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坤哥兒的死，夏氏仍是未完全恢復過來。如今又痛失兒，夏氏忽然間覺得人生沒有了盼頭。前來弔唁的人不，娘家裏也來人，年老的父親母親都在勸自己，可夏氏依然提不起神來，就連見到蘭姨娘，夏氏心裏竟然也恨不起來了。

麻木地與弔唁的人說話，又麻木地送走他們。

紅胭憂心忡忡地道：「夫人，吃點東西吧。不然這麼下去，您的子遲早吃不消呀。」

何嬤嬤也道：「是呀，夫人。您得吃些東西。不然大爺和二姑娘在九泉之下也會不安心。夫人，子要。」

夏氏淡道：「坤兒走了，妙兒也走了，我以後還能指靠什麼。」

何嬤嬤道：「夫人，您還是我們沈府的當家主母。孩子沒了，再生一個。即便是生不出來，夫人還能讓姨娘生，無論如何，孩子都得喚您一聲母親。」何嬤嬤低聲音，「夫人，要弄死一個姨娘也是眨眼間的功夫。夫人快些打起神來，這幾日夫人您沒瞧到，蘭姨娘那狐子總纏著大爺呢。」

夏氏要是以往聽到這些，心中定有嫉恨，可如今也不知為何，是一點恨意也提不起來。

夏氏說：「我乏了，你們都出去吧，我要好好地歇一歇。」

自從上回瀋州與夏氏小吵了一架后，瀋州就很過來夏氏這邊。不過日子一久，瀋州倒也忘了自己是因什麼與夏氏爭吵的，只在心裏覺得夏氏行事愈發不穩妥了。

沈妙的死，瀋州更多的是埋怨夏氏。

那天天不好，眼看就是要下大暴雨，可偏偏夏氏還非得把兒帶去蘭華寺燒香。若不是夏氏執意如此，沈妙此刻還是活蹦跳的。

不過沈妙的死，於瀋州而言，痛心沒有，更多的是惋惜。錦玉食養著的兒，就等著攀門好親事來助自己平步青雲。如今好親事攀上了，人卻沒有了。

瀋州聽到沈妙墜崖而死後，第一反應是糟糕，和平南侯府的親事沒了，第二反應是要不要挑個日子去平南侯府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換個人選，他瀋州也不止沈妙這個兒。

瀋州過來茹苑和夏氏一道用晚飯。

夏氏仍是冷冷淡淡的，且這段時日因傷心過度的緣故，顯得更是蒼老了。瀋州頗是反胃，也沒了用飯的心思。

他剛剛從蘭姨娘那兒過來，蘭姨娘自從碧姨娘死後，子也變得寡淡了，整日穿著素服，屋裏還點著檀香，子雖然仍是年輕鮮，但對著久了，瀋州心裏也厭煩。

所以今日瀋州才會想過來夏氏這兒，沒想到這兒更讓他厭煩。

瀋州的目放到正在布菜的紅胭上。

夏氏與瀋州多年夫妻，瀋州目里的含義，夏氏一看就明白。兒去了，傷心頂，可的夫婿不僅僅沒有傷心，而且還在兒頭七不到就對自己邊的丫環起了這樣齷齪的心思。

夏氏的神瞬間變得很冷。

覺得自己好累。

從嫁進沈府後，就沒有一天是不累的。先是唐氏，然後是各種狂蜂浪蝶，接著又是蘭姨娘，碧姨娘，還有瀋州在外面的鶯鶯燕燕的，鬥了半輩子，最後得到了什麼？兒子死了，兒也死了，通通都死了！

晚飯過後，夏氏似是想通了什麼，出了久違的笑容，溫和地道：「老爺，妾給您沏杯茶。」

瀋州以為夏氏服了，便「嗯」了一聲。

夏氏端來茶后，把屋裏的丫環都屏退了，道：「老爺今夜在妾這兒歇著？這些時日，老爺都在妹妹那兒，妾心裏好生失落。」

瀋州道：「也好。」

夏氏又輕聲道：「妾曉得老爺喜歡紅胭，等再過些時候，便把紅胭抬姨娘，老爺意下如何？」

瀋州微喜，只道：「這事夫人你拿主意便好。」

夏氏溫婉一笑，「老爺您喝喝，看看妾的茶藝如何。」

瀋州心高興，裏喝的是什麼自然也不會計較，他誇讚道：「好，很好。」

夏氏低聲道：「時候不早了，老爺，我們歇了吧。」

半夜時分，夏氏從榻上坐起。

目不轉睛地看著躺在自己邊的瀋州，他睡得很沉很沉。夏氏知道的，此刻便是天塌下來了，他也不會被吵醒。

在茶里下了迷藥。

真的累了，不想再斗下去了，唐氏也好沈婠也好什麼都好，如今只想要回自己的坤兒和妙兒。可的坤兒和妙兒再也回不來了。

既然如此，乾脆帶著他們的父親一起去地府陪他們。

夏氏拿起燭臺，輕輕地點燃了棗紅的幔帳。

沈妙走後的第五天，夏氏也跟著走了。許是瀋州命不該絕的緣故，那一場大火里，清醒著的夏氏被燒死了，而昏迷著的瀋州卻被救活了。

不過活著歸活著，原本那張風流儒雅的臉如今可謂是慘不忍睹，且在大火中，瀋州失去了雙和一條手臂，現在只能靠千年人蔘吊著命。

夏氏一走，府里大權無人掌管。

二房的陳氏原本是喜滋滋地等著接管的，畢竟老夫人臥病在床，現在又了打擊，當家大權定然也只能落在自己頭上來。想到自己在夏氏生前了這麼久的氣，如今夏氏走了，總算能揚眉吐氣了。

只不過陳氏沒有料到的是老夫人竟然只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婠姐兒也快到出閣的年齡了，該學著管家了，若是有什麼拿不準的便來問我或是你的二嬸三嬸。」

老夫人說這話時，還淡淡地瞥了眼陳氏。這段時日病得起不來，陳氏也只來看了一回，一直在邊侍疾的是三房的方氏。

於是乎，管家大權就這樣在了沈婠上。幸好沈婠上一世也曾管過家，這一世年紀雖小，但管起家來很快就上手了。

偌大的沈府打理得也算是井井有條。

不過沈婠忙歸忙，也沒忘記裴淵那一樁事。

也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與裴明澤通信多了，前幾日裴明澤忽然在信中問有關裴淵近來的表現，並很是地告訴沈婠，讓多留心，裴淵很有可能會鑽空子，若是不想嫁裴淵，最好要搶先一步。

裴明澤提供的法子是去向長公主求助。

沈婠正也是這樣的打算。

過了段時日後，沈婠讓人去長公主府打聽了一番，曉得長公主這幾日都會在長公主府里時，便悄悄地喚了霜雪備車。

長公主見著沈婠，有幾分詫異。

「怎麼過來了？」

沈婠微微欠，只道：「婠婠知曉在喪期中不應出府，可……可……」沈婠的眼眶開始泛紅，「婠婠有一事相求，還請長公主相助。」

沈婠跪了下來。

長公主識了這麼久的沈婠，這是沈婠頭一回有事相求。與沈婠相這麼久，長公主也沒有把沈婠當外人了，道：「本宮若是能幫得了你，必然不會不幫你。起來吧，這些虛禮都免了。」

沈婠應了聲「是」。

站了起來，仍是紅著眼眶，「前幾年皇上曾給婠婠的二妹妹與平南侯之子裴淵賜婚，如今婠婠的二妹妹暴斃，婚事也自然是作罷。可……可是前些時日裴淵見到婠婠時，言語間多有所冒犯，並揚言待二妹妹的喪期一過便向皇上請旨，要婠婠代替死去的二妹妹嫁過去。婠婠實在不喜裴淵，也不願嫁平南侯府……」沈婠的聲音帶有哭音，「還請長公主為婠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