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人這才發現，自己跟著這孩子到了鬧市，頓時有些不適。

擁的人群嘈雜的話語，無序而紛。素人稍嫌臟地讓了讓，退到角落。剛退，卻見輕雅也走了過來。正要喚他，又見他越過自己，拐到了后面的無人小巷。

原來這邊還有路。

素人驚奇著跟著穿了過去，這邊，人就多了。

“你為何要跟著我？”輕雅微微皺眉，道，“不許跟著我。”

素人笑笑，道：“你家在那邊？”

“你想做什麼？”輕雅警惕地問道。

素人笑道：“別怕，我不是壞人。我認為你很有天賦，想跟你好好聊聊。”

“難道壞人還會在自己腦門上寫著壞人嗎？”輕雅加快了腳步，道，“我才不信你，不跟你說了。”

輕雅加快速度跑掉。

素人笑了笑，緩步繼續跟在他后面。孩子就是孩子，自己一步的距離抵他幾步，緩緩跟著，也不怕丟。一路行至無人，有大片空房，遙遙聽到人聲。走近，素人一愣。

沒想到，也在這里。

“笨蛋，你跑到哪里去了。”夏泠芊小委屈地湊過來，道，“出去了都不說聲。”

輕雅微笑，一遞糖畫，道：“給你的。”

夏泠芊笑著接過，看看糖畫，猶豫著說道：“我聽夏姨說了，你為了給我買這個，錢都花了。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就別買了，費時費力。不過你放心，我會打起神來，咱們繼續練習。”

輕雅微笑，到：“那就好。”

夏泠芊笑了，道：“好！那咱們今天繼續練習。我已經把舞都練好了，你幫我伴奏。”

“好。”輕雅應聲。

“走，我們去空地……”夏泠芊一把拖住輕雅的手，呆了呆，發現后面有人，道，“你是誰啊？”

素人一怔，笑然道：“我是師玨。”

呃……

夏泠芊瞬間呆住，他是師玨？真的假的？

輕雅看了一眼，小聲問道：“你以前……沒見過他？”

夏泠芊呆然搖頭。

人家是大司樂好吧，一個私生，怎麼可能會見過大司樂。再說了，母親也不過是中領舞，見過大司樂的機會都不多，更別說了。

“你真的是師玨？”輕雅疑地問道。

“如假包換。”師玨一笑。

兩個孩子面面相覷，不知真假。

“你是師玨，那你剛剛怎麼沒有說。”輕雅奇怪道，“我還以為你是什麼怪大叔。”

“笨蛋！注意你的語氣！”夏泠芊連忙拉住他，道，“要尊稱玨大師。”

“起了名字不就是為了的麼。”輕雅呆然道。

師玨笑笑，道：“不錯，名字就是為了的。我允許你，直呼我的名字。不過，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輕雅，我小雅就好了。”輕雅呆然說了。

“哦，小雅。”師玨又轉向夏泠芊，道，“你呢？”

“我……”夏泠芊呆然開口，急忙剎住。

等下，他這是試探還是怎樣？雖說們是沒見過師玨的，但不代表師玨不知道們。師玨可是大司樂，掌管圣樂坊所有事務。何況還有嬛姨在，難說他是不是知道。

夏泠芊嚇了一跳，趕忙跑回房間，找夏氏去了。

師玨笑了一下，道：“孩子，還害了。”

“不是，是你長得太嚇人，把嚇跑了。”輕雅直接繞過他，去了空地準備練習。

師玨揚眉。

還是第二次見，聽到他的名號不為所的人。

跟著輕雅走到空地，花香怡人。師玨隨意坐在旁邊的石礅子上，輕輕呵氣。這里的環境不錯，舒服的。就是沒有樹來乘涼，等到盛夏的時候，就熱了。

輕雅見他跟過來，皺眉道：“我不會去圣樂坊的。”

師玨輕笑，道：“我還什麼都沒有說呢。”

“芊芊說了，你就是要找有天賦的苗子，帶回去圣樂坊養。”輕雅皺眉道，“我不知道你看中我了什麼，反正我是不會去圣樂坊的。”

師玨笑然，道：“這件事先不提，我想再聽一次你的蝶花。”

輕雅看了他一眼，道：“不要。”

師玨道：“你演奏一遍，我就可以給你指點，難道你不想有所進步麼？”

“我才不要，我不喜歡你的風格。”輕雅直接說道，“我承認，你演奏的蝶花是很好聽，可是我不喜歡，震得我口疼。我喜歡那首曲子，但是討厭這個風格。”m.166xs.cc

原來如此。

師玨一笑，取下背上的白玉琴，道：“曲子，不止如此。同一首曲子，在演奏的時候，可以千變萬化，并非只有單一風格。”

輕雅目瞪口呆，這人居然也背著琴，他怎麼都沒發現？而且這琴也好奇怪，為什麼是白的？要不是琴弦是金的，差點就以為是他服的一部分。

“你要來聽嗎？”師玨抬頭，看向從窗子往外看的夏泠芊。

夏泠芊瑟了一下，想了想，道：“我也要聽。”于是一溜小跑跑到空地，坐到輕雅后，托腮看著，“你是真的玨大師，只有玨大師有白玉琴。”

師玨一笑，道：“賜白玉琴，世間僅此一琴。”

“然后呢，曲子不是單一風格？”輕雅只是好奇后續。

師玨一笑，道：“譜子既定，但多變。一首曲子可以演奏出多種風格，比如這首蝶花。”

“蝶花，出自梁簡文帝的‘翻階蛺蝶花’，通常是用來講述故事。嬛兒乖張，填詞高飛，就稍顯霸氣了，所以我在演奏的時候，選擇了一種比較有震撼力的演奏方式。”

師玨琴為例，聲聲震撼，撞擊人心。

“但是這并不是固定的。一般來說，這首蝶花是婉轉抒的風格。”

師玨手上一變，琴聲訴訴，宛若為癡狂，言說不盡。

“當然，也可以輾轉多變。”

師玨立手，指尖捻著琴弦，琴聲糾結，宛若糾葛難斷。

“還可以輕松愉快。”

師玨快速撥弦，手指在琴弦上跳躍，琴聲點點，宛若歡喜雀躍。

“同樣，也可以低沉莊重。”

師玨指扣雙弦，琴聲翁然，瞬間覺氣勢磅礴，隆重許多。

曲罷，音收。

師玨淡笑道：“同一首曲子，可以隨詞隨心，變化風格。你不喜歡這個風格，無所謂，只要能找到你喜歡的風格，演奏出來，就好了。畢竟樂曲，不該為誰而演奏，而要為心而演奏。”

無人回應。

輕雅聽得迷。

夏泠芊也是如癡如醉。

師玨一笑，五指扣弦，翁然一聲，驚然夢醒。

“啊，”輕雅愣了愣，道，“原來如此，還有這麼多種風格。”

“好厲害。”夏泠芊也低聲贊嘆。

師玨笑然，道：“小雅，你彈下我聽，我可以給你指點。”

輕雅猶豫半天，默默拿出琴來。在他面前演奏，還不知道要被說什麼樣子。不過難得有人說要指點自己的技法，就彈一下也沒關系。

剛拿出琴來，師玨便說道：“你這琴，該換了。”

輕雅頓時皺眉，冷冷道：“不懂就別說，這琴好得很。”

“琴都裂了，音也就那麼回事。”師玨笑然，道，“換一把琴，應該會好些。”

“不換。”輕雅抬頭，道，“在我聽來，輕音的音就是最好的。我不許你說輕音的壞話。”

師玨道：“就算你現在不換，日后也會換的。一把琴保養得再好，也不可能用一輩子。你若想一直與琴為伴，就要懂得這種離別。”

“如果輕音壞掉了，我此生再不琴。”輕雅直接頂回去。

師玨失笑道：“你這孩子，怎麼不聽勸？我看你這琴，撐不了太久。琴上已有細裂，再用不了一個月，細裂變開裂，聲音就真的不能聽了。”

細裂？

輕雅低頭看琴，還真是。原本那麼大的裂口，現在長只是一點點細裂。是真的，這個琴在一點點的長好。就是似乎，這個外形和撿到的時候不太像了，和花紋都有區別。神奇的琴，難道是活的不？

“玨大師，那個不是細裂，那個原本是開裂，然后變現在的細裂的。”夏泠芊說道，“笨蛋的琴特別的，剛見到的時候破的一塌糊涂，現在反而變好了。”

師玨搖頭笑道：“這如何可能，琴只會越來越破，怎麼能反過來長好。”

“是真的，我親眼見到的。”夏泠芊篤定道，“而且笨蛋這個琴特別奇怪，別人彈都是沒聲音的，就他彈才有聲音。”

輕雅輕輕掃弦，聲音清澈空靈。然后把琴往師玨那邊一推，示意他彈下。

“哪有那麼神奇的琴。”師玨說著，手要彈。

“汝莫吾。”

誰在說話？

師玨呆住，腦海中突然覺到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音稍顯沙啞，態度冷淡。

這是誰在說話？

不，不對，不是誰在說話，沒有任何地方傳出聲音，而是有一種覺直接進腦海，知到了一種聲音的覺。

“吾輩存世，何止百年。爾等凡胎，休得妄言。”

是這琴，這琴在說話。

師玨怔了怔，手要琴弦。忽然間，似乎有道利風打在手指上，把自己的手彈開。

這琴有古怪。

師玨笑然，道：“不知是哪位高人，還請賜教。”

輕音道：“師玨小兒，手下敗將。天下第一，憑你也配？”

師玨一怔，道：“前輩識得在下？”

輕音不說話了。

師玨皺眉。

若要說手下敗將，平生他只輸給過一個人，但是那個人的樂并不是琴，而是琵琶。他并沒有印象見過這個琴，為什麼這琴會這麼說？

“你在跟誰說話？”輕雅奇怪道。

明明是讓師玨試琴，為什麼突然自言自語起來了。

師玨一愣，道：“你沒有聽到？”

“聽到什麼？”輕雅茫然。

師玨一呆。

輕雅疑地偏頭，問夏泠芊道：“你有聽到什麼嗎？”

夏泠芊也是搖頭，道：“我只聽到玨大師自言自語啊。玨大師說前輩，哪里有前輩啊。”

師玨也迷糊了，難道是自己臆想的幻覺？抬手琴弦，輕弄。

無聲。

果然如他們所說，這琴的確是古怪。

“小雅，你這琴，很古怪，最好還是換了。不知道的異，不要帶在邊，以免招來災禍。”師玨說著，拿出荷包，遞給輕雅，道，“我這里還有些銀子，你拿去換個琴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