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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顧對左鄰右舍說要出遠門探親，收了鋪子，關好家門，把弟弟顧歡送到了私塾先生家，然后到世子府跟隨連秋上。

世子離開京師那一日，顧混在衛丁陵安排的隊伍中，穿著男裝，畫了眉，打扮男人模樣，頭上加了一頂面紗斗笠。

皇帝率領眾位大臣親自來給連秋上送行：“卿在京以來雅寬仁，慈賢孝，朕心深藉，如今放歸故里，特派國師著北軍護送卿至漢中；希卿平安到達云南之后，能夠與和寧王好生治理屬地，拱衛我大晉疆土。”

連秋上看了一眼旁邊恭立不，目含清的國師，他的臉上既看不出善意，也看不殺機，倒像是一潭波瀾不興的死水。連秋上暗自咬牙：“謝主隆恩。”

老皇帝又把國師道跟前，當著連秋上的面囑咐：“慕容卿，朕將云南王世子托付給你，你務必將他安然護送直到漢中，半途出了一點差池，朕可要拿你是問啊。”

“臣遵旨。”國師頎長秀麗的腰，恭敬地、深深地彎了下去，秋水般的眼眸中厲倏然掠過——護送世子平安抵達中即可，那漢中的地界以后呢？

——到時候，連秋上是死是活，那就是益州刺史郁榮的事了，和朝廷無關。

郁榮素來擁兵自重，早晚漢中也將患，倒不如趁此機會，一箭雙雕！

世子的車駕讓豪華氣派的倚仗和軍隊護送著，浩浩出了宣門。

顧和丁陵一左一右，跟隨著連秋上的車駕很近，方便隨時能夠保護他，從這個角度去，能看見前后連秋上自己府上的五百名親信府兵——都是他來京城時候一起帶來的云南兵，對他忠心耿耿。

但是再往前面，或者再往后面去一點，就是朝廷分派前來護送連秋上的軍隊了。

顧問丁陵：“這是哪里的軍隊？”丁陵回答：“北軍。皇上有圣旨，要國師親自護送世子，咱們得留神盯著點，別讓那些人離世子的車駕太近。”

“哦。”顧不是很明白丁陵話里的意思，既然是來保護連世子的，為什麼還不能靠得太近？忽然，愣了一愣，晴天霹靂——北軍？

那不就是薛姨父和薛芙他們當差就職的部隊嗎！

糟糕了，這幅樣子，雖然做了點改裝，但是如果是薛姨父和薛芙表姐，肯定還是認得出的！

顧趕拉低了斗笠罩子，把頭埋低，希老天保佑不要撞上人。

整支隊伍按照行軍速度來趕路，車馬奔跑，到傍晚時分已經趕了二十多里路，已經見得司州的城關，司州刺史早已接到圣上諭旨在城門口迎接，把連秋上等人接到方的驛館安排休息，軍隊就在城北兵營扎寨，補給一晚，明日再行趕路。

顧走在連秋上的親衛隊里，正準備跟著丁陵去吃驛館的晚膳，忽然北軍的將那邊來了一中年將領。那將領穿著深紅鎧甲，形高大，面有絡腮胡須，熱邀請丁陵：“丁衛，大宗師正邀請世子在里頭用飯，咱們這些做下屬的不便打擾，不如你等就跟我們一起吃。”

顧見了他，魂兒都要飛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乃是北軍屯騎營校尉薛肯，薛芙的爹，的姨父！

顧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放個屁，都會被親姨父聞出悉的味道來。

幸好丁陵公事公辦地回絕：“我等奉命保護世子安全，不敢離開寸步，薛校尉的好意，心領了。”帶著顧離開。

顧長出一口氣，走的時候還聽見一個悉的罵聲：“我呸，不就是一個質子邊的狗奴才，擺什麼臭架子！”乃是表哥薛唐。

天啊，薛姨父，薛表哥都來了，薛表姐也是屯騎營軍侯，肯定也來了！顧只覺頭疼。

進了廳堂，連秋上那邊已經開席，顧和丁陵這些侍衛必須站立在旁，顧走到連秋上側，聽到一個很甜的聲道：“……我就是要陪你去，誰也攔不著我。”

連秋上邊坐了一個子，背對著顧和丁陵，穿一件掐兒蘭花絡襦，披著鮭紅細紗暗紋的披帛，看背影，就很窈窕人。

顧腦袋里冒出疑問：他不是說不帶眷回云南的嘛？

連秋上拿走了那子手里一杯酒：“聽本宮的話，不要再喝了，趕回家去，免得你父親擔憂。丁陵——去通知刺史大人安排人手，明日一早送五姑娘回京。”

“是。”丁陵剛要，那子便回過頭來，微醺的臉蛋白里紅，宛若盛開的海棠花：“不許去！”

若凝脂，貌賽貂蟬，連顧看了都大吃一驚——這，這！這不是云太尉的府的千金，第一人兒，云飄飄嗎？！

云飄飄喝了幾杯酒，已經壯過膽了，撲過去，把連秋上右手的酒杯奪了回來，因為喝得微醉，還搖晃了幾下，險些倒在連秋上的懷里。“飄飄不回家，飄飄要送世子爺去漢中。”

丁陵和顧對視一眼，都不曉得這是個啥況。

尤其是顧，簡直丈二金剛不著頭腦：之前連秋上委托自己調查云飄飄這個人，還以為是因為出于對太尉云晟的提防；可是從現在的況看來，連秋上對云飄飄的態度不但非常溫，而且著一前所未有的寵溺。

對了，就是寵溺。

要是換做他在京城的三十房侍妾，無論哪一個都不敢用云飄飄這種口氣跟連世子講話：“連秋上，本小姐就是要你一句話，你倒底帶不帶我走？”

連秋上微微一笑：“飄飄，你醉了。別再飲酒，吃些茶點，這司州的豆面糕乃是一絕，你嘗嘗。”說著親手拿了一塊，剝去上面盛托的葦葉，遞到面前。

哎呀喂！云飄飄最喜歡吃豆面糕這一點，還是顧調查來給他的呢，原來他是為了這個！

顧意識到，連秋上對于云飄飄的態度中，儼然有一種寵之外的討好。

他似乎在著意地投其所好。

果然，丁陵也沒有按照連秋上的吩咐那樣去喊人來帶走云飄飄，而是站立不，聽云飄飄滴滴跟連秋上撒著：

“我不管，從小到大阿爹和阿兄們最疼我，他們不會生氣的；倒是如果我被你傷了心，他們才會生氣！你可要小心點兒！”

連秋上做出敬畏的樣子，笑道：“是是是，怕了云大小姐。”

他本來就生得五俊，氣質瀟灑，這樣稍微對云飄飄挑一挑眉，甩一個眼神兒，那種勾魂攝魄的風流勁兒要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今天的連秋上，是使出了吃的勁兒在撥云小姐的芳心，而且很顯然，效卓著。

顧心里暗暗慨，太尉以前還送過白氏姐妹花給連秋上，要是云太尉曉得自己兒被連秋上盯上，以后跟昔日府中的舞姬共侍一夫，不曉得作何想。

云飄飄撒道：“哼，這就對了，再給我滿上。今晚不醉不歸，明天我就送你去云南。”

這是要跟著連秋上私奔的節奏呀！顧正在嘖嘖慨連秋上的討人歡心的本事，忽然就聽到憑空里傳來一聲清冷的嗓子：

“云小姐，本座看你喝多了，可以離開了。”ωＷＷ.166xs.cc

顧聽到這個聲音，不驀然一驚，居然跟那個“他”的聲音好像！

和云飄飄一起轉過頭去，只見國師大人一襲白，率領心腹北軍中尉等一干將令姍姍而至。

國觀的大宗師羽星冠，白發高束于腦后，宛若銀河流淌；眉心一點殷紅的梅花花繡，羽睫微垂，氣態高雅絕倫，好似剛從蟾宮下凡而來。

云飄飄看了，愣一愣神，認出了他來，不悅道：“就算是你，也沒權利管飄飄的私事，我就是要去云南，誰也不能把我送回。”

看如此驕縱，竟然沖著國師出言不遜，國師后的各營校尉、軍侯均怒目而視，中尉石錫咆哮，聲如雷霆：“國師在此，休得放肆！”

國師抬起手，阻止了石錫：“本座想你誤會了。”

哼。“什麼誤會？”云飄飄抱起手臂瞪著國師，這個國觀大宗師，過去在廟祭上偶遇過幾次，從來沒給過自己好臉，自己可是第一大人，他憑什麼對自己置之不理？虧他是個男人，完全就沒有世子爺的知識趣！再英俊有什麼用，繡花枕頭一包草，無聊！

國師的長睫微微一，驟然抬起來，狹長清冷的眸中一道淡然的閃：

“你的去留本座并不關心，世子安危則是重中之重。本座奉旨護駕，不收閑雜人等，你，可以離開了。”

什麼？云飄飄呆住了，松開手。這是既要趕走，又不肯送回？自己大老遠追連秋上到司州，這是要自生自滅呀？

顧看得直咋舌：今年可真是飽眼福的年了，連世子已經算是這輩子見過外貌上最沒得挑剔的帥男人了，可是他還是會有幾個偶爾的小表，邪佞了那麼一點，放浪了那麼一點，暴出他心的花花腸子。

可是這位國師從出現至今，神態舉止居然一點瑕疵都沒有，神清骨秀，頗有點舉手投足皆畫的意思了，倒底是達貴人們白花花的銀子養人呀！

這時候，耳朵邊傳來了那個人的心聲：【什麼第一人，腦子還不如鵪鶉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