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花園的櫻花還沒來得及開，只有白的骨朵綴在枝葉間，像沒長的小姑娘，躲躲藏藏。

早蓮倒是稀稀疏疏開了幾支，搖曳在風裏，荷葉地連一片，散發出淡淡的植清香。只是這點子清香，給石橋上來來往往的人這麼一衝撞，只能餘下微妙的氣味了。

站在公園門口的涼下，白艷一邊風萬種地撥著頭髮，一邊和緋華抱怨：「姆媽阿是腦子瓦特了？大熱天的在這兒站著曬人干呢？」

緋華吸了口煙，淡淡道：「說人話，我北方佬聽不懂你們南方話。」

白艷瞅一眼：「儂腦子也瓦特啦？」調侃一句，還是換回了話：「究竟是哪個給姆媽出的主意，讓來花園裏站著展覽，我回去非得罵死！」

「我看蠻好，」緋華道，「你沒聽說那誰的老爺就是在花園裏釣的，可捨得花錢了，流水似的什麼頭面傢就給一路包到明年去了。就是這站著是有點討厭，跟鹹莊裏站.街的似的。」

白艷冷笑一聲：「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出來賣的麼。」

緋華看一眼：「你是不是熱瘋了？」隨手拿起報紙給白艷扇了扇風，又問：「傷口還疼不疼了？記得回去讓娘姨再給你塗一次，效果很好的。」

努力讓自己不去想掩蓋在旗袍下面的傷痕，白艷道：「不疼了，不是你說的嗎，不去想就不會疼。」

沒扇兩下，緋華突然想起什麼，把報紙展開看了看，遞到白艷面前：「忘記告訴你了，你的新人來了。」

白艷瞥了一眼：「什麼東西…嗯？」一把扯過報紙。

報紙是本地新聞報《聞江日報》，在教育消息一欄了一張小照，下面寫著「本市著名實業家，前工商部主席穆福謙之子穆雲攜其妹於國A.M大學獲學士學位歸國…」

「穆雲，穆雲？」白艷有些詫異，「崔爺親口告訴我的，那日那人分明是穆星啊，信息也對的上，在國讀書，不久前剛回國…他要真是穆家的爺，為什麼報上只寫了穆雲一個人？」

緋華湊過來看了看：「指不定是個小赤佬騙人的呢？」

「不可能。」白艷篤定地說，「他那一行頭，不是真的有錢，絕對置辦不起，而且崔爺也沒有識破他啊。」

「哎，可惜了。」緋華指了指那張小小的照片，「本來說沒了『星星』，還有『雲』呢，但是你看，人家連伴都有了，這麼模糊都能看出來長的不錯，郎才貌的。」

那張銅版小照模糊不清，只約看得清人臉。穆家二長玉立，旁邊一個稍比他矮一些的人挽著他的手，一時髦打扮，確實郎才貌。

但無論怎麼看，這張照片，乃至整個報道，都沒有穆家三的一影。

轉念一想，白艷又道：「我記得崔爺說這個穆星在穆家的份似乎有些尷尬，是寄養的，說不定是家庭部鬥爭，他不想出這個風頭，或者不能出風頭呢？」

「那誰知道去？哎別想了，我說，你現在和崔爺斷了，還有什麼備選沒有？」緋華道。

「你也心知肚明，姆媽是不想急了你，也是想藉著你那位大人的聲名，能把你的名聲抬起來。可是現在已經大半年了，再過兩個月，誰管你是督軍顧問的義還是老媽？姆媽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你是好好的人，可別…最後真像我們一樣，臭在這里。」

白艷瞇起眼，看著遠監視們的娘姨和.奴，沒搭腔。

沉默了一會兒，緋華又說：「過兩天我有個舞會的局票，到時候你同我一起來，男校里的混小子，有也比沒有的好。」

白艷這才緩了聲調侃道：「你和你那個校長倒是濃意。」

「哼，也就這樣耗著唄。」緋華彈了彈煙灰，一抬眼，看到了遠結伴走過來的一群學生。

嘻嘻哈哈的小姑娘，的像剛紅了的桃兒，卻學著們這些人穿了旗袍，扭地踩著高跟鞋，塗著紅，天真爛漫，又帶著點兒的的意味。

為首的姑娘是最漂亮的，驕傲地抬著下，打著捲兒的劉海在眉梢垂著，隨著步伐輕巧地躍。綠的連讓看起來是一朵驕傲的花，地散發著香氣，眉眼都帶著笑——直到的視線投過來，落在牆角下兩個人的臉上，那笑意頓時垮了。

「哇，那兩個人好漂亮！」有個學生小聲道。

「看的耳環！好貴的…」

聽著邊同學的艷羨聲，厲以寧心中頓時騰起一火氣。

一群妖，不要臉！大白天的就來這裏勾搭男人，白髒了這塊地！

瞪著不遠看著自己的人，冷笑道：「窯.子裏的人，可不是漂亮！」

厲以寧的份擺在那裏，同行的同學平日裏都唯馬首是瞻，雖然偶爾也頗有些刻薄，可從來沒聽過這樣尖酸發怒的語氣。大家一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敢再吭聲。

厲以寧也沒再出聲，一行人就這麼默默地走過去，剛經過花園門口，突然那個著煙的人噴出一口煙來，揚聲唱道：「託買吳綾束，何須問短長，妾君抱慣，尺寸細思量呀——」

聲音婉轉綿長，稀稀拉拉坐在周圍的男人們紛紛曖昧地笑起來，更有甚者還吹起了口哨。

白艷差點兒被緋華這一嗓子嚇得撕了手裏的報紙，用報紙掩住臉，眼看了看那邊的一群學生，個個都紅了臉，只當頭的一個姑娘怒目圓睜，像要吃了緋華似的。

盯著厲以寧的目，緋華泰然自若地著煙，僵持半響，厲以寧轉就走，嚇得學生們不明所以地跟上去。

白艷大笑起來：「我看你才是熱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