴上，「這是老太太在擷金閣訂的，今年時興的樣式。」

「別家姑娘有的，咱們珍姐兒也得有。要說你比們差著什麼，那就是差個好爹。你這個爹不行。」陸老太太握住陸珍的手輕輕拍了拍，嘆道：「委屈你了。」

「沒有啊，爹爹好的。」陸珍親親熱熱地挽住陸老太太的胳臂，下頜搭在肩頭，低聲音發問，「祖母，您是不是想讓爹爹娶媳婦？」

「你又知道了？」陸老太太出手指了陸珍腦門，長長吐口濁氣，「當娘的哪有不盼著兒好的呢？我是想讓他個家。以後你嫁了人，我跟你祖父都走了，就剩他一個守著偌大的院子多孤單？」

不止孤單還很可憐。陸珍彷彿看到陸玹負手立在枝葉凋零的老槐樹下長吁短嘆的模樣。沉默著把頭枕在陸老太太肩上。可是以爹爹的樣貌人品才學……跟年紀，與他般配的委實之又。要不……選個黃道吉日給爹爹卜上一卦？

就這麼定了。

陸老太太以為心裏彆扭，趕忙說道：「你放心，即便你爹了家，也不會慢待你。他要是敢對你不好，我就給你換個爹。」

陸珍笑得前仰後合。戴嬤嬤也跟著湊趣兒，「姑娘有老太太疼，可說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陸老太太陸珍額發，「我有珍姐兒陪著也是厚厚的福氣。」

……

時隔多年再次踏陸府，臨川侯夫人眼睛看到的全是笑臉。從前來迎接呂氏夫婦到守門的閽人，甚至門口那條搖晃尾的大黃狗都在咧著笑。

陸府從上到下，由到外著滿滿當當的喜慶。

這樣的人家，必定興旺。

臨川侯夫人也彎起角，扶著張錦瑟的手進到延年堂。與陸老夫人見過禮，臨川侯夫人把張錦瑟推到陸老太太面前，「要不是陸五姑娘幫忙，我家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命在呢。」

陸老太太打量著張錦瑟，道：「真是大十八變。這孩子小的時候長得就是一臉福相。現而今更是一副多子多壽的好樣貌。」輕拍臨川侯夫人手背，笑容可親，「你就踏踏實實子孫福吧。」

臨川侯夫人笑了一朵花。

各自落座之後，石子靖和曹昀卿步延年堂，給陸老太太問安。

陸珍沒有迴避而是挨著張錦瑟，面帶微笑正襟危坐，一副大家閨秀的氣派。

曹昀卿從打進到陸府心裏就跟給了個小兔子似的，嘭嘭嘭一個勁兒的往外蹦。

煩死了！讓別人聽見怎麼辦？

曹昀卿盡量平復心緒，給陸老太太行過禮便直立在那裏。

石子靖用不同的說法直白的表達了對陸珍的謝意。臨川侯夫人附和的同時，跟石子靖同樣直白的稱讚陸珍：「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見過這般招人疼的孩子。」

「長得俊，心眼好。道行也高。」

陸老太太謙虛回道：「我們珍姐兒不敢說萬里挑一，那也是千里挑一的姑娘。」

「不長得俊，心眼好，道行高。子還和順呢。」

臨川侯夫人連連稱是。

二老吹捧陸珍，大小魏氏不上話，只能面帶笑容認真聽著。大小魏氏五相似，笑起來的都是眼睛彎彎。如果要說區別，那就是大魏氏的笑容由衷而發，小魏氏邊笑便盡量掩蓋眼底沉積的不屑。

陸五跟前番所見又有不同。好似韌勁兒十足的竹枝，靜靜坐在那裏就讓人覺得舒展。

不過就是瞎貓撞上死耗子罷了。要說道行高，還得是東華門那些個神機使。

陸老太太亮出手上的鬼骨戒指給臨川侯夫人看，「這是珍姐兒送我的壽禮。親手磨的鬼骨。」

臨川侯夫人艷羨極了。

「哎喲，這是花錢也買不到的金貴東西。」

還有邪祟骨的龍頭拐呢。留到下回再拿出來顯擺。

陸老太太對曹昀卿的態度不算熱絡也稱不上冷淡。沒見到曹昀卿之前，尚有幾分念想。見到之後，陸老太太對曹昀卿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長得倒是湊合。

不過嘛，跟那四個不孝子相比較差了些些。跟死老頭子年輕時相比較，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再加上小魏氏那副小家子氣的做派……陸老太太暗暗搖頭。

不行！珍姐兒已經夠苦的了。在桃仙谷被裴真人磋磨十多年，絕不能讓再小魏氏的磋磨。

陸老太太打定主意，給陸玹使個眼，陸玹便將石子靖和曹昀卿帶到前院說話。

只剩眷就隨意多了。

臨川侯夫人認真詢問鬼骨戒指的由來。陸珍聲音輕婉轉，繪聲繪的講述，「那是一個手不見五指的深夜，我帶著木香夜探冢中冢。」

「何謂冢中冢？」張錦瑟問道。

「是涼州的葬崗。」陸珍眸微微一黯，「戰加上疫病，死了很多人。」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令臨川侯夫人想起了臨川侯帶兵打仗的那段日子。

夫君征戰在外，為妻子要獨自撐起整個家。

辛苦到還在其次，牽腸掛肚才煎熬。

小魏氏見眾人不語，便催促道：「後來呢？」

陸珍清清嚨，繼續說道：「忽然，陣陣風從背後襲來。就在我回頭的瞬間，有一鬼靈手握白骨棒……」

臨川侯夫人攥帕，咕咚一聲吞了吞口水。

張錦瑟比更加張，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

小魏氏只覺得通管都涼了。

大魏氏絞著手指。後來怎樣了呀？陸五姑娘快點說嘛。……想去更！臨出門前不該喝水的。

說到此，小丫鬟眉開眼笑的起珠簾，進來回稟，「金寺人來給大老爺送宮裏的賞賜。已經到在前院了。」

陸老太太對臨川侯夫人道：「這可真是雙喜臨門。好事接二連三，一樁跟著一樁的來。」

臨川侯夫人真心實意的為陸老太太到高興，免不了又是一通誇讚。

小魏氏也高興。帶卿哥兒來陸府還真是來對了。雖說金寺人也去過幾次尚書府，且卿哥兒也不用不著攀附他。但是與之結並不是壞事。以後總歸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