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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貫娘子》 第 6 章 第 6 章

王氏的心肝這段時日已然碎的不能再碎。生來,手段高桿,早年嫁到霍家之前,霍家就是個代代與皇室看莊子的莊頭人家。

可自,也不過十來年的功夫,憑的是權謀智,迎干賣好,如此,上下的溜圓,左右拍的滋潤,皇家的東西便姓了霍,這就是后來霍家莊的由來。

霍老爺腦袋懸掛在城門上,都沒有這麼怕過。

可現在……王氏死死的盯著七茜兒的臉,還有那雙閃著寒的眼。

這眼,仿若是見過的,冬日凍死在草棚的佃戶,被發配到莊子鹽井做苦役做到死的囚犯,被發賣的小娘,被打死的仆奴……那些人臨死之前就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可那時候的王氏是不怕的,說,活人咱都不怕,還怕個死

那會子有儀仗,現在,什麼都沒了……

不屑的嘖嘖兩聲,七茜兒上下打量王氏一番后這才接著說:“好太太,您這是連蒙帶騙的把我賣出去了,您就安心了?哎呦!也真是個不怕死的,就不怕我現下喊出去麼?騙人家老爺老娘不說,您怕是忘了?家里老爺的腦袋可是城門口掛著呢!他都沒流干凈,你個余孽還上趕子到人家兵老爺家門口騙來了……膽兒大的你~!”ωWW.166xs.cc

從前,七茜兒總在夢里想反復找王氏問問,你心呢?你也是做娘做祖母的人啊!你輕易就把旁人的孩子推進火坑,你明明就知道肯定過不好,這輩子就因為你一句話就倒霉到頂了,說不得命都被人害了!你就睡的著麼?

可后來老了,見識的東西多了,就明白了,人家睡得著的,人家什麼都不怕,人家好吃好喝一輩子,說報應?誰又見過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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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后來,七茜兒老了才悟出一個理兒,比起王氏的黑心狠辣,的爛沒骨頭脾才最是招人恨的。

如此就再不恨王氏了,也不恨霍老爺,不恨老太太,不恨臭頭……甚至都不恨喬氏,只恨自己。

如今就是說說,心里卻是沒有氣的。

王氏嚇的不輕,想到惡果就神大變,怕的起來,一時間就只能聽到牙齒打的聲兒。

七茜兒臉上笑盈盈的,還出手裝作不舍的樣兒拿住的胳膊。

推搡間,七茜兒便看到王氏胳膊上的那個白潤潤的羊脂玉鐲兒了。

對了,對了,就是這個件。

從前王氏置人的時候,最喜歡穿團花牡丹的貂邊襖子,還喜歡坐在風雨不侵的高喝參茶,帕子,最長的時候出自己的白腕子,一下一下的用手撥拉這個鐲兒。

七茜兒從前總做噩夢,夢里都不敢抬頭看太太,看不到臉,卻能看到白生生的腕子上的這個鐲兒……

“呀!太太這個鐲兒真好看啊!”

七茜兒笑了起來,去那個鐲子。

白氏想回手,可是看到七茜兒那雙眼,又不敢了。

如此,七茜兒就一下子一下子的從腕兒上生撥拉下這鐲兒。

王氏套的這鐲兒,如今雖人瘦,可骨骼生不敢喊疼,就滿目哀求,一頭冷汗的哆嗦……

七茜兒廢了點子力氣,最后到底將那鐲兒套在自己如柴伶仃的小胳膊上了。

邊套還邊嘆息:“哎!大半夜,到都是吃人的畜生,您輕易就把我們攆出去了……一盤子供果兒我是一救了您全家命,可您呢?好太太,您賣了我娘又賣?您就沒想想,沒了我報信去~您全家都要死了!老人常說,這人啊,得慈悲些,得有良心是吧!不然會有報應的,您說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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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眼神恍惚的晃悠,就覺著自己在做夢,想暈過去,可耳朵邊這七茜兒的聲音卻清清脆脆的穿耳朵,一個字兒都沒掉。

“……從前那后院的嬸子常勸我,說嫁了人就好,做那麼多活兒是累,可太太也是為我們好,讓學本事呢。還說~太太您是慈悲心腸才沒有死我,還養著我,我們恩,嘿!我謝謝您嘞,您沒有死我,我也救了你全家,咱們~這就兩清了,你說?”

七茜兒死死的盯著王氏看,王氏反應半晌才木訥的點點頭道:“……。”

七茜兒聞言高興,拍的胳膊親昵的說:“就好,這可是你說的,我可不像您敢造孽!那,您家給我一把食兒,我救您全家,這就兩了,?”

!”

就好!太太到底是個懂禮的,素日最是慈悲不過,那真是建廟燒香,見神像就磕頭的良善人,既然您良善又知禮,咱就再算算您賣我這筆帳,好歹,十貫不多也是錢兒,五十斤糧~您全家可欠了我不是一條命是吧?”

人在屋檐下,王氏只能不甘愿的說:“……是,是吧……”

七茜兒表喜滋滋的拉那玉鐲兒:“嘖!哎呦聽聽,您倒是什麼都知道的,什麼都清楚的~我就琢磨不明白了,后山那墳營子,您可一年從頭到尾沒送人進去啊?真是個不怕報應的!太太您就不怕明兒死了地獄,閻王老爺斷案他燒了您焚了您剁了您絞了您~挫骨揚灰了您!”

王氏后連連退,七茜兒把著的胳膊步步隨,雙眼直勾勾的迫著,在耳邊說到:“再~來世再判你個畜生道,做那拱糞吃屎都起膘的,遇到個節氣就一刀咔嚓了您的老母豬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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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神灰青,使勁掙

七茜兒卻提著,又從袖子里揪出一個小布包,將里面的幾枚戒指一個一個的套在自己干滿是老繭的指頭上。

“七~七茜兒!你敢?”王氏不想舍財。

七茜兒卻笑如鬼魅般的看說:“哎!我敢啊!太太您能拿我怎麼著呢?哎喲,慢點了您,這地方地面朗,甭把您摔壞了,沒心肝兒您吐出個大腸頭來,我可不幫您收撿起來,怪~臭的!”

王氏一的本事便又被嚇到了塵土里。

“你,你就不怕死麼!?”

總歸,這就是個仗勢欺人的。

七茜兒心里越發怨恨自己,張合著戴了七八個戒指的手掌笑說:“我不怕啊!可您怕啊!哎~恁大個聲兒呢?耳朵都要震聾了!太太您想死就死唄~就大聲兒吆喝唄!可憐那邊還有大爺,二爺,還有您那堆心肝的……

反正我這小娘養的賤骨頭,死不死的有什麼啊,不然您就試試?喊一喊?那里面的漢兵可不是跟您講道理的,您招惹了人家的老太太,嘿!回頭一刀一刀下去,這一家子的腦袋瓜子沒準兒就跟滾秋瓜般的滿地咕嚕了,嘶~都給你崩三尺!反正誰也逃不過,您看~不然咱就搭個伴兒?到了閻王老爺那邊,我好歹還是個人證呢……”

王氏就往地上栽,七茜兒一把撈住笑說:“您可甭裝了,我這才拿了您多大點兒,那邊車轅的劈柴堆兒里我可都看到了……當誰是個傻子不……”

不等說完,也不知道上哪兒來的力氣,王氏甩開七茜兒就踉踉蹌蹌的就往著車那邊去了。

一邊跌跌撞撞,王氏里還喃喃的低喊:“鬼!惡鬼……鬼……!”

爺霍云瑞一臉蒙的被王氏破嚨嘶喊回去,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便上車的上車,背筐的背筐……跑的飛快的。

從頭至尾,那家人都不敢回頭看七茜兒。

七茜兒就小聲嘀咕:“你才是惡鬼呢。”

待那行人越走越遠,七茜兒也不彈,就原地著……心里清楚,此去便一生再無見面之日。

這一家溫香玉泡出來的貓兒,能不能走到老家不說,見過逃難拉細的,就沒見過拉著柴禾垛子逃難的。

這世上總有人覺著自己最明白不過,這蓋了頭~那地面上兩道深車轅可什麼都蓋不住的。

就這吧,不提醒,生死任由他們,全憑天意,也算是給安兒積德了。

先生驚異的看著他新的霍弟,才將他們還說起早年間的幾本好書,可這會子這人怎麼就奔命般招呼都不打的就走了呢?

他本還想力勸霍弟與他一起營,這如今新朝剛立,隨便混混都是個出啊。

哎!看錯了~看錯了!人家得了錢兒,跑的忒快,竟喊都喊不住。

一直看到那邊路口那家人不見了,他這才回頭看向里外三層婦人圍著的那小娘子跟陳吳氏。

待他過去,便瞧見那小娘子正從地上撈起一個等的大筐往背上背,作間,就見這小娘子腕子上圈了個晃白,手掌上當啷著七八個亮閃閃。

先生覺著刺眼,就鬼使神差的順禿嚕說:“這,這是什麼啊?”

七茜兒對先生是有好印象的,那會兒老太太要賣了,這位愚直的就梗著脖子教訓老太太道,從未見過好人家賣家中正妻的,且他是人,婚書也是他寫的,這人無論如何是不能賣……后老太太又托人口信,那臭頭也捎口信回來說,就如此吧……

七茜兒笑瞇瞇的回話:“回先生,這是嫁妝被兒呢,您甭看這被面兒糙了些,可里面卻是兩床十斤的籽兒好皮棉,都是新花呢。”

先生自然不是問的這個,可現下神智已經清明,便只能訕笑著說好,一甩袖子人家轉走了。

那磨盤上的墨盒子都來不及拿。

湊巧的喜鵲兒落在莊前頭祠堂外的槐枝上,七茜兒喜滋滋的看著。

了。

這是安兒他槐樹爺。安兒生來弱,還是老太太說,認個樹爺能庇佑孩兒。

后來認了,果然安兒就咳嗽了。

從前遇到逢年過節,就常帶安兒來給他樹爺爺上供。

“明兒我安兒還來,我就給您掛個大紅,供個恁大的豬頭來!”

發了個愿,七茜兒背著筐就隨老太太陳吳氏往莊走,這一路陳吳氏的眼睛都從手上拔不下。

七茜兒抿笑,還大大方方的出手,巡查了一圈兒,到底挑了一個最差的銀圈兒順手給老太太往指頭上一套說:“這個您就拿著隨便玩兒吧。”

別的?你就別想了!

老太太眼珠子咕嚕一轉,看看后,扯著七茜兒走幾步才小聲說:“你這妮好不知事,如今兵荒馬,咱那院子住的都不是一戶人家,你這些東西,就暫且讓我給您管著,明兒你與臭頭好了,我再給你……”

跟這老太太互相折磨了十多年,誰還不知道誰是個啥脾

暫且?等著吧!

七茜兒笑瞇瞇的回:“瞧您說的,這點子玩意兒我還管不好?我又不是個傻子,我娘家給的嫁妝,我怎敢放不好?您安心,不勞煩您費心,一會回去,我找點針線個袋兒,我放心口掛著!命沒了都丟不了!”

邊一陣哄笑,老太太心里生氣卻也只能忍了。

互相不脾氣呢,誰知道誰是個啥樣兒。

到底,添丁進口是好事兒,也不能見面就一腳吧?

陳吳氏心里生氣,就扭著老臉扯了個笑,還很厭煩的擺著手驅趕那圈人。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那邊又一陣哄笑,有那機靈的,就把老太太的五只羊牽了過來。

七茜兒多機靈,蹦跶了一下穩了穩筐,笑瞇瞇的就過去牽羊道:“這是咱家的?”

老太太看看羊,又神莫名的看著這稀的,什麼咱家的?這妮咋不認生呢?這跟娘家生離死別的,咋不哭呢?這不對啊!

陳吳氏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生生的點頭說:“啊!我的羊!”

七茜兒笑的開朗,左右手一把牽住羊韁繩道:“你的,你的!都是你的!是你的就是你的,是我的就是我的!我幫您啊,我還能殺吃了你的?”

那羊沒吃飽舍不得走,卻被七茜兒猛的一拉,最壯實那只便咕咚一聲兒跪倒在地。

七茜兒把繩兒在手腕那麼一盤,特輕易就將那羊拽了起來,如此,一手兩只,一手三只的就沒費多大勁兒的,就拖著那羊兒往莊子里走。

三歲開始就在霍家莊后院做雜活兒,十歲開始就當丁的男人使,十五歲的七茜兒吃飽了,上就有的是爺們的力氣。

陳吳氏著那雀躍的背影有些咂舌,想著,這,這是個什麼玩意兒弄到家了?

還沒想明白呢,邊便蹦跶來一婦人,鬼鬼祟祟的在耳邊道:“老太太,您看人的眼神,那是這個啊!”

這婦人高高翹起大拇指。

陳吳氏卻不知道該怎麼回這話。

七茜兒心里高興,一邊走還一邊四看舊景,哎,這是王翰林家,哎?這房子從前竟是這個樣兒麼?嘿!這桑將軍家的二房媳婦兒還欠我三十貫沒還呢……

恍恍惚惚的,越走越安靜。

如此,七茜兒便停下腳,回頭對陳吳氏喊了句:“您快點啊……咳,那啥,我不認識路呢!”

圍觀的婦人又是一陣大笑,可憐陳吳氏腦袋一陣痛,心里想“老陳家列祖列宗啊,這可不關我的事兒啊!莫不是你家墳頂子還在水里泡著,咱家這是來了個傻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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