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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顧中午才來到菜市，眼睛上套著兩個大黑圈。

孟嫂子見了，以為昨晚通宵幫連秋上調查線索，還問是否有眉目了。

顧道：“還在查。”總不能說，是被“他”的聲音吵到神經衰弱吧。

今天無心做買賣，顧隨便地把攤子一擺，就蹲在一邊打起盹來。說也奇怪，平日里吆喝半天也不見一兩個人來買布，今個瞌睡上頭，想要磨磨洋工，顧客卻倒是絡繹不絕，都要前來買的布。

“素布怎麼賣？”一個濃妝艷抹的尖臉婦人停在顧的攤子前，上穿著天青坊最時新紋樣布料做的裳。

顧詫異，還沒來得及答話，旁邊又上來一個穿花緞的漢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管事，問道：“小姑子，你有多布，我家姑娘全要了。”他后丫鬟們簇著一個溫婉俏麗的，大抵就是他們家小姐。

尖臉婦人不滿道：“哎你怎麼這樣呢？我先來問的價錢！”漢子斜了一眼，財大氣地掏出一錠碎銀：“這位夫人不好意思，這點銀子你拿著，勞駕換個地方買布。”尖臉婦人更生氣了：“你們張家有錢了不起是吧？我是聽說這里的布世子府的人都親自來買，特地過來，想要買跟世子一樣的布，誰稀罕你那點臭錢！”

聽了婦人的話，顧心里打個咯噔，這可真是個大誤會，還來不及上去打圓場，那俏麗小姐后的丫鬟就咯咯笑開了，鄙視地看了一眼那尖臉婦人，嘲諷道：“世子英俊瀟灑人中龍，仰慕他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你這樣一個上了年紀的嫗，怎麼也趕著年輕姑娘的風，追捧起世子來了，以你的年紀，做世子邊的老媽子還差不多。”說罷和另一個丫鬟嘻嘻哈哈地笑起來，連們簇擁著的小姐，那張樣貌嫻淑的臉上也出了幾分蔑視。

尖臉婦人氣得下直抖，臉顯得更尖了。不理睬那些下人們，越過那管事，指著那小姐的鼻梁罵道：“帶一群幫閑找罵！不就是張家那個肺癆的小蹄子麼？上個月托人去鄧家說親，愣是沒被人家看上，及笄都過了四年還嫁不出去，如今急得昏了頭，開始做起當世子妃的春秋大夢來了？告訴你，同樣是布，穿在什麼人的上都不一樣，世子穿了還是世子，賤蹄子穿了，只不過還是一個賤蹄子罷了！”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罵人先罵娘，這一招的確狠，那小姐久居深閨，平日只敢跟丫鬟婆子們議論別人長短，哪見過這等當街掐架的陣仗，不由得神惱，櫻口一憋，委屈得哭了出來。

管事一把揪住尖臉婦人的袖子：“你這賊婆娘！”婦人張口便：“打人啦，張家小姐當不上世子妃，氣得手打人啦！”惹來一大幫圍觀。那小姐丫鬟們又驚又惱，慌得出人群，匆匆地去了。

顧看他們鬧了半天，最后還是那個尖臉婦人買走了自己的一匹布，心里很慨：真是能說會道，鬼都會笑呀。好好的生意被攪和了一通，瞌睡也云散煙消了。站起來，扯著嗓子，吆喝了兩聲：“賣布，賣布——”

忽然聽到一個悉的聲音：“小。”

顧回頭一看，周氏帶著劉嫗等幾個仆婦趕到跟前來，圍住了的攤子。

可能是因為有上次的前車之鑒，周氏這次不帶來了仆婦，還多帶了四個男家丁。

顧見來者不善，忙道：“你還來干什麼，衙門不是都查證了，我可不是殺韓的兇手。”

一聽到顧提起自己的兒子的名字，周氏口就像被人捅了一刀，傷疤直流，搖晃了下子，被劉嫗攙扶站穩，忍住滿腔的憤恨，看了顧一眼，深深呼吸，竭力緩和了口氣：

“小，伯母今日前來，沒有惡意。你也知道，兒死了，死得冤枉，伯母是來找你和解的。”

顧看神憔悴：“找我和解？”顧有點狐疑，但又心想，人都死了，來道歉，也就罷了。“也行，那就過去的事不提，你自個保重。”

周氏聽到顧的口吻溫了許多，眼中掠過一抹兇，立刻又收了回去，了眼淚道：

“過去我們兩家之間有不誤會，不過伯母一直都知曉，你是個好孩子，也難怪兒以前對你如此地死心塌地，把你當做心尖子地捧著。”

顧皺眉，韓的所作所為，再多賞幾個掌也不為過，可是現在韓已經死了，算了，不說死人的壞話，聽聽就算了。

“我們家兒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夠娶你進門。如今他遭遇不測，但是小，你還在的，人家都說媳婦就是兒，我如今沒了兒子，不想也沒了兒。”

周氏突然這樣溫款款起來，顧便警惕了——想干嗎？

周氏干眼淚，抬起頭道：“伯母想要將你接回家，作為兒的妻子，明正娶進門。”

什麼？！

接回韓家？那不就等于——結冥婚嗎！

顧被周氏這個主張震得一時沒話。

周氏繼續道：“咱們兩家的婚約，是你父母生前和我家老爺定下的，如果你爹娘泉下有知，你遵循他們的承諾，一定會大欣的。何況，白紙黑字的婚書還在，句句都有效用，今天，我特地都帶來了。”

說到這里，口氣已經~了三分。趁著低頭抹眼淚的一刻，周氏悲傷慈祥的目一下子變得尖刻狠毒起來：

顧，你克死了我的兒，憑什麼他死得這麼慘，你還能安生地活下半輩子？

我要你在韓家陪我過下半輩子，活得生不如死！

說起來，這個法子還是薛芙教給周氏的。

那天，周氏那接到韓的死訊，當場昏倒，醒過來就哭得昏天黑地，去衙門認尸的時候，更是哭得旁人攙都攙不起來——最引以為傲的一個兒子就這麼生生地沒了！

周氏本來只顧在家呼天搶地，哭得傷心流涕，并沒有多余的心思想到顧，然而這個時候，薛芙上門來了。

薛芙陪著周氏哭了一會兒，抹著眼淚說了一會兒話，突然話鋒一轉，道：“韓大哥生前最喜的就是我表妹阿，可是這會卻不見來拜祭。”大風小說

周氏一聽，心痛裂，恨意如火，顧這個沒良心、賤到骨子里去的喪門星！

薛芙又道：“聽辦案的差役們說，韓大哥出事的那天，阿也跟他見過，兩個人還在野地里好過，如膠似漆；沒想到這麼快就翻臉無，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周氏聽了頓時愣住：那天晚上兒去見顧，原來是因為這個？那，如果不是自己那麼反對顧進門，那兒是不是就不用拉著顧去荒郊野嶺，也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意外了？

不，不是這樣的，自從結了顧氏一家，就沒有過一樁好事，兒一定是被這個喪門星克夫命給克死的！

周氏想到這里，咬牙切齒，手帕在手里撕地滋滋響。

薛芙看了，趁機道：“伯母，韓大哥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夠娶小，如今韓大哥雖然沒了，但是上一輩的婚約白紙黑字還是在的，您為什麼不幫他了卻這個心愿，娶了小進門呢？”

周氏愣住了，薛芙的意思是，把顧娶進門，給死去的韓為妻，做一樁冥婚？

這在當時也有過這樣的事，一般多是兩家好，其中的男方意外離世，子心意不改，依舊以妻子的份嫁男家。

周氏聽了，原本一片痛苦的黑暗心忽然產生了一點亮。對啊！把顧那個賤娶回家，就可以在自己手里狠狠地整治了，憑什麼兒死得這麼慘，克死了兒，還能安生地活下半輩子？必須活得生不如死，比兒還要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