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澤從袖袋裏掏出一白玉花簪，「可喜歡？」

沈婠頓時有些驚喜，前些時日不經意地在信箋里提了句，說見到長公主有玉簪子，是上好的翠玉，雕杜若的花樣，挽起烏黑的長發時格外好看。

「喜歡，你怎麼知我喜歡玉蘭？」說完，沈婠不由失笑道：「我都忘了，恆之一開始就把我的喜好給了。」不釋手地捧著玉簪，「這白玉也好看。」

雙眼亮晶晶的，「恆之，我很喜歡。」

裴明澤道：「你喜歡便好。」

沈婠笑意盈盈的，指尖輕玉簪上的白玉蘭，「咦，怎麼這朵玉蘭的花邊似乎有些凸起？」裴明澤微微有些窘迫，面亦是不自然，他輕咳了一聲，道：「興許是雕刻的時候出了點意外。」

沈婠一怔，瞅瞅裴明澤，又瞅瞅手上的白玉花簪，似是明白了什麼，眼裏倏然浮起笑意來。寶貝地收進襟里，笑地說：「恆之，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玉簪。」

裴明澤抬起眼來，立馬就知曉明白了，瞧著眼裏的笑意，面上的窘迫也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溫，他上的發梢，烏髮在指尖上輕輕一繞，他沙啞著聲音道：「這塊白玉我尋了好久，興許及不上長公主的翠玉，但定然比你的金鑲玉鐲子好。」

沈婠又是一怔。

裴明澤見走神的模樣，以為想起了魏子騫的好，心裏不由一，只道：「魏子騫是定親的人了。」

沈婠這麼一聽，總算明白過來了，不由失笑道：「恆之，你在吃多年前的味呀。那隻金鑲玉鐲子並非是魏子騫送我的，本來就是我的，只是後來被夏家的三公子奪走了，魏子騫替我拿了回來。」

「還有這樣的事。」裴明澤眼睛微瞇。

沈婠笑嘻嘻地道：「恆之今早吃酸了嗎？我怎麼覺得周圍都是酸溜溜的。」

裴明澤嘆道：「你心裏當真沒有他了麼？」

沈婠道：「當真沒有。」

「那你為何見了他后便沒打採的？」

沈婠想了想，才想起幾個月前自己的確見過魏子騫，道：「玉禾跟你說的？」

裴明澤怕沈婠生氣，連忙道：「湊巧知道的，玉禾送了你，就是你的人。」沈婠這才說：「恆之也知我前幾年與魏夫人特別好，只是現在回不去了，我那時便有些傷，與魏子騫無關，你莫要多想。」

裴明澤總算放心了。

他笑道：「我下回再送你一對玉鐲子吧。」

直到華燈初上，長公主方從祥寧宮出來。近來幾日，長公主都是神懨懨的，無論做什麼都打不起神來。抬了眼皮子，只見天青，寒風瑟瑟。

長公主揣懷裏的手爐，問：「家宴可是結束了？」

「回長公主的話，半刻鐘前結束的。」

長公主暗忖，如今秦妃有孕，又是在前三月，定然不能與皇帝行房。皇帝興緻尚在，不了會遣人過來喚去書房，還是早些離宮為妙。

長公主道：「回府吧。」

宮娥應聲，剛要去備車時，就有一侍匆匆前來。長公主一瞧，暗嘆一聲，看來是躲不過了。對宮娥道：「不必備車了。」

侍伏行禮，「長公主殿下，皇上有請。」

長公主道：「本宮知道了。」

宮娥扶著長公主上了步輦，長公主神態慵懶，在步輦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狐裘上的皮。行了一路后，湊巧撞上了正準備出宮的平南侯一家。

長公主斜睨一眼，剛好迎上裴淵深意幾許的目。

眉頭輕蹙，想起三郎的事，長公主不由心生怒氣，不過卻也沒在這個時候為難裴淵。長公主打定主意，皇帝不手，由來手。上一世裴淵便總想殺了三郎，這一世再不手，恐怕就遲了。至於現在……姑且放過他。

揚起下，輕哼了聲，當作沒有見到平南侯的一家三口。

平南侯有些尷尬，但也沒放在心上。近來他不得聖心，現在能一事是一事。況且這位表妹打小就縱得很，被皇帝和太后寵得無法無天，現在一看就知表妹心不大好，他才沒有那麼沒眼傻傻地撞上槍口。

平南侯退到一邊，讓了長公主先行。

直到長公主漸漸消失在夜中，平南侯方道：「我們回府吧。」平南侯夫人應了聲，兩夫婦走了幾步后，發現兒子還在原地上看著長公主的背影出神，一半臉藏在黑暗裏，面上的表比寒風還要凜冽。

「元深。」平南侯喚道。

裴淵回神，平南侯又道：「元深，你也別惱你皇姑。從小子就是如此，皇上和太後娘娘捧在掌心裏寵著，上次你在府中鬧了這樣大的事，也沒過多計較。」

裴淵隨口應了聲，面仍是深沉得很，眼神極是深邃。

方才揚起下的神，真是像足了上一世的沈婠。

長公主進書房的時候，裏邊一個宮娥侍都沒有，只得皇帝一人坐在榻上，手裏捧著薄胎五福紋案茶杯，在緩緩地品著茶。

長公主走前，眉眼裏浮起盈盈笑意，輕聲喚道：「衡遠。」

皇帝勾勾手，「過來坐。」

長公主在皇帝側坐下，還沒坐熱榻，皇帝已是握上了長公主的手，「怎麼手這麼冷？」長公主說道：「來的路上風有些大。」

皇帝探向長公主的前額，也是冷冰冰的，「這幾日怎麼總是召醫？」

長公主嗔了皇帝一眼，說：「衡遠連醫都不捨得讓蕓蕓用了麼？」長公主掙開皇帝的手，扭了頭，說：「衡遠好生小氣，我不過是召了幾回醫，衡遠便來質問我。」

皇帝笑道：「你倒是說說，我到底哪兒小氣了，你的吃穿用度都是宮裏頭最好的。」皇帝擁懷，聲道：「我不過是關心你的子罷了。」

長公主方才也只是假意彆扭一下，好添加兩人之間的趣。曉得皇帝喜歡寵著，有小部分原因便是偌大的後宮里只有敢在他面前鬧脾氣。若是擱到原來的世界，無非就一個字，作，越作皇帝越喜歡。

長公主扭回頭來，笑意嫣然的，「我的子並無大礙，衡遠定然也問過醫。」

皇帝的確問了醫，醫也是說無礙，只不過沒親口聽說出來，皇帝始終有些不放心。長公主依偎到皇帝的懷裏，略微帶了醋意，酸溜溜地說道：「今日秦妃大喜之日，我沒有過去，衡遠不會惱了我吧。」

皇帝了的鼻子，「你不去便不去，不是什麼大事。」

長公主撇撇，「秦妃寵冠六宮。」

皇帝說：「沒有你的臉，哪能寵冠六宮。蕓蕓在朕心裏獨一無二。」

長公主忽然沉默，皇帝察覺到了，問：「可是哪兒不舒服？」長公主低聲道：「方才我遇見了裴淵，裴淵一日不除，我心裏難安。」

皇帝含笑道：「朕應承你的事，自是不會食言。」

長公主歪頭看向皇帝，正想說些什麼，口又倏然疼了起來，且這回與之前的小疼不一樣，而是像是要狠狠地把的子撕裂開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