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到后半場,大家多多都喝了點酒,有人被拱著上表演臺唱歌,氣氛比一開始熱鬧了不。
“上個月,方藍找過我。”翼文華又給安子歸拿了一杯紅酒。
氣氛其實有些尷尬,賀瑫像門神一樣站在安子歸旁邊,那麼大一個人,安子歸愣是假裝他不存在。
既然這樣了,旁人也只能跟著一起假裝。
“他跟我提過安心公關。”翼文華是個工作狂,并不怎麼在意這詭異的氣氛,“他說安心公關部問題很多,財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你個人對公司政策的影響也很大……”
雖然和安子歸聊了一個晚上,他覺得方藍應該是夸大其詞了,安子歸神狀況看起來很正常,離瘋婆子的距離還遠。
安子歸抿了一口酒:“他找你也是為了公司合并?”
“差不多,但是他們不出經營權。”翼文華并不瞞。
方藍和安子歸一樣,都是拿著天使投資做起來的小公司,到一定規模都遇到了擴張瓶頸,想找大樹靠是必然。
兩家公司都各有優缺點,兩家公司也都有足夠的發展前景說服他改變公司明年的投資計劃,翼文華打算回去以后好好評估一番。
“海百公關簽的品牌不行。”安子歸晃著酒杯,“去年簽下來的國際品牌今年因為人種歧視問題被全亞洲抵制,就這個品牌,占了他們收益占比的百分之六十。”
“方藍這個人也不太行。”安子歸面不改,“我和他競爭過幾次,基本都是我贏。他這個人決策力方面很弱,不太適合做領導人。”
“……你真直接。”翼文華嘆了一句。
上個月方藍找他,為了說安心公關的壞話繞了一個大圈子,繞到他都不耐煩了才說到正題,而且支支吾吾半遮半掩。
大部分人說人壞話都是這樣的,說七分藏三分,似乎這樣才符合潛規則。
很有安子歸這樣,拽別人后拽得理直氣壯的。
“國從零開始爬上來的公關公司最多不會超過五家,新城這個小地方就占了兩家。”安子歸笑笑,“公關市場就那麼大,我和他已經是不死不休的關系了。”
所以何必藏著掖著。
讓投資方明確知道彼此的優缺點,總比像個村頭閑漢一樣指桑罵槐的好。
“其實我有一個想法。”既然安子歸那麼放得開,翼文華決定多說兩句,“你和方藍那邊能放手的東西都不一樣,他不想放出經營權,而你又正好想要出讓經營權。”
“你們兩家公司擅長的和弱點都太互補,我覺得最好的方式是兩家公司同時做重組,你覺得怎麼樣?”翼文華問。
一般而言,他是不會問被投資人這種意見的。
但是安子歸可以例外。
提的方案里面基本沒有任何和自己個人相關的利益。
“去掉方藍就可以。”安子歸毫不猶豫。
翼文華笑了,沖安子歸舉起酒杯。
直截了當喜惡分明,真的不錯。
大學的時候他也吃到過安子歸和賀瑫的瓜,只是他的立場和大部人不同,他一直覺得可惜的那個人是賀瑫。
悶聲不響石頭一樣的賀瑫,其實是個干大事的人,做安全監管在應急響應部門前線的人,晚一分鐘可能就是一條人命,但是賀瑫從來沒退過。
他對名利無所求,畢業多年,眼底的堅持從來沒有變過。
這樣的人,他覺得配不上的反而是安子歸。
富二代,業界名聲一般,謊話張口就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名利場里面混的人應該有的缺點幾乎都有。
他以為賀瑫對安子歸死心塌地,是因為安子歸的貌。
畢竟自古英雄難過人關。
但是今天接下來,倒是十分驚喜。
安子歸真的是個人,而且還是個十分有趣的人,有值得讓男人拜倒在石榴下的資本。
***
散場了。
安子歸全程都沒有再和賀瑫說過話,但是賀瑫眾目睽睽下那句離婚了也會繼續追還是宣誓了主權,一整場聚會下來除了一開始,之后再也沒有人八卦過他們的婚姻。
主要是不敢。
方太艷,男方太軸,都不是普通人能駕馭的類型。
而且安子歸也就上說說要離婚了,真到散場了還特意站在角落里等賀瑫和袁之薇打完招呼才走。
一起走的。
一起上的車,賀瑫還幫開了車門。
多年單對安子歸還存著一點點幻想的孫慶東站在寒風中呸了一聲,在他看來,這也不過就是夫妻吵架罷了。
離婚個鬼。
安子歸整個聚會全程都在和人說話,但是說幾句就忍不住眼尾往賀瑫上瞟。
另類撒狗糧罷了。
***
“你今年的檢報告呢?”撒狗糧的夫妻在車里的氣氛遠沒有外人看起來那麼和睦。
安子歸喝了不,坐在副駕駛座悠悠然地看窗外,沒打算理他。33小說網
“你有絕癥?”賀瑫也沒看,兜頭兜腦的就兩個字砸下來。
安子歸轉頭:“……你喝酒了?”
問了一句廢話。
賀瑫為了晚上開車回家滴酒未沾,他的工作要是酒駕估計就直接和上班永別了。
“要不然我想不到別的理由。”賀瑫沒回答那句廢話,“從零開始的安心公關你說不要就不要了,為了和我離婚花了快一年的時間機關算盡,你把這兩個都結束掉了,想干什麼?”
“你現在牽掛的也就只有這兩件事,都不要了,你打算干什麼?”他換了個說法又問一遍,“換個名字重生?還是……”
想死?
這兩個字他說不出口。
他忍了一個星期,避開放出的所有□□,直接問了核心問題。
之前以為起碼可以拖一個月,但是現在賀瑫只用了一個星期。
“你費了大力氣找到的袁之薇,就給了你這點建議?”安子歸還打算繼續掙扎。
“你再怪氣的說話我就直接把車開到機場。”很顯然,賀瑫已經不打算再糾纏下去了,“你跟我回礦里去。”
安子歸張著。
之前幾次傻眼都是裝的,只有這一次,呆滯了一秒。
去礦里?
挖礦?
他氣出神經病了?
“反正你都不打算要了。”他看起來很認真,“不要的東西就別想著一定收尾,直接放棄也可以。安心公關除了你還有其他的領導層,還有東,你走了,也一樣能運轉。”
“跟著你的那些人,你都沒有虧待過,這樣就夠了。”
安心公關的員工福利很好,十五個月年薪,厚的年終,各種商業保險,每次談投資,員工福利都是安子歸需要談判談最久的地方。
從沒虧待過任何人,就算是谷珊那樣的,在臨走的時候也苦口婆心地說了很多心里話。
都是年人,商業社會,了一個安子歸,他們也能繼續生活下去。
“跟你回礦里干什麼?”安子歸還是滿頭問號。
“在宿舍待著。”賀瑫對答如流,“了吃飯,困了睡覺,把病養好。”
“離開新城,其他的什麼都不要管。”賀瑫終于在等紅綠燈的時候轉頭看了一眼,“這樣了結最快。”
何必要拼這樣。
安子歸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酒喝多了酒中毒,腦子壞掉了,居然真的心了一秒。
“了結了安心公關,那你呢?”問。
“安子歸。”賀瑫吸氣,呼氣,“就算你真的得了絕癥只有幾天的命,我也不可能會跟你離婚的。”
“假設我如果真的死了,還是死在你面前呢?”安子歸酒意上頭。
“你不會的。”賀瑫說。
就算沒有看過今年的檢報告,他這一周去醫院也拿了不安子歸的化驗單,確實不好,但是離絕癥遠的。
我會的。
安子歸在心里回答。
不但會,而且會死得很慘,讓你終生難忘,讓你永遠無法走出來。
因為這個世界上有鬼。
“停車吧。”安子歸突然意興闌珊。
他們兩個,誰都說服不了誰。
以前看書最痛恨有人打著為了他人好的幌子擅自做決定,現在卻覺得懂了。
不是為了他人好。
只是不想那麼不堪的一面被賀瑫看到。
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好的,哪怕現在,糟糕這樣,回家也會穿上整套的居家服,搭配不同的發型,上永遠干干凈凈。
他們的也一直都是好的,毫無保留的付出,毫無保留的信任,在這個浮躁的世界里做到了一生一世一雙人。
費景明在山下摔得只剩下殘骸,宓荷他們被熏死尸燒焦,不知道會怎麼死,但是,不會比這個更好。
“停車吧。”真的喝多了,自制力差得一塌糊涂,卻終于再也不打算理智了,“放我下去,辦離婚手續之前,我們都不要再見面了。”
賀瑫不如山繼續開車。
只是車子轉了個彎,真的打算開上去機場的高架。
車落鎖,安子歸用力掰也掰不開。
咬著牙轉,試圖去搶賀瑫的方向盤。
瘋了。
這段時間吃的藥,喝的酒,腦子里面的那弦突然就斷了。
手指到賀瑫的手,想的是只要使勁拉,就可以停車。
賀瑫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嚇了一跳,正打算靠邊停車,安子歸突然一聲尖。
非常刺耳的尖。
抖著手閉上眼,像是看到了異常可怕的東西。
“子歸!”賀瑫打著雙跳在路邊急剎車。
安子歸閉著眼睛披頭散發只知道尖,離駕駛位越來越遠,在副駕的角落里,像是駕駛座上藏著可怕的怪。
賀瑫下意識的看向方向盤——安子歸剛才是到他手背之后突然失控的。
從安子歸的視線往方向盤看去,儀表盤上,放了一個看起來十分廉價破舊的發卡,紅,上面有黃的波點。
發夾的邊緣,還夾著幾捋頭發。
纏纏繞繞的,隨著汽車暖氣一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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