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對，我。”

肖宗鏡瞇起眼睛，似乎不解其意。

“大人，小的是姜小乙。”

“……你說什麼？！”

自打見面到現在，姜小乙終于在肖宗鏡的臉上見到了詫異的神。

肖宗鏡：“這是怎麼回事？”

姜小乙：“大人莫怪，這只是小的走江湖的小把戲而已。”

肖宗鏡上下打量，緩道：“這可不是什麼小把戲吧……”肖宗鏡是名差，既是差，就不了要與江湖賊寇打道，他自然也遇到過不善于易容偽裝之人，卻還從未見過如此神奇的功法。他驀然嘆：“果然是江湖之大，無奇不有。”隨即又想到什麼，笑了一聲，道：“怪不得，我就覺得有些不對，那花魁莫名暈在房，你又心甘愿跟我走。最奇怪的是，你聽我一聲大獅子吼，竟然只吐了那麼一點。”

姜小乙苦道：“大人可別提了，小的現在頭還疼著。您不是說要帶公孫闊回京審嗎？這一嗓子下去，他必是重傷啊。”

肖宗鏡道：“我要的就是他重傷，只有我的力能化他淤，他既貪生怕死，就不得不聽從我的命令。”

姜小乙道：“原來是這樣，但這也只能牽制，萬一公孫德找到高明大夫，他還是走不了。”

“沒錯。”肖宗鏡臉凝重。“我只是沒想到，齊州已無法無天到如此地步，駐軍沒有調令，竟敢擅自行。千戶長私自調兵數百人，只為維護一個作犯科的紈绔。”

姜小乙道：“大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得抓時間。公孫闊就在……”在肖宗鏡耳邊說了一陣，肖宗鏡思考片刻，道：“那你怎麼辦？”

姜小乙：“大人放心，小人自有的辦法。”

肖宗鏡沉片刻，搖頭道：“不行，這太危險了，劉行淞已經派了幫手來了。”

姜小乙：“劉行淞？”

此人有所耳聞，乃是永祥帝的侍婢，一個權傾朝野的閹人。

“他是公孫德在京的靠山。”肖宗鏡道。

“原來如此。”姜小乙琢磨了一下，問道：“那他派來的人是誰呢？”

“不清楚，不過應該是獄的高手。”

姜小乙心中一。

就算再怎麼不做京師的生意，但“獄”的大名還是聽過不止一次的。這是天京最神的組織，也是朝廷的頭號走狗，部高手如云。在江湖人眼中，獄臭名昭著，惡貫滿盈，任何跟他們作對的人，輕者家財散盡，重者禍及全族，滿門遭殃。他們眼線眾多，勢力遍布全國，一旦被他們盯上，本逃無可逃。

姜小乙謹慎起見，又問了一句：“他們……來了幾個人啊？”

肖宗鏡道：“還不知道，不過獄的典獄長名戴王山，此人武藝高絕，又極為自負，若他親自出馬，必不會太多幫手。”

姜小乙驚道：“理一個小小的公孫闊，需要獄頭目親自出手嗎？”

肖宗鏡笑了，道：“戴王山來，不會是因為公孫闊，劉行淞派他來，只是因為我來了。”

那你又是什麼人？

不等姜小乙再問，后面傳來腳步聲，孫師爺覺得公孫闊這一泡尿撒得也太久了點，怕出什麼岔子，也跟了過來。

“爺？爺？……您沒事吧！”

“沒事！”

姜小乙推著肖宗鏡往外走，心下一橫，低聲道：“大人放心，不管是誰來，公孫德都會以公孫闊的安危為先，就請按小人說的做吧。”

回到大堂，肖宗鏡開始詢問案，還沒說幾句，姜小乙又開始耍賴皮，嚷嚷著了。

謝瑾怒上眉梢，一拍桌案。

“你有完沒完！”

孫師爺又開始搖扇子，道：“哎，謝大人，我們爺被折騰這麼久，腹中也是正常的事。更何況爺本就是清白之，只是為了配合諸位才委屈在此，吃口飯都不行？人都跟你們來了，還想怎樣？”

謝瑾：“案子沒審完，不能吃飯！”

孫師爺諷刺道：“那永遠審不完，干脆死算了。果然是天京來的大人，既不講，又不講理。”

謝瑾一拔寶劍：“你——！”

孫師爺也不怕，站起來。

“大人好大的威，難道還想一劍捅了草民不？這屋里究竟誰是誰是匪！”

謝瑾怒火中燒，一雙秀氣的杏眼布。他自打加侍衛營以來，從不以皇親國戚的份示人，他們此次來齊州，也只稱自己是普通刑部員。可現下看見孫師爺這副怪氣，冷嘲熱諷的臉，他著實生出一想要亮明份以權人，或者干脆先斬后奏的沖。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孫師爺大笑兩聲，捋捋胡須。

“大人莫不是被草民激出了本來面目？哈！真想手，那就來吧！又何必在此裝模做樣，大言欺人呢？”

謝瑾氣得是兩眼冒金星，握劍的手都抖了起來。

后傳來聲音。

“放下劍。”

謝瑾咬牙：“我——”

肖宗鏡淡淡道：“你現在殺他，就是授人以柄，到時回了天京，我們還有什麼立場審訊公孫闊？”

謝瑾忿忿不平，但終還是收回了寶劍。孫師爺斜眼盯著肖宗鏡，冷冷一哼。

肖宗鏡對孫師爺道：“先生請放心，我們絕不會做出越格之舉。”隨后又對姜小乙道。“只要你配合，你想吃什麼都行。”

姜小乙：“那我要吃八寶樓的菜！”

孫師爺道：“爺點的好！我這就去準備！衙門后面有房間，爺稍作休息，咱們吃完飯再說！”

肖宗鏡：“可以。”

謝瑾覺得一切都變得匪夷所思起來，他親眼看著肖宗鏡給公孫闊選了間客房，還燒了水，為他泡了壺茶。

謝瑾忍無可忍，把公孫闊鎖在屋里，拉著肖宗鏡出來。

“你是不是瘋了？”

“什麼？”

“我問你是不是瘋了！這案子還審不審了，他們明顯是想拖延時間，你這都看不出來？”

“我稍后與你詳說，你先去辦一件事。甩開衙門的眼線，弄一輛馬車，從南邊出城，在城南二里等我。小心行事，切不要被人跟蹤。”

“……馬車？”謝瑾奇怪道，“你要馬車做什麼？現在所有人都盯著公孫闊，他們不會讓你把他帶走的！”

“我倒希他們都盯著他，按我說的做就是了。”

謝瑾雖滿腹疑慮，但他知道現在問也白問，只得聽命行事。

天漸暗。

此時，太守府，公孫德如熱鍋上的螞蟻，圍著桌子轉個不停。

這張黃檀四仙桌上，疊著兩條晃不羈的長。

一名隨從急匆匆進了屋，稟告公孫德道：“大人，那個姓謝的從衙門后門出去了！”

公孫德：“出去了？去哪了？”

隨從支吾道：“……太快了，沒跟上。”

公孫德一掌呼了過去。

“廢！”

“哈哈哈！”有人在笑，正是那雙的主人。

隨從悄悄看了一眼，心說自己主子怎麼說也是朝廷四品員，這人竟然如此無禮，將搭在桌子上。

他視線向上，見此人一黑底繡紅的裳，材魁梧，格強健。他袖子挽著，出兩條結實的小臂。再向上，隨從瞧見了他的臉，大概三十歲左右，長眉鬢，廓朗，眸如點漆，臉若刀削。

單看樣貌，這應算是個英武的男子，但他氣息鷙，周流著一說不明的酷烈之氣。端是任何人見了，都能覺出來，這是個嗜殺，殘忍無常之人。

他說道：“謝瑾的武功雖遠遠不及肖宗鏡，但想甩開你的人還是易如反掌。他很可能是去找什麼證據了，那人家里你們理好了嗎？”

隨從道：“早弄干凈了，養的狗都燒灰了！”

“專業。”那人笑道，“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公孫德急得滿頭大汗。

“如何不擔心，老夫只有這麼一個兒子，絕不能讓他去天京審！”

那人道：“大人無需擔心，他們自己來去自如不問題，但如果帶上公孫爺，絕不可能突破幾百人的防備，肖宗鏡又不是神仙。”

公孫德道：“可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只要闊兒在他們手里，老夫就是如坐針氈！戴典獄，你快想想辦法啊！”

原來這人正是劉行淞手下得力干將，獄頭領，典獄長戴王山。

這時，又一個隨從匆匆跑來報信。

“啟稟大人，孫先生從八寶樓買了飯菜回來，他說、說……”

“說什麼！”

“孫先生說那新來的審案好像并不認真，凡他們提出的要求他都好商量，不過那個姓謝的就不一樣了，氣勢洶洶，一副要追查到底的樣子。”

“當真好商量？”

“是，孫先生說爺死纏爛打，不讓那新來的在屋里看著他吃飯，他還真出去了，說給爺一個時辰的時間，吃完再審。”

公孫德轉頭問道：“戴典獄如何看？”

戴王山：“怪了。”

公孫德：“怎麼怪了？”

戴王山沒有多做解釋，收回長，問那隨從。

“肖宗鏡當真放你們爺一個人在屋里？”

“是，那姓謝的走了不久后，他也出門了，說要查些證據去。大人，王千戶的人馬都圍在衙門外，只要大人一聲令下，他們就可以沖進去，救出公孫爺！”

公孫德喜道：“好機會！快，命令——”

“不對。”戴王山打斷了他，站起，思索道：“誰走肖宗鏡也不可能走，你當真看到公孫闊還在房間里？”

“是，小的親眼看見的，不過他們鎖了房門，把孫師爺和爺都關在了里面。”

“不對。”戴王山搖頭，“還是不對。”

公孫德本聽不懂他的話，他急切道：“有什麼不對的！事不宜遲，快些帶回闊兒！那姓肖的武功高強，還請戴典獄保護闊兒安全，等此事完結，老夫必有重謝！”

戴王山紋不，笑道：“公孫大人莫急，以在下愚見，我還是先去找肖宗鏡更穩妥一點。有我盯著他，他絕對無法帶走公孫爺。天京事務繁忙，肖宗鏡待不了幾天就得回去，這期間大人找好替死鬼，做好證據，將案子在此地了結，他們不能拿你們怎樣的。”

公孫德置若罔聞：“不妥，萬一剛好你出去時他回來了可怎麼辦？闊兒豈不是又有危險！我兒安危最重要，你快些前去，劉公公既然讓你來幫老夫，那你就得聽我的！”

戴王山聽見這話，角輕不可見地一沉，又馬上恢復，淡淡道：“好吧，既然大人已經決定了，那就這麼辦吧。卑職這就去了。”大風小說

衙門。

姜小乙正在吃飯。

八寶樓是齊州最好的酒樓，一頓飯菜最也要幾十兩銀子起，面對滿桌山珍海味，姜小乙不想浪費，埋起頭來胡吃海塞。

孫師爺在旁邊念叨，叮囑他等下不要說話。

“爺不用擔心，公孫大人自然會為爺安排好一切，您只要——”

話沒說完，門口一聲巨響，房門被踹開，風撲面而來！

姜小乙塞了滿的魚，差點沒噎死。

“唔、唔！”

孫師爺大驚失，指著門口黑影。

“什麼人！你是什麼人！”

戴王山手在孫師爺頭上一彈，孫師爺當場栽倒。

姜小乙捂著：“唔——！”

戴王山哈哈一笑，一掌拍在姜小乙的背上，一狠戾的真氣滲姜小乙，橫沖直撞。姜小乙痛苦難耐，最后哇地一下，飯混著，一同嘔了出來。

下被人抬起，姜小乙看到一雙鷙的眼。

戴王山居高臨下，笑著道：“豬仔兒，爺爺來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