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朱楨開心的應下，屈著胖乎乎的指頭，一筆筆數算起來。

“萬安宮上下一百多號人的秋裝還沒發，月錢也欠了倆月，還有重節該賜的花糕、花酒，這個月的糟瓜茄、迎霜椒麻兔……對了，還有下個月的銀貢炭、寒冬，是不是也提前撥給一下，省得本王再跑一趟了……”

侯立謝聽得目瞪口呆，心說這是十歲孩子能說出的話嗎？沒想到楚王殿下落了水，居然跟解除封印一樣恐怖若斯。

定妃娘娘卻已經見怪不怪了，依然保持著職業假笑道：“殿下開了金口，本宮自會照辦，侯立謝，都記下來了嗎？”

“呃，記、記下來了。”侯立謝忙汗，心說那些克扣萬安宮的東西，早就給上上下下瓜分了。

“回頭趕補齊，別勞殿下再催問了。”

“喏。”得，這下賠了夫人又折兵，還得自己倒。

但這些只是開胃小菜，正菜還在后頭呢。

“還有，我母妃的事……”只聽朱楨緩緩說道。

定妃和侯太監對視一眼，終于明白今日之事，皆出自這個十歲的年親王，心積慮的謀劃！

其目地自然是，以不追究齊王來換取胡充妃的自由。

對做母親的來說，這沒什麼好選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

“呃，現在想想。我與你母妃本是親姊熱妹一樣。那日又喝了太多，酒后無狀，也做不得數的……”達定妃說到一半，又想起那兩記大比兜，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生疼。

不甘就這麼投降，還想拿一下老六道：“只要你在大本堂，向你七弟道個歉；再讓你母妃向本宮認個錯，本宮也不是不可以大度的。”

“放屁。”朱楨登時拉下臉來。

“你說什麼？！”達定妃杏目圓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抱歉，放屁太不文雅，應該說厚禮蟹的！”朱楨最討厭這種愿賭不服輸的癩皮狗。

侯公公一，心說跟咱家有什麼關系了？

但氣氛劍拔弩張，他哪敢廢話？

朱楨確實生氣了。他本以為此番像宮斗劇那樣，大家點到即止，保全面。

卻沒想到對方如此不顧面，明明已經敗了，卻還想輸人不輸陣，死皮賴臉的惡心人。

那也只好幫面了。

“我終于明白了，老七之所以會變這樣，都因為有你這個自作聰明的蠢娘！”朱楨拍案而起，厲聲道：

“他已經大禍臨頭了，你還在這討價還價，當這是在菜市場買菜嗎？這是你兒子的一輩子啊！”

“你在這里危言聳聽。”達定妃也是經過世的，豈會被個孩子唬住。“劉先生都說了，此事可大可小。大不了本宮帶著齊王去跟陛下自首，就說他是想跟你開個玩笑罷了！”

“就不信你父皇，會把他兒子往最壞想！”說著，站起，雙手斂住廣袖，霸氣十足道：“侯立謝，什麼都不給了！”

“娘，娘娘，三思啊。”侯太監知道雙方這是在漫天要價、坐地還錢。而他的任務就是居中調和，防止談崩。

“你怎麼知道，父皇不會把你兒子往最壞想？”卻見朱楨不慌不忙的從袖中掏出張紙，展開念道：

“除此次外，另聞其輕薄之事，有鵓鴿自東舍飛于西舍，指鴿口出非禮之言乃曰'敢飛這里來！'遂甲士刀斫之。”

“其慘酷之事，舍檐有雀雛。人已取之，齊王令人將去活燒，此無仁心慘酷也。”

“另聞今春五月時，齊王無辜踹斷宮人肋骨，可見其殘暴，絕非偶然為之……”

“如果把這些罪狀一并呈上，娘娘覺得陛下會認為老七只是小孩子一時沖，還是會認為他骨子里輕薄慘酷、毫無人呢？”

朱楨一番連珠炮，打得定妃娘娘連連后退，一屁坐在椅子上。

知道朱老板子嗣眾多，且把絕大部分父都給了太子。其余皇子在他心里，怕是沒多分量。

所以才會從小嚴格要求，希他能多得到點父。

可朱榑要是被打上這樣反人類的烙印，這輩子指定就完了……

“胡說，你造謠……”定妃這才想起來，絕對不能承認。

“這些事宮中人盡皆知，唯獨只瞞著父皇而已。”朱楨向前兩步，目如劍，直刺達定妃的要害道：

“其實是不是杜撰，娘娘比我更清楚。還有侯公公和長宮上下，更是心知肚明。”

他拊下掌，憨憨笑道：“對了，長宮不是很多宮人都被去問話，到現在還沒回來嗎？父皇只需讓人順便審問一下，就不難辨明真假吧。想必這種小事，也沒人會替老七瞞吧？”

“言盡于此，娘娘三思吧。”朱楨說完行禮如儀，轉就往外走。

同時心里默念‘一’、‘二’……

‘三’還沒到，便聽后響起達定妃頹然的聲音。

“本宮認栽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朱楨腮幫子一咧，出一抹勝利者的笑。

~~

長司正殿外，眼看天都黑了，汪公公急了熱鍋上的螞蟻。

看到侯公公帶領一隊搬著東西的宮人出來，他終于忍不住跳腳尖道：

“侯立謝，我家殿下呢？他要是一毫，咱家跟你們拼命！”

“汪德發，你嚷嚷什麼？楚王殿下這不出來了嗎？”對方的蘭花指，都要到自己臉上了，侯公公自然沒好氣。

“哦？”汪公公探頭看去，果然見自家憨憨的小殿下，蹦蹦跳跳跟在后頭出來了。

“哎呦，小祖宗，你可算出來了，可把老奴急死了。”汪德發趕上前，仔仔細細端詳朱楨一番，確定他完好無損，這才放下懸著的心。

“汪公公多慮了，本宮還能吃了你家殿下不？”艷不可方的定妃娘娘，居然親自送了出來。

“老奴失儀了，請娘娘治罪。”汪德發趕跪地請罪。

“無妨，你也是關心則。”達定妃從沒這麼客氣過。“汪公公請起吧。”

“真是的，娘娘疼殿下，多留了他會兒而已。”侯公公指著那些宮人手中的箱籠簍盒道：

“這些都是娘娘賞賜給殿下的。”

“嗯嗯，多謝娘娘，娘娘真是好人啊。”朱楨看上去開心極了，兩道眉都笑彎了，角快咧到了后腦勺。

“呵呵，不客氣……”看到他又裝起了傻小孩，達定妃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卻還得維持著面的笑道：“殿下常來找你倆弟弟玩啊。”

“嗯，會的。”朱楨點點頭，燦爛笑道：“咱們說好的事，可不能反悔呦？”

“放心，不會的。”達定妃笑得比哭還難看。

再度施禮之后，便蹦蹦跳跳帶著汪德發離開了長宮。

可把孩子高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