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能有什麼不愿意的，總要新人換舊人。”子笑然道，“現在找好繼承人，總比到頭來，青黃不接的好。你說是不是？”

男子一笑，道：“你到看得開。”

“原本是看不開，不過到了這個位置，也就看開了。”子嘆了口氣，淡淡笑道，“其實我也羨慕阿葭的，有夢想，有人，還有孩子……可是我……”

“你還有我。”男子淡淡接道。

子一愣，呵呵笑了，道：“你呀，說這種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麼嚴肅，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我不希這些事會傷害到你，所以你不愿意，可以直說。”男子道，“苗子雖然，也不至于世上獨一份。別找找，肯定還有。”

“算啦，再找還要浪費時間，還不如用這些時間好好樂。”子笑然道，“而且我很好奇，你怎麼會為了一個孩子，特地跑到這里。肯定還有其他理由吧。”

男子沉默。

“不能說的理由？”子眼睛微微瞇起。

男子輕嘆，道：“我不想騙你，的確是有其他理由，但是我不能告訴你。不過還是謝謝你，愿意陪我跑這一趟，幫我打掩護。”

“道謝這種事也太生疏了，真不愧是你的風格。”子舒服地靠在他肩頭呵氣，道，“我說，幫你打掩護是無所謂，可是你要完不事，不會死罷？”

男子笑笑，道：“誰知道，伴君如伴虎。”

“若有那時，我要與你同罪哦。”子笑道，“你可別幫我開，知道嗎？”

男子默然許久，笑了一下，道：“好。”

至夜，靜謐無聲。

月如洗。

月如煙。

月如白玉盤。

月如……

啊——睡不著！

輕雅在床上翻來覆去，抱著輕音，怎麼呆著都不舒服。

好張啊，明天要為了圣樂坊的事，去演出什麼的。睡不著，張得肚子疼。

不行，一定要睡著，不能因為自己的緣故，耽誤了夏泠芊的事。

睡不著……

啊！！！

吱呀，門被推開了。

輕雅嚇了一跳，一下子就坐了起來，猝不及防一陣頭暈，又栽倒躺回去。清醒了一下，再次坐起來，一驚。

夏泠芊一臉憂郁，緩緩走到床前。

稍微……有點……嚇人……

輕雅趕從床上爬起來，關心地問道：“芊芊，怎麼了？”

“睡不著。”夏泠芊弱弱地說道。

輕雅一愣，勉強地笑笑，道：“嗯，我也睡不著。要不，我們到外面聊聊吧。”

“外面好冷，你這個笨蛋。”夏泠芊撇，靠邊坐在他的床上，抬頭看他，道，“我有話想跟你說，你聽聽好嘛？”

輕雅呆了呆，也坐到床上，看向。

好奇怪的夏泠芊，都不像了。從沒見過這樣弱的樣子，以往，都是很強勢的覺。但是眼前的這個夏泠芊，弱得可憐。

輕雅出手，輕輕按在夏泠芊頭上，了。

夏泠芊微微一震，抬眼看向輕雅。

莫名讓人震撼的目，輕雅嚇得回了手，又被握住。

的手好冰。

輕雅怔了怔，握住的手，捂暖，微笑道：“想說什麼？說吧，我在聽。”

夏泠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笨蛋，如果可以，你和我一起去圣樂坊好不好？”

輕雅一呆。

“圣樂坊，好的。只要進去了，基本上就算食無憂了。”夏泠芊淡笑，回憶般說著，“那里的人也很好，大家都很和善，經常會互相走，分一些趣事。偶爾有些爭吵，也都是無關要的事，差不多就過去了。我最喜歡的，是那里的點心。那些都是膳房的大廚做的，可好吃了。我現在都記得那種味道，甜甜的，的，特別好吃。子住所后面，還有一片小花園，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花，也可以自己種花。看上去可漂亮了。還有……”

輕雅靜靜聽著夏泠芊說了好多圣樂坊的細節，慢慢的，心中的疑漸漸升起。

“你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輕雅輕聲問道。

夏泠芊的話戛然而止，目悲傷凄涼。

輕雅努力抑著驚訝，溫和著語氣道：“你以前，在圣樂坊呆過？”

夏泠芊安靜了片刻，忽然嘆氣，道：“我的母親，曾經是圣樂坊的中領舞。”

“夏姨麼？”輕雅完全想象不出來，夏氏跳舞的樣子。

“不。”夏泠芊弱弱的道，“夏氏只是我母親的一個丫鬟。我母親原是富家小姐，因為喜歡跳舞，所以加了圣樂坊。那時候，我母親和嬛姨關系很好，只可惜，母親比起嬛姨略遜一籌，所以嬛姨是上領舞，我母親只是中領舞。”

“你是說今天看到的那個在跳舞的人？”輕雅奇怪道，“你認識，為什麼還要費勁加圣樂坊？直接跟說不就好了。”

夏泠芊呆了呆，嘆氣，道：“之前我又不是因為實力才進圣樂坊的，現在我母親也不在了，我當然要憑實力加圣樂坊。這樣才能名正言順。”

輕雅不懂，道：“所以，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夏泠芊再三猶豫，再次嘆氣，說道：“我……是我父母的私生，他們是相的。我父親，是一個大。是什麼，我也不清楚。兩年前，朝中有個大逆謀被抓，我父親遭連帶，隨之，母親也被連帶。外人都不知道我，母親把我給夏氏，讓帶我離開了圣樂坊。夏氏很是衷心，帶我逃離了圣樂坊，流浪江湖。我們差不多漂泊了一年有余，才確認擺了追兵，便在這里住了下來。”

“自小，我就隨母親一起練舞。我知道，自己有舞蹈天賦，而且我也喜歡跳舞。原本說，等我到十三歲，就去申請加圣樂坊。沒想到，提前，我已經被迫離開了圣樂坊。但是我不想就這麼離開。我沒有錯，我只是想好好跳舞，讓所有人都看到。所以，無論如何，我要加圣樂坊，我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我想，為上領舞。”

夏泠芊的聲音弱弱的，但是字句平穩確定，毫不猶豫。輕雅聽著，微微。難怪，一直拼命的練舞。難怪，無論如何，都要去考樂坊，去爭取加圣樂坊的機會。

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從云端落泥沼，力掙扎。

輕雅微笑，道：“你放心，我會幫你加圣樂坊的。”

“這個我不擔心，以我的實力，絕對會讓他們認可我。”夏泠芊筆直盯著輕雅，道，“笨蛋，你和我一同去圣樂坊，好不好？”

輕雅不答，偏開了目。

夏泠芊依然盯著他，道：“為什麼？如果你不想加圣樂坊，又為什麼要學琴？每天這樣的辛苦，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輕雅微微一笑，道，“我只想學一技之長，賣藝維生。”

夏泠芊一怔，道：“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輕雅苦笑，道，“我沒有上過所謂的高，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有什麼。”

夏泠芊怔怔然看著他，無法理解。

輕雅一笑，解釋道。

“遇到輕音，是很幸運的事。在旁人眼里，它是一把破琴。但在我眼里，它是珍寶。在我最迷茫的時候，遇到了它，所以我才決定，要為一個琴師。呵，不過，我想為的并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大師，只想做一個可以靠賣藝糊口的江湖藝人。”

“看過天下第一樂師，我更能確定，我想為的，不是那個樣子。我所希的樂律，也不是那個樣子。圣樂坊當真不適合我，我也沒興趣高攀。平常心地過好每一天，這就是我想要的。”

夏泠芊輕嘆，道：“你終究還是個笨蛋，不知所謂。”

“芊芊，你放心。”輕雅微笑，道，“我一定會幫你加圣樂坊的。”

夏泠芊鼻子一酸，熱淚盈眶。努力控制著不讓眼淚流下來，但是話音已然抖，道：“我是真心希，你和我一起加圣樂坊。我……”

怦然心。

夏泠芊沒說下去，扭開頭，臉上微紅。

“好了，去睡吧，再不睡，天都亮了。”輕雅安地的頭發，笑然道，“你也別難過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再難過，就不漂亮了。”

真是個笨蛋。

夏泠芊眼淚止不住流下，忽然撲到輕雅懷里大哭。

輕雅嚇一跳，趕忙把輕音拿遠一點，以免弄臟。剛把輕音放好，再看夏泠芊，似乎哭得暈過去了。想了想，輕雅只好把夏泠芊抱到床上，讓在這里睡。想了想，輕雅獨自背起輕音，來到外面。

外面，果然很冷。

都沒有風吹，輕雅自己就打了個哆嗦。

看來春日里，暖和的也是日。在這個沒有日的夜，月再好，也還是冷。

輕雅本就睡不著，這麼凍一下，腦子更加清醒。

反正睡不著，不如四走走。來這里也有好幾個月了，他都還沒有仔細轉過周圍的地方。

信步街巷，這里是廢棄的居民區。說是廢棄，里面的家尚新，似乎是建好之后就沒人用過。此也沒人管，而且偏偏就靠近城門，似乎就是默許，外來的浪子游人可以臨時居住在這里。為了什麼？難不是為了讓城沒有浪人？

說起這個，記得邯哥曾經說過，沒有流民乞丐，就相當于管制很好，府的俸祿就會高。嗯，中陵的確管制很好，等級嚴明，而且沒有真正無所事事的流民乞丐。

聽起來，這樣外分城，帶著一種歧視，其實不然。每個人周圍都是和自己相似的人，沒有那麼多的比較，也就沒有太多矛盾。反正大家都一樣，好好活著就行了。想去爭取的就去爭，不想的，也不會有人說，看人家如何如何的。

輕雅沿路走著，來到了北城門下。

大門閉。

輕雅緩緩走近，手拍在門釘上。嗬，這一手灰。輕雅皺眉拍拍手，抬頭，看看這個高大的城門。似乎都長了蜘蛛網，到都是灰塵。他這樣靠近城門，也沒有衛兵來管。不，這面的城墻，都很見有衛兵了。偶爾一兩個走過，也是迅速跑遠，去別巡邏了。

好像從那時開始，這城門就沒開過。

北陵到底發生了什麼，至今也沒有其他消息，能看到的，就只有這個常閉不啟的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