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還掛在半空中,按理來說正是行軍趕路的時候。不過天德軍的士兵們卻停了下來,轉而開始紮營。
都頭和監軍還住在村子裏,不過這裏地方小,完郝振威的三百親兵和丘維道的一百護軍後,便滿滿當當了。其他軍士,依舊還得在外圍紮營住下。
他們選了一個好地方,地勢略高,可俯瞰整片河岸平地,同時側後離河不遠,還有一片小樹林,樵采非常方便、快捷。
前軍斥候來報,已經發現了敵軍蹤跡,看到的旗幟、車馬及隊列,大概就不下三千人,可能更多。天德軍不敢怠慢,於是便停了下來,紮營靜待。如果敵軍要戰,那便戰吧,事已至此,沒什麽好多說的了。
邵樹德當完值後,便在村莊裏溜達。期間遇到了一個了輕傷安置過來的斥候,與其聊了聊。他一直對斥候如何點計敵兵人數非常興趣,認為這是一門相當專業的技。斥候沒有細講,隻略略說了主要靠旌旗數、馬匹數、輜重車輛數預估,然後與自己多方位觀察到的敵軍隊列況進行印證,如果兩者數值相差不大,那麽差不多就可以肯定了。
說到底,還是靠估,邵樹德終於明白了!這又不是現代人臉識別掃描,自計數,古代數敵兵人頭,方法原始,連蒙帶猜。經驗富的,猜得準一些,沒經驗的,估算出的數據可能就會很離譜了。當然主將也不會隻聽一個斥候上報的信息,他會多方對比、權衡,同時用自己掌握的一些報訊息去印證,最終決定采信哪一個數據。
誤判敵兵人數,可是很致命的!
因為要戰,士兵們紮營很仔細,不但砍伐了很多樹木,還把村裏的民房拆了很多,所得材料用來鞏固大營。邵樹德遠遠地看了一會,覺得這地方要是多遭幾次兵災,山上估計很快就要禿禿了,大樹被砍,小樹也被弄倒不,若是一場豪雨下來,不會整出泥石流吧?
修建營地的工作一直持續到傍晚。因為征發了村子裏的民眾幹活,邵樹德這次沒有參與。不過他也沒有浪費時間,當值的時候當值,不當值時就在屋裏整理自己的心得資料。複習,也是一種學習的過程,有時候某些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產生的。
晚飯又是胡餅,一人兩個,就著醬菜吃得倒也香。不過因為要打仗了,還額外多了些羊,都是從村子裏搶來的。這就是跟著監軍的好了,能吃,普通士卒,能喝點湯就不錯了。都將郝振威派人傳訊各營,人賞絹三匹,以激勵士氣。
老盧吐槽,這一定是不值錢的雜絹,興許是郝振威從村子裏人上扯下來的。李一仙等人哈哈大笑,言語間沒半點對上的尊敬。邵樹德嗬斥了兩聲,大夥就沒再說什麽。
邵隊頭,大夥還是服氣的,不僅僅是因為武勇,而是事公正,不斂財,關心士卒。隊裏哪個士兵家裏有難的,他都慷慨解囊,不問由。久而久之,士兵們心理上都產生了依賴,團結在其周圍,這就難能可貴了。
夜間大營戒備森嚴,各營自歸各自營區,不得喧嘩。斥候來報,朔州薛誌勤部前鋒騎兵大隊離此尚有三十裏。不過那是主力,先鋒小騎兵離得更近,左右擾、窺視,都被遊奕使田星部驅趕了回去。他從輔兵裏挑選了數百名會騎馬箭的黨項人、突厥人,實力有所增強,已經可以保證將敵遊騎趕得遠遠的了,以免軍心浮。
郝振威此時比較鎮定。畢竟邊將出,基本的素質還是有的,他還逗留在村子裏沒走,並且將監軍和幾個核心將領召集了過來軍議。
“薛誌勤自恃武勇,已經不之年了,竟然還如此激進,這是想將咱們一口吞下啊。”郝振威端坐在胡床上,冷笑道。
“敢問都頭,薛誌勤到底有多兵馬?”事到臨頭,丘維道反倒不如武夫們鎮定,邵樹德站在他後,從他諸多不自覺的小作,就可以看出心裏有多麽不安。
“與我軍仿佛吧。”郝振威幹脆地回道:“李克用在雲州招降納叛,眾至萬人。李國昌引振武軍至,沙陀三部落和北邊五部眾應該也募了不,總兵力當有兩萬多。不過其主力在忻州,雲州、蔚州也麵臨朝廷大軍境的困擾,不能不留兵駐守。朔州薛誌勤能湊得幾千人,應該也是得李克用信重了。本將判斷,薛誌勤部的任務不僅僅是守朔州,很可能還有機增援雲、蔚二州的額外使命,所以見我等分兵三路而來,便想先擊潰一路,再援應其他兩路。”
“薛誌勤恁地托大,瞧不起咱啊!”
“明日若戰,便讓薛誌勤看看咱們的手段。”
“擊破薛誌勤,殺進朔州城,搶他娘的!”
眾將七八舌罵了一通,沒提啥有建設的東西。不過十將嘛,本來就是廝殺漢,你能指啥?士氣可嘉便足堪欣了。邵樹德悄悄瞄了一眼,屋裏基本都是北城的將,一個都不認識,孫霸和前陣子那個大出風頭的遊奕使田星都不在。
“好!”郝振威一拍大,起說道:“今日諸將且回營,鼓舞士卒,整理械。大戰,就這幾日間了。”
邵樹德被說得也有點激,一想到大戰,渾不自覺地起了皮疙瘩。那是一種混合著興、恐懼、、擔心的複雜緒,大戰要死人,一將功萬骨枯,自己手下這五十個弟兄,能不能都活下來呢?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深切地到,之前孫霸送給自己的是一份多麽妙的差事。跟在監軍邊,不用到一線去列陣,直麵敵軍鋒矢,這份恩可真的太大了。
軍議散後,邵樹德舉著火把護送丘維道回到了村西頭的一宅院。有心勸監軍晚上住到大營裏去,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畢竟最高軍事將領郝振威還住在村子裏呢,他都不怕,你慌啥?不知道為什麽,邵樹德想起了後世抗日戰爭時,張自忠、李宗仁等要員,數次與潛越而來襲指揮部的日軍騎兵肩而過的事。尼瑪,要不要這麽拚啊!雖然敵軍先鋒騎兵主力至此還有三十裏,且遊奕使田星的部隊橫在中間,能過來的必然是小人馬,風險不大,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一整個晚上,邵樹德都沒睡踏實。即便不是他值守的下半夜,他也數次起,到院外巡視一番後,又回到房間拭橫刀。關開閏見此,臉氣得有點發青,覺得這廝太不給麵子了,這是不放心自己隊能完護衛任務嗎?簡直辱人太甚!
邵樹德對此隻能苦笑。天明前,他又一次拿出紙筆,寫上了“每臨大事有靜氣”七個字,心裏默念三遍。自己還是太了,心裏想的事太多,這樣可能更容易出錯,以後要改!
幸好一整個晚上都無事。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住進了大營。村子裏的老百姓也不敢回來了,紛紛逃進了山裏。在這個世生活了這麽久,大家都很清楚接下來麵臨的是什麽。那可是上萬人馬麵對麵的廝殺,流漂杵可能誇張了,但死傷頗眾是肯定的。無論勝利的是哪一方,可想而知村子裏的人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可別再說那些沙陀人不會禍害本族人,雲州那麽多沙陀兵,可鎮過不次沙陀人的暴。殺紅了眼的士兵,你還指他們有理智,可能麽?
八月二十一、二十二兩天,敵軍一步步接近,斥候也不斷傳來消息。天德軍五千餘人早就將大營徹底完善,不過卻沒有擺出一副死守的模樣,而是留出了營前最大的一塊平地。那裏麵積不小,足以容納雙方上萬人馬還綽綽有餘。天德軍常年與胡人戰,對北邊五部及沙陀三部為主的薛誌勤的人馬,心理上還是有那麽點優勢的,一點沒害怕的覺。
八月二十三,敵軍騎兵主力已經聚集到了三裏外的一小高地上。他們的作驟然猛烈了起來,不惜傷亡也要驅趕、捕殺掉敢於靠近己方的天德軍斥候。田星傷亡了不手下,才探得薛誌勤的步隊大營就立在五六裏之外的一河畔空地上。看營帳,三四千人還是有的。也就是說,雙方兵力規模差不多,誰也別占誰的便宜,一決勝負就好了。
八月二十四一大早,兩軍大營前的空曠原野上就騰起了大的煙塵,馬蹄聲陣陣,間或夾雜著一些呼喊聲和慘聲。邵樹德陪丘維道爬上營高臺上瞭,卻見秋日的原野上,草木枯黃,大隊騎士整齊列陣,時而互相衝殺一番。在雙方騎兵主力中間,被得沒躲的斥候們紛紛逃歸本陣,有那狠一點的人,逃回去之前還不忘再與對麵的同行廝鬥一番,多幾個斬獲好回去領賞。斥候的賞格,可也是十匹絹呢,抵得上銳親軍。
“咚咚咚……”大營鼓聲響起,營門大開,士卒們一陣嘈雜。軍火急火燎地跑來跑去,用腳踹,用鞭子,用刀鞘打,讓這些殺才們趕列陣出營。
大戰,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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