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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石與烈女》 21.過夜

第二十一章

初冬的水,冷得刺骨。

驟然間落水,頓覺寒意像是千萬針,死命往骨頭裏鑽。

薛定冒出水面,全的酒意都散了,下意識去找祝清晨的影,卻沒在水面上瞧見,嚇得腦中嗡的一下,斷了弦。

「祝清晨!」他劃著水,的名字。

然而沒有迴音。

水面上只剩下那隻翻了個個兒,晃晃悠悠的烏篷船,並沒有祝清晨的影。

心一,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祝清晨!你在哪?」又了幾聲,依然沒有回應。

他並未察覺到自己連聲音都在抖,啞得不樣子。

可水面上靜悄悄的,只有他們方才激起的大片波紋,一圈圈朝遠盪開,無聲又歡快。

薛定的心不斷下沉,一頭扎進水裏,睜開眼尋找那個人。

太黑了。

夜空裏連月都沒有一縷,水底下更是黑魆魆,深不見底。

冷水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寒氣直往心底里鑽,可他卻覺得有人拖住了那顆心臟,一點一點把他往無底深淵拉扯而去。

在哪?

到底在哪?!

他拚命四索,大腦里一片混沌。

出水換氣,再潛水底。

換氣,再潛。

他甚至要鑽那翻了個底朝天的烏篷船下頭,去找那個罪魁禍首。

直到後驀地有人拉扯住他的胳膊,猛地劃水,帶著他一起浮出水面。

他一轉背,就看見祝清晨不知從哪冒出來,頂著漉漉的腦袋,滿頭滿臉都是水,卻還帶著戲謔的眼神,大笑不止,「哈哈哈,嚇到你了吧?!」

笑容明亮,沒心沒肺。

明明凍得發紫,卻還開著玩笑。

薛定卻忽然一把拉扯住,朝著岸邊猛力劃水,幾下就靠了岸。

幾乎是一個翻就躍了上去,他朝彎腰,像是抱小孩一樣,雙手架著的腋下,一下子將撈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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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清晨只覺雙腳騰空,再一眨眼,已然踏踏實實踩在地面上。

「我靠,你是不是吃了菠——」

的驚嘆尚未說完,已然被男人暴打斷。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啞的、著氣的、一字一句飽含怒意的斥責,來自面比語氣更加糟糕的薛定。他的短髮在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水珠沿著刀削似的面龐滴落,劃過鋒利的眉,越過濃的睫,沿著的鼻,從邊到下,終於因地心引力墜下來,急速滾落在地。

他依然攥著祝清晨的胳膊,力道之大,忍不住要回手來。

並不明白自己的一個玩笑為何會引起他這樣大的反應。

只是一個惡作劇罷了。

只是因為跌落在水中,突然萌生出這樣一個念頭,不如捉弄他一下,他以為不見了……

「你先鬆手——」他力道太大,不回來,遂有些著急地要他放開。

可薛定不但不松,還將猛地拉至面前。

居高臨下,他低頭死死盯著,幾乎快要面面了。才剛從冷水中爬起來,渾了,被夜風一吹,本該冷得打,可后怕與恐懼如影隨形,在脊樑上,他渾都起了冷汗。

「捉弄人很有意思嗎?」

「假裝溺水看人擔心很有趣嗎?」

「你以為自己很有創意,很別出心裁是不是?」

一句接一句的質問,每一句都比前一句更加聲俱厲。

祝清晨整個人都懵了,手臂被他死死攥著,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扯著嗓子說:「你放開我!你先放手!」

然而薛定卻有更多的質問要向拋去。

他說不上來剛才看見消失在水中時,心裏到底怎麼樣的,不只是擔憂,不只是害怕,不只是慌張……他覺得溺水的彷彿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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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清晨終於被拉扯得不了了,男人力氣太大,都快覺得那條胳膊不是自己的了。察覺到他緒失控,怎麼著都不會鬆手,幾乎是一把抵著他的膛往外推。

使出了全力氣。

重重一推。

薛定不控制往後退了幾步,下意識鬆開了手。

冷風一吹,整個人才回過神來。

眼前的人渾了,地上一灘漉漉的水,而滿面水珠站在那,眼底也浮起一層薄薄的水霧。

……是給痛得。

捂著胳膊,不可置信地著他,「你瘋了?」

「……」

他說不出話來。

有那麼片刻,回想到剛才的反應,他也覺得自己瘋了。

「我只是開了個玩笑,如果嚇到你了,對不起,我從今往後再也不開這樣的玩笑了。」強忍疼痛,咬牙切齒對他說完這話。

就走。

薛定下意識跟了上去。

腦中一片空白。

為什麼會緒失控?

他沖吼,沖兇,知道痛也不放手……

最後的酒意也揮發在冷風裏。他一言不發漉漉的大,快走幾步,往上披。

「滾開!」祝清晨比他還兇,回頭推開他。

他不肯退,默不作聲,又一次把服披上去。

祝清晨終於忍無可忍,「你有病啊?我渾都是水,穿這麼厚,重得要命。你還把你大往我上披。你知道你大有多重嗎?你知道吸滿水的大到底多斤嗎?」

薛定一頓,把服拿回來,「……我給你擰乾。」

祝清晨倏地閉,匪夷所思地盯著他,幾秒種后,幾乎被氣笑。

這男人……

這男人???

這他媽是從以列染了瘋病回來的吧?!!

著胳膊,站在原地看他。

頭頂有一盞路燈,昏黃的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在地上投出筆直安靜的一抹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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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痛楚沒那麼強烈了,緒沒那麼激烈了,反倒回憶起方才他的反應。

忽然間意識到,他所有激烈的緒都只源於眼神里明明白白的擔憂。

然後就……

不氣了。

著他。

彼此的眼底都倒映出對方狼狽又可笑的模樣。

祝清晨面無表別開眼,率先妥協,「算了,先找個地方過夜吧。今晚不能回去了。」

要這麼滿酒氣、渾地回去,不知道姜瑜得有多擔心……

哪怕有一百張,也解釋不清楚。

何況不知道怎麼解釋。

蘇州街沿河的里街上,有不客棧,這一帶每到春天,也有很多遊客慕名而來。滄縣的旅遊業還在發展中,不算過度商業化,雖然沒有周莊水韻、西湖南湖的名氣大,倒也能吸引不文藝青年。

如今正值初冬,遊客寥寥,隨隨便便都能上客棧找著間空房。

兩人沉默著走進最近的一家客棧,古樸的木門還開著一半,老闆娘坐在前臺看視頻,綜藝節目的歡聲笑語響徹大廳。

老闆娘自己也樂呵呵直笑,看得出,心很好。

薛定:「開兩間房。」

老闆娘看得投,頭也不抬道:「請出示一下↑份↑證。」

連視線都沒從手機上移開。

薛定依言往外拿證件。

祝清晨卻驀地一僵,恍然記起,出門以前,原本在和姜瑜吃飯。祝山海來得突然,什麼都沒帶,就這麼拎著搟麵杖,和他一路打到院子外面。

錢包沒帶。

份證沒有。

連手機都擱在家裏。

……

側頭薛定,「……我沒帶份證。」

「沒份證可不行,現在查的嚴,一人一證。要是檢查起來,你們——」老闆娘的目終於離開了手機,抬起頭來看兩人,一見他們落湯似的站在那,話都沒說完,嚇一跳,「這,這是怎麼搞的?」

薛定頓了頓,「不小心掉進河裏了。」

順帶瞥了祝清晨一眼。

祝清晨假裝沒看見。

「這大冷天的,怎麼會掉進河裏?」老闆娘也是匪夷所思的表,「這得多……冷啊!」

其實想說,這得多不小心才能掉進河裏啊,但礙於兩人這模樣是在可憐,也沒真把話說全。

祝清晨低聲求,「外面太冷了,只能就近找個地方洗個熱水澡,把服晾一晾。麻煩你,能通融一下嗎?這大冷天的,實在沒法再在外面吹冷風了。」

老闆娘遲疑片刻。

這一陣是旅遊淡季,店裏本沒什麼生意,一人一證雖是原則,但比起做生意來說,原則這種事……

「你們只有一張↑份↑證,真要開兩間房,到時候查起來,我是絕對會被罰款的。這麼著,我就當只有一個人來住店,給你們開一間房,只能這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你們也別為難我。」

祝清晨還想再說話。

薛定開口:「好。」

張了張,沒吭聲,攏了攏服,被門外頭吹進來的一陣冷風凍得直哆嗦。

房間在二樓,薛定拿了房卡,走在前面。

默默跟在後面。

樓梯是木質的,走起來嘎吱作響,倒是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進了屋,朝他手,「手機借我用下。」

要給姜瑜打個電話。

薛定掏出來,低頭摁了摁……屏幕一片漆黑。

「進水了。」

「……」

進水了也不能不跟姜瑜打電話,要不然鐵定急死。

祝清晨嘆口氣,又拉開了門,「算了,我下去跟老闆娘藉手機。」

薛定看了眼上的服,「先把這換了。」

「換什麼?」乾笑兩聲,「哪來的換洗?真要我奔下樓打電話?」

「……」

踩著嘎吱嘎吱的樓梯往下走,祝清晨也有點發愁。

服是不能穿了,肯定要下來晾著。

可……

孤男寡,共一室,這事在以列的時候,他們倆也做過。可那時候和現在不一樣,那時候至兩人是有服穿的,還有個臥室和客廳切分出私人空間,供他們獨

如今倒好,兩人要共一張大床,還得……

是想想,都覺得頭暈眼花,簡直恨不能腳下一,一頭栽下去,最好摔個人事不省,免得一會兒尷尬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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