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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顧知道，今天這布攤子是沒法好生擺下去了。

一邊收拾布匹，一邊道：“也沒什麼人接濟我，倒是你們家公子韓心善，幫了我不。”

周氏一聽提到自己兒子，立刻火冒三丈地搶上前，指著顧鼻尖罵道：“死姣婆，兒的名字，也是你配的？若不是你日里的勾引他，他會憐憫你對你照顧？你也別癡心妄想，有我一天在，你就別想進韓家的門！”

顧不不慢，好似一點也不生氣：“我和韓的婚約是父親和韓世伯定的，照您這麼說，我在娘胎里就開始勾引韓啦？這本事有點厲害，您教教我。”

這麼一說，周遭圍觀群眾都轟然笑了起來。短暫的逗樂之后，眾人回味的話，均知道了這個周氏乃是顧未來的婆婆，而顧和韓家的婚約也是上一代名正言順定下來的。

如果是正經妁婚約，就算未過門的媳婦犯了錯，婆婦跑到大庭廣眾之下來鬧媳婦，這等舉也是極壞名聲的，尤其是菜市場上的街坊們見過顧，都知道是個溫順勤勞的孩子，但這周氏一來，卻擺出了潑婦的架子，還連帶著看不起菜市上的街坊鄰居。

于是，圍觀的人群里投給周氏的目便帶了幾分不滿。

周氏才不管別人怎麼看，現在腦子里只有如何把顧跟兒子撇清關系，斷了這門倒霉的親事。聽到顧這樣樂呵呵地開著玩笑，跟憤怒了：這個賤丫頭，怎麼有臉笑得出來？

周氏冷笑數聲，著不利索的京都話道：“你還想著婚約？我告訴你，做夢！你這種克死父母的喪門星，誰娶誰倒霉！我今日來正是要告訴你，離我們家兒遠點，別把你那子浪勁帶到韓家來！”

這便是要悔婚了，眾人一片嘩然。

顧也不急，放下手頭的活計，淡淡地道：“你們韓家要悔婚可以，讓韓世伯帶著韓一起來跟我說，我會同意的。”

越是這樣平靜地說，在旁人眼里，就越顯得委屈；風吹著的臉頰，顯得更蒼白病弱，更楚楚人了。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有對顧的同，也有對周氏的指責。

周氏一聽顧竟然拿老爺來自己，的確在家做不得這個主，所以打算來個先斬后奏，砸爛和顧的攤子，讓顧對韓家徹底死了這條心，這樣丈夫就算不想悔婚也無可奈何。Μ.166xs.cc

誰知道顧竟然搬出了韓老爺，周氏氣壞了：“我呸！賤婢有何資格提我家老爺，你個姣婆！掃帚星，喪門星！”一急，罵人又忘記了好不容易學來的京腔，跑出了南海郡的口音。“捻死佢呀！”

說罷，后的幾個仆婦便沖出來，掀的掀，砸的砸，顧的攤子被砸了個稀爛。

顧的攤子小，幾個強力壯的仆婦七手八腳，一會兒就砸完了，那劉嫗力氣最大，發現沒什麼可砸的了，又急于在周氏面前表現忠心，便一下子盯住顧，惡狠狠地朝走來，雙手了拳頭。

顧還在默默地收拾攤子，那劉嫗揚起手來，想給一掌，突然一只手過來，有力地握住了。是孟嫂子。

劉嫗掙扎著卻不能掙，吃驚地看一眼孟嫂子，孟嫂子松開了，扯著嗓子喊道：“打人啦，打人啦！”

這會兒圍觀的吃瓜群眾都清醒過來了，幾個早就看周氏不順眼的路人走過來，指責道：“你這個婆婆說歸說，怎麼能教人出手打人呢？”“就是啊，太不講道理了。”“還要悔婚，能做一家人不容易，你也是媳婦過來的，何苦為難未來的媳婦。”

周氏一聽“媳婦”這兩個字，一把仇恨怨毒的火焰就從心頭燒起來，看顧那云淡風輕，表里還有點笑意的樣子，像是吃定做不了韓家的主，顧無所謂的笑容化了周氏心到的辱，恨不得立刻跳起來把顧這個小賤人掐死。也無所謂口音不口音了，著方言罵道：“死姣婆，死父死母還在笑！”

“啪”地一塊豆腐飛來，不偏不倚砸中周氏的腦門。豆腐七叔聽不下去了：“你這個人太毒了啊，誰家的刁婦，真該打殺了！”

周氏抹開豆腐，泥似的糊了一臉，暴跳如雷，全然不再顧及自己的形象，破口大罵：“你怎麼不殺了你自己老婆，死鰥夫！”

七叔在菜市貧心善，人緣很好，還有三個兒子，家中男丁興旺，就是老婆去年過世了；周氏一罵他，七叔臉都變了，大家都過來幫七叔：“你這個人不積口德，下輩子要遭報應的！”

“你死了老娘都不會死！”周氏戰斗力驚人，和幾個惡婦叉腰擺手地站在人群中和圍觀人對罵，轉頭又回來罵顧：“從你爹那一輩我就看出來了，天生的下賤人種，也只配和一些下賤人廝混，一輩子做下賤人！”

顧臉變了，所謂辱人不及父母，說可以，說的父母不行。正發作，被孟嫂子暗暗拉了一下袖。

這時候，突然菜市的街道口響起了禮炮、儀仗的聲音，還有兵開道。

這一代魚龍混雜的市集，何曾來過這樣豪華的騎兵車隊？大家都暫停了爭吵，一起退到路邊給車隊讓道。

那一隊人馬從騎兵到馬匹都著銀甲，馬匹上的騎士親兵們一個個神抖擻面貌英武，十分惹人矚目，他們護駕的是隊伍中段的一輛銀蓋馬車，浩浩從街道行駛過。

觀其儀仗，這馬車里頭坐的，不是個郡王，也是個侯的級別。

周氏等人跪在車道邊上，忍不住抬起頭來看，眼中充滿了羨艷：這輩子別說坐了，都沒到過那樣的馬車！這車和鎧甲都是純銀做的嗎？那上面的璽鈴掛飾晶瑩亮，是不是純正的水玉？這樣的貴人，不曉得咱們家兒什麼時候才能結得上！不過兒還好，他好歹腦筋想通了，搭上了薛校尉這線，以后前途也是一片明，只要不再被這個下賤狐纏著。

想著，又用懷恨厭惡的眼神看了顧一眼。

顧這會兒沒看見周氏，孟嫂子一個勁暗暗掐的胳膊，提示去看那輛馬車。心里納悶：沒聽說過這幾日有外面的諸侯進京參拜啊，這里頭坐的是個侯還是個郡王？看孟嫂子那眼神，莫不是想讓我宰了里頭這家伙作為一單生意的報答吧。

心里嚇了一跳，連忙朝孟嫂子眼睛，那意思是：我只賣消息不賣人頭啊，你可別讓我替你去殺人。

被孟嫂子狠狠白了一眼：妹兒，你個哈兒！

顧正納悶，那輛銀蓋馬車就在面前停了下來。

馬車簾子掀開，從車上退下來兩個春衫靚麗的侍，左右拉開了暖簾；一奇香從車廂中飄逸而出；墊在車底的羊毯子了一下，便見一雙墨金底靴從中邁了出來。

車中的男子頭戴珠冠，穿蟒袍，竟然是一位高大英俊的青年。

他邁下車來，還仰頭了一眼四周，展莞爾，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笑容英俊迷人：“好地方。”舉手投足間里，充滿了一上等貴族的風流氣質；可是這風流并沒有使得他顯得輕浮，反而更加瀟灑迷人了。

這青年便是寧王世子連秋上，作為質子長期駐留，以風流不羈聞名京師。

“哪個是顧？”那護駕的衛喝道。

這話一出口，周氏幾個人都愣住了，這世子府的車隊來到菜市，就是為了找顧的？劉嫗帶著茫然的神看了周氏一眼，周氏皺了皺眉頭——一定是那小蹄子犯了什麼事，得罪了世子府的人，兵拿人來了！

一會兒兵問罪，自己千萬得跟撇清了干系，免得讓這個喪門星給家里招來禍事！周氏正想著，那衛又問了一遍：“你們這里有沒有一個顧的小姑子？”

劉嫗一心想在軍爺面前揭發檢舉有功，站出來指著顧道：“就是！爺，犯了什麼事就拿住，可同咱們旁人沒……”被衛一把推開，在路邊摔了個狗□□。

衛護著連秋上走來，顧心里忐忑，左看一眼孟嫂子，的臉上充滿神莫測的笑容，正不知是何意，直到那雙墨金底的靴子走到跟前：“是你麼。”

“世子殿下……我？”顧跪在地上很是意外，還特地指了指自己鼻尖。姓顧的那麼多，顧的同名同姓應該不吧！

“不你還有誰……”衛正要呵斥，被連秋上戴著翠玉扳指的手隔開：“你就是顧。抬起頭，讓本宮看看。”

他張口說話，聲線磁沉優雅，好像不看到這個人的臉，就能聽出他話里的笑意。

“是，小子顧氏，名喚一個字。顧參見世子殿下。”顧得到對方的允許，這才敢站起來，把臉稍稍抬一抬，視線仍然垂著。

“你看著本宮。”

顧這才抬起頭來，清面龐，如雪目，一下子對上連秋上玩世不恭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