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雅迷茫地眨眨眼，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是莫名其妙醒來，然后什麼都沒看到。我覺得和死人應該沒關系，有關系的話，也就是那時之后才異樣的吧。”

“你可記得那時是什麼時辰？”邯皺眉問道。

輕雅仔細回憶，道：“我記得我聽到了四聲鼓。”

“那就是四更天了。”

邯思索著，如果那時候下手殺人，的確是個好時間。大家都睡得最沉的時候，發生什麼靜也不容易被吵醒。到底是誰，弄出來這種事。

“邯哥，要不我們先報吧。”桑提議道。

“報？那些人怎麼會管乞丐的死活。”邯皺眉道，“讓兄弟們把尸收了，好生安葬，之后再去找兇手。”

“可是不報，萬一被他們說是我們殺的人，那就麻煩了。”

“你以為你報，他們就不會這麼說了嗎？算了吧，別指那幫狗了，趕快把尸收了，別讓他們發現，就不會多事了。”

桑無奈，只好跑回去人了。

輕雅盯著尸，聽著他們對話，心里可不舒服了。乞丐死了，就不是人命麼。

“還是報吧。”輕雅忽然說道，“我覺得這個死人不對頭。”

“哦？”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一種覺，要是就這麼自己理了，他們反而會開心。”

“他們當然會開心，這樣多省事。”

“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說……嗯，總之還是去報吧。”

邯看了看輕雅，道：“你可以去報，倘若他們胡指認是我們殺人，可別怪我說是你殺的人。”

“嗯，總之去試試好了。”輕雅微笑，道。

邯看著他，嘆氣，這孩子，還以為家多好似的。乞丐多半屬于江湖人，和家本來就互不對付。非要去報，真是自討苦吃。

輕雅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一點，跑去報。

衙門前，聚集了不人。

輕雅放緩了腳步，看到有人抬著尸，不由得停在遠。

那些人，看裝束，應該都是乞丐，但是輕雅都不認識。有尸在，輕雅不愿靠前，只能這樣遠遠聽著他們說。

有人不停擊鼓，但是衙大門閉。

“敲！繼續敲！死人這麼大的事，他們怎麼能不管！”

“就是，乞丐也是人！死了也要管！”

“我的兒！你怎麼就這麼死了呢？是誰殺的你？娘一定給你報仇！”

好。

輕雅瞄了眼尸，的確，這尸上，也有和阿刁一樣的古怪氣息。事果然不那麼簡單，不同的巷子里，不同的乞丐死了，死在同一種手法上。

有個乞丐回頭，發現了輕雅。上下打量著輕雅干凈整潔的裝束，說話的語氣中不由得帶上了一嫉妒。

“喂，小子，你來做什麼？”

“我？”

“對，就你！看你穿得這麼干凈利落，哪家的孩子？趕快回家去。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所在的巷子，死了個人，我是來報的。”

“什麼人？你爸還是你媽？”

“是乞丐，阿刁。”

“切，乞丐死了關你屁事！趕快回家去，我們這好多乞丐死了，不到你管。”

輕雅聞言一怔，道：“死了好多？”

“怎麼，你想聽？我也可以告訴你。”那人哼了一聲，抱怨地說了下去，“有七個巷子，死了七個人。你說多厲害，七個人啊！一晚上就死了。以前哪里出現過這種事！這幫狗也不出來管管，我甚至懷疑，是不是他們下令殺得人。”

“多半是他們殺的人了。”擊鼓人一邊繼續敲鼓，一邊說道，“這府衙本就看咱們乞丐不順眼。近些年乞丐越來越多，上面來人一查，就會說府衙管理不善，才出現這麼多流民乞丐。這不要年末發年終俸祿了，他們若要殺人來漲俸祿，我一點都不奇怪。”

輕雅嚇呆了，這還不奇怪啊，為了俸祿可以殺人嗎？這還是麼。

“小子，你那邊死的人，是什麼樣的？”那乞丐忽然問道。

輕雅一怔，忙應道：“很能干的人呢，好多累活重活，他都會做。”

“……我指的是死狀，誰管你他生前如何？人死了都一樣，都是尸，沒區別！”

“死狀就是死掉了，冷掉了，別的看不出來。”

“昨晚突然死掉的？”

“好像說是，早上走著走著，就死掉了。”

“哼，一樣麼。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就是八個人。”那乞丐冷冷道，“這絕對是計劃殺人了，八個人，突然全死了，哪兒有那麼巧的事。”

輕雅沉默，他覺得也是。

原本以為是一個巷子這樣，或許是意外誤傷，現在八個巷子都這樣，有一種不好的預。

“行了，別敲了！”

有衙役從衙門里出來，一看就不是那種說話算數的領導，就是普通的小卒子。

“大人，我們要報案。”

擊鼓的乞丐放下了鼓錘，說道。

“乞丐？”衙役看了他們一樣，不悅道，“大早上吵吵什麼，都還沒睡醒呢。等巳時之后再來敲，現在沒人管你們。”m.166xs.cc

“大人，死人了，你們都不管嗎？”那乞丐大聲吼道，

“不用這麼大聲，我又不是聾子。”衙役不耐煩地捂著一邊耳朵，道，“管也得大人睡醒了才能管，現在大人還在安睡，你們這麼吵也沒用的。等下再來，反正人已經都死了，又不會跑。”

這說的什麼話。

輕雅不高興，沒想到家竟然是這樣的。

“怎麼這麼多乞丐。”

很悉的聲音，從后面傳來。輕雅回頭，這聲音的主人，果然是程琴師。幾日不見，似乎程琴師的裝束更加鮮亮麗了。說是琴師到不像，說是發戶還差不多。

程琴師手中抱著一把琴，輕雅不知道那琴音如何，看上去倒是很漂亮。

“程大師，有失遠迎。”衙役趕忙迎了上去，道，“大人已在府上恭候多時，就等著您呢。”

“好好，正好我又找到了好琴，特來獻給大人。”程琴師說話也很客氣。

“快快請進。”衙役驅趕門前乞丐，讓出一條路，引程琴師府。

輕雅淡淡看著程琴師，程琴師卻一眼都沒有看輕雅。

“喂，什麼意思？你剛剛還說，大人在睡覺吧！”那乞丐大聲吼道，“怎麼人家說要進，就恭候多時？”

衙役不答，干脆地關上門。

一道門，隔絕了所有。

乞丐怒了，又開始用力擊鼓，更加大聲地吵嚷。

輕雅沉默片刻，轉離去。

一直以為，家是很公正的，會照顧百姓的。為什麼會有那種錯覺，現實里的家居然是這樣的。

死人了都不管，卻管那些風雅玩。

輕雅嘆息，恐怕那些琴到了府衙也沒什麼好下場，這樣的人，覺不會認真的對待琴。

想著，手背上的輕音。

還好，自己的琴沒那麼漂亮，又被別人嫌棄，才沒有被拿去充公。

還好，它還在自己邊。

回到巷子里，邯依然在巷口，尸已經被收走了。

“如何？”

邯問著，不過看輕雅失落的樣子，心中了然大半。這孩子，還是天真的很，以為什麼都能很順利，其實不然。在這個世界上，哪兒那麼好順心如意。

“家，竟然是那樣的。”輕雅簡單說了看到的事，蔫蔫道，“邯哥，我不喜歡家了。”

邯一笑，有了主意。

“家不都是那樣的，我曾經去過一次中陵，那邊的家就不錯。無論有什麼難，都會幫忙解決。之前我不過是迷路了，他們都派了一個小小衙役，特地為我指路。不過我的家在這里，要不，我都想去中陵住了。”

輕雅思索片刻，道：“邯哥，我想去中陵。”

邯目一亮，終于，他愿意離開了。

輕雅長吐了一口氣，抬頭，認真道：“邯哥，我現在立刻馬上要去中陵，你告訴我，怎麼走。”

邯一笑，道：“你隨我來。”

輕雅點頭。

邯帶著輕雅，穿過整個北陵，從北城到了南城門前。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包袱，遞給他。

“從這里出去，沿著路直走，太落山前，應該就能到中陵了。你拿上這些干糧，足夠你撐到中陵。其他的，你進城之后再看罷。”

輕雅點頭，拒收包袱，道：“沒事，我帶了錢，不需要這些。”

“小雅，外面就是路，沒有城里這樣的店鋪。你拿了錢，那不能吃的。”邯把包袱塞給他，道，“這些是干糧水袋，你出去了就能明白，這些東西才是必須的。”

輕雅道謝接下，想了想，道：“邯哥，我應該不會回來了，這些年，多謝你照顧我。”

“不必，你能憑自己的力量離乞丐，我也很欣。”邯說著，心中暗嘆。

照顧他？并不是。

只是擔心這個不知來由的小孩子，會引發某些藏事件，所以多加留意罷了。并沒有真心實意的照顧，應該也算不上照顧。

大概，就是各自安好罷。

他現在終于要走了，這個安全患也終于算是去除了。

謝天謝地，這麼多年擔驚怕，很快就要過去了。

輕雅深鞠躬，道：“真的，非常謝。”

“不必，你快走吧。不然到了那邊，城門都關了。”邯催促。

輕雅點頭，走向城門。

城門兩側的衛兵出長槍一欄。

輕雅嚇了一跳，城門開著，應該就是可以通過的意思吧？一怕，忍不住看向邯。

“大人，這是什麼意思？”邯大步上前，問道。

“今日城門，只進不出。”衛兵應道。

邯皺眉，這麼寸？

輕雅有點怕他們，面目好嚴肅。心里想離開的覺更加強烈，只好小聲求邯。

“怎麼辦？有沒有辦法，讓我馬上能出去？”

邯瞥了他一眼，這孩子是真心要走，正好順勢幫他一把。

邯咬咬牙，拿出一枚銀豆子，悄悄塞給衛兵，道：“這孩子啊，急著出去，您看看能不能行行好？”

衛兵猶豫了，道：“但現在只進不出，一個人出去，太明顯了。我們不好辦啊。”

邯目一溜，看到一旁正在裝渣土的家車，道：“他們是否要出城？”

“不錯。”衛兵應道，使了個眼。

有些話，礙于份，不能明說。

“多謝”

邯趕忙拉著輕雅，把他也放到渣土車里。很快，渣土車出城，輕雅也跟著出城。

一出城門，輕雅就從車上跳下來，還回頭向邯招了招手，轉離去。

邯看著，終于松了口氣，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