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揚從洗手間里出來的時候,陸江寒正在廚房里忙活,忙著把粥和小菜倒出來。
“我自己來吧。”顧揚趕上前接過碗,“謝謝陸總。”
“需要再去一次醫院嗎”陸江寒讓開位置。
“已經退燒了。”顧揚說話帶著濃厚鼻音,“就是有點呼吸不暢。”
陸江寒自己拉開一把餐椅。
總裁送完飯后還不走,這和傳說中的日理萬機不一樣
顧揚吞了兩大口粥,用綿的溫熱緩解了嗓子不適:“明天還要去普東山,我再睡一晚就沒事了。”
“楊毅已經把你明天的工作給小吳了,休息到周三再上班吧。”陸江寒說,“工作也別太拼命,否則你看,病了還得讓我來送溫暖。”
顧揚態度端正,表示下次一定注意。
不過他所不知道的,一般員工其實不會有這種豪華待遇,一般鄰居也不會,只有當這個鄰居加員工是自己的時候,才會產生奇妙的化學反應,能讓總裁親自。陸江寒對nightingale事件的好奇,目前已經演變了對顧揚這個人的好奇一個自帶浪漫與詩人氣質,藝天賦驚人,能和建筑大師聊藝,也能和地頭蛇稱兄道弟,表面看起來開朗,實際上卻有著過往的中華小當家。
顧揚喝完最后一口粥,再次對總裁表示了謝。
他并沒有睡醒,吃飽了就更困,目前滿心只想熱烈歡送陸江寒,好繼續卷著被子大睡一萬年。
陸江寒手過來,試了試他的額頭溫度:“不燙了,要喝點水嗎”
顧揚拒絕,他剛吃完一大碗粥,并沒有多余的胃多喝熱水。
陸江寒說:“那去客廳坐坐”
顧揚:“”
顧揚只好道:“我去給您泡杯茶。”
考慮到已經是深夜,顧揚只往玻璃杯里放了幾片茶葉,剩下的都是茉莉花,白花瓣在熱水的浸泡下展綻放,起伏飄出優雅的淡香。
等他端著茶杯出來的時候,卻看到陸江寒正在翻那疊稿子。
顧揚心里一空,也來不及多想,他把杯子“咚”一聲放在桌上,手掃過桌上的稿紙:“太了,我收拾一下。”
“是你畫的嗎”陸江寒說,“很漂亮。”
“自己瞎玩的。”顧揚敷衍地笑了笑,“喝茶,這是新的茉莉飄雪。”
“要談談嗎”陸江寒沒有和他繞彎,“關于凌云和nightingale.”
顧揚:“”
陸江寒用遙控打開大燈,讓房間里變得異常明亮。
顧揚看著他。
“這是你的私事,我本來沒有立場過問。”陸江寒說,“但是很明顯,你目前的狀態已經影響到了本職工作,所以要聊一聊嗎免費。”
房間里很安靜。
過了一會兒,顧揚點頭;“嗯。”
“在你剛進公司的時候,許凌川就和我說過,你在凌云實習時發生過的事。”陸江寒說,“不過他當時喝醉了,所以在后來,我又讓楊毅去查了一下。”
“關于nightingale的所有東西都是我的。”顧揚停頓片刻,“雖然沒人相信。”
“我知道。”陸江寒說。
顧揚一愣,你知道
“說實話,其實楊毅并沒有查得很清楚,頂多找出了一些圈子里的潛規則。”陸江寒說,“普東山的新店對寰東來說很重要,團隊員的人品也是考核標準之一,不過最后,我們還是選擇了相信你。”
因為最后三個字,顧揚鼻子瞬間一酸,聲音沙啞而又低不可聞:“謝謝您。”
“無論是秋冬時裝秀還是在學校里,你的才華一直沒有被掩蓋,所以我們覺得,你應該沒必要從別人手里搶東西。”陸江寒說,“剛剛看到那些稿子,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那時我一點社會經驗都沒有。”顧揚鼻子,好讓呼吸更通暢一些。
易銘當初是來學校點名要的他,還以為是難得的機會,沒想到最后居然會是陷阱或者也不能說是陷阱,畢竟據說在新人的圈子里,這種事再普通不過,可能易銘在剛開始的時候也沒當回事,以為和以往一樣,用錢和機會就能擺平。
顧揚的緒依舊有些糟糕,思維也不算清晰,不過陸江寒還是很有耐心,聽他說完了整件事。
“但許凌川應該是不知的。”顧揚又補了一句,“上次在寰東開會,他還讓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陸江寒笑了笑:“在凌云的酒會上,我和楊毅也討論過這件事。”
“然后呢”顧揚問。
“楊毅說假設他是你,如果明確品牌已經拿不回來,那麼他會選擇繼續和易銘合作,用來換取天價報酬。”陸江寒說,“否則就是神和質的雙重損傷。”
“可我想拿回nightingale.”顧揚強調,“那對我很重要。”
陸江寒點頭:“所以那些新的稿子,是你自己畫出來玩的嗎”
顧揚沒吭聲。
“還是說你要把他們賣給易銘”陸江寒拍拍他的肩膀,“別張,這不是錯誤的選擇,更不是出賣靈魂。”
“算是吧。”顧揚把那疊稿子拿過來,“但其實我還沒想好。”
陸江寒示意他繼續說。
 
這次的故事要比前一個更加沉重和真實,普通家庭被重癥病人拖三四年,不用想也知道目前是什麼狀況。
“反正已經被他拿走了很多稿子,再多一次好像也無所謂。”顧揚嘆了口氣,“而且薛老師對我很好的,他已經走投無路了,我不想因為幾張設計稿,就眼睜睜看著他的兒子出事。”
“我不反對你把稿子給易銘。”陸江寒說,“但以后呢,你有沒有考慮過”服裝不比建筑,可以一個設計就矗立數百年,每個季度、甚至每個月都需要新鮮。
“他會一直找我的。”顧揚沮喪地說。
陸江寒反而被他的表逗笑:“然后”
“然后我還沒想好。”顧揚用力拆開一袋薯片,“可世界上也沒有第二個薛老師。”
“嗓子還在疼。”陸江寒提醒他。
顧揚只好把拆開的薯片袋遞過去。
吃嗎。
香辣魷魚味。
“你很聰明,不過在理這件事的時候,可能還沒找對狀態。”陸江寒建議,“要不要先冷靜一段時間然后再考慮要怎麼走下一步。”
“沒時間考慮。”顧揚搖頭,有些不易覺察的小煩躁,“薛老師那頭等不了,而且我也沒心仔細考慮,我已經好幾天不能專心工作了。”
“那需要建議嗎”陸江寒又問。
顧揚說:“需要。”
顧揚說:“謝謝陸總。”
“你的薛老師目前需要多醫藥費”陸江寒把薯片放回桌上。
“不知道。”顧揚沒概念。
“先去和他的主治醫生談一談,知道這病最長能拖五年還是十年,最多需要多醫療費。”陸江寒說,“這些就是你該給老師的金額。”
顧揚答應:“好的。”
“除開老師的這一部分,你還得為自己考慮。”陸江寒說,“易銘向你開過價嗎”
“有,很多次。”顧揚說,“但我都沒答應。”
“我不懂設計師的圈子,不過倒是能通過銷售業績,大概推出易銘這一年從nightingale里獲得的收。”陸江寒說,“如果我是你,會全部問他要過來。”
顧揚遲疑:“他能同意嗎”
“他能。”陸江寒說,“凌云需要nightingale,易銘不敢讓這個品牌在他手里出任何差錯,況且他還想靠著nightingale在國際上打響知名度,他離不開你。”
顧揚深深覺得,這簡直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一種“離不開”,無窮無盡伏地魔一般的困擾。
陸江寒把茶杯遞給他:“先喝點水。”
“我會冷靜下來,然后好好考慮的。”顧揚說。
“從你愿意筆那一刻開始,其實就已經做出選擇了。”陸江寒拿過那疊稿子,大致翻了翻,“不錯,應該會大賣。”
顧揚“咣咣”喝完一杯茶,悶。
陸江寒笑著看他:“你這樣可拿不回nightingale.”
“那要怎麼樣才能拿回來”顧揚這次很敏銳。
“雖然易銘的手段很卑鄙,但他也給了你一次機會。”陸江寒說,“一次證明nightingale屬于你的機會。”
顧揚眼底一亮:“嗯”
“在這次的設計里,加一點不起眼的,只屬于你的東西。”陸江寒說,“在沒有人解釋的時候,那只是普通的印花,但只有你懂它的含義,明白嗎”
顧揚一點就:“明白。”
“只要這批服上架,易銘就再也不能把你從nightingale里剝離出去了。”陸江寒道,“如果你愿意,以后大可以繼續參與設計,就當是雇人幫你打理品牌,而且這個人還是免費的,不管易銘賺了多錢,都得乖乖給你。”
顧揚想了想:“他真的會嗎”那應該是一筆不小的數額,一次兩次還可以,每一次
“會,而且至也會忍過這兩三年。”陸江寒說,“易銘手下有七個品牌,其它六個負責賺錢,nightingale負責出名,他有什麼理由不答應”
顧揚點頭。
“現在nightingale才剛剛起步,其實你可以不用著急收回來。”陸江寒繼續說,“易銘有沒有才華暫且不論,但他在圈子里的人脈和資本,能讓這個牌子在初期走得更順。”
“所以等品牌基本之后,我才能考慮拿回它了嗎”顧揚繼續問。
“至你得認識幾個設計師大佬,確保在圈子里有人能幫你說話。”陸江寒說,“否則在品牌初建立時就鬧丑聞,不僅會讓你的nightingale元氣大傷,也會讓你失去人脈。”雖然聽起來有些殘酷,但現實就是如此,在一個人人對潛規則心照不宣的圈子里,捅破玻璃紙的新人如果沒有前輩幫忙,只會令大多數人厭惡。
顧揚了然:“我懂了。”
“所以接我的建議嗎”陸江寒問。
“接。”顧揚的頹廢一掃而空,雖然他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把這件事徹底整理清楚,但比起之前的焦慮和困躁,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心態,就好像是自迷霧中窺見了一縷。
“那你打算把什麼元素加進設計里,用來證明nightingale是你的”陸江寒問。
“我的名字寫,”顧揚口而出,“還有份證號后六位。”
陸江寒:“”
陸江寒:“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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