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雅用力想了想，道：“按你的說法，月錢就是每月發一次，對吧？”

“當然。”夏泠芊揚眉道。

“那，還沒有發月錢的時候，那一個月要怎麼過？”輕雅疑道。

“……”

夏泠芊被問住了。

“所以，咱們去賣藝吧。”輕雅微笑，道，“順便問下夏姨有沒有要賣的繡活，順路就拿過去了。”

夏泠芊無力反駁，只得隨著輕雅，去環街賣藝。

盛夏的炎熱已經過去，剩下的只有淡淡的余溫和陣陣的涼。

環街上，沒有人賣藝，只有零零散散的行人路過。

好奇怪。

“怎麼沒有人啊？”輕雅說著，也不知道在問誰。

“唉，所以說你是笨蛋啊。”夏泠芊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樣，說道，“臨近樂坊考核，誰會有閑逸致到這里賣藝，早就加練習了。而且初審通過的名單差不多這兩天就公布，會有專人將準考證送到家里，大家都在家里等消息。”

“哦，這樣啊。”輕雅隨口應著，還是走到老位置，坐了下來。

“笨蛋，你非要坐在這里嗎？”夏泠芊道，“旁邊也沒有人，換個位置也可以啊。”

“坐在這里，順當。”

輕雅拿出琴來，隨便彈著。

夏泠芊好笑，不過也是。習慣了這里，忽然換個位置，反倒不習慣。自然走到他旁，坐下，看著空曠的街道，輕笑。

“你說來賣藝，都沒有人聽。”

“嗯。不過，好聽的話，自然有人會來聽的。”

輕雅抬手，后，樂坊的合奏聲音悠悠傳了過來，手上一頓。周圍沒有其他樂奏曲，樂坊的聲音顯得十分明顯。輕雅瞬間就被干擾，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

“這是什麼？”輕雅不由自主隨聲回頭，只能看到后面的墻。

“這清商樂，”夏泠芊把他轉過來，解釋道，“這首曲子是吳聲十曲之一的將雛。嗯……其實這首曲子已經失傳了，現在聽到的這個，是玨大師按照前人留下來的填詞重新譜的曲。”

“哦。”輕雅想了想，道，“覺這個曲子好奇怪。”

“聽不太清楚，不過我覺得還好啊。”夏泠芊仔細聽了聽，道，“是不是你有問題啊？我沒聽出來有任何病啊。”

“大是沒什麼問題，細節上總覺得，有幾個音不該是那樣的。”輕雅手按琴弦，道，“我在這邊彈一下，你看看能不能聽出區別。”

說著，跟著樂坊傳出來的音樂起音。

合奏的聲音悄然一滯。

嗯？

有樂聲干擾了演奏。

排練室，師玨微微張開眼睛，掃了一遍場中的樂手。不是他們，他們都在按照譜子演奏。是誰，突然加，而且還……

還和諧。

師玨閉上眼，仔細去聽。

是了，是了！

就是這幾個音不太對，改過來，就和諧了！

師玨迅速拿來譜子，提筆添改。

正在合奏的樂手們紛紛停了下來，驚恐地看著師玨，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樂師廖梓昶指揮大家停手，等師玨改完譜子，再來練過。

此，本是在試奏譜子。師玨正在改的，就是正在嘗試復原的將雛曲。

古來有樂，今多不傳，實在可惜。師玨在大司樂一位，也無旁事，于是專心研究此事，試圖復原已經失傳的清音雅樂。好在，曲子失傳，仍有不文字記載。通過研究這些文字，師玨已經大概把曲子都填出來了，但在細節上，還沒有確定。畢竟在編曲方面，有很大程度的個人彩，一旦現有的審確定下來了，很多事就容易被忽略。

比如現在，很多年了，一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問題的音符，突然之間就明白了。

那個奇怪的樂聲也不見了。

“方才，是你們誰在演奏不同的聲音？”師玨淡淡問道。

眾人戰戰兢兢，紛紛搖頭。

廖梓昶行禮，道：“玨大師，方才那聲音，應該是外面傳進來的。”

“外面？”

師玨正在疑，忽然，又聽到樂聲。

那是不一樣的旋律，但一聽就是清樂的音階。師玨腦海中產生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覺，這首曲子，應該是真正的將雛。這怎麼可能，誰在演奏這首本該失傳的曲目？

師玨大步離去，留下樂手們坐在排練室發呆。

環街。

輕雅隨意著調子，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首調子。

曲罷，音收。

“這是什麼曲？”夏泠芊好奇道。

“不知道。”輕雅一臉茫然，道，“我也沒聽過這首曲子。”

“可是你彈出來了哎。”夏泠芊奇怪道，“難不，你還想說是這琴自己彈出的調子麼？”

這話倒是說對了，輕雅沉默，似乎，就算自己沒有琴，這琴自己就會蹦出這些調子。

素輕揚。

輕雅抬頭，微微皺眉。這是怎麼了，這大司樂怎麼這麼閑，老在自己面前晃。

唔……好像也沒有老，一個月一次差不多。

“你在彈曲？”師玨問道。

“不然呢？”輕雅應聲，低頭又開始琴。

師玨正道：“方才的曲子，可是將雛？”

“我不知道。”輕雅道，“隨便就彈了。”

怎麼可能隨便就彈了，師玨盯了輕雅片刻，道：“你們兩個，跟我來。”說著，轉就走。

憑什麼他說跟著就要跟著？

輕雅不悅，但是夏泠芊很聽話，立刻拖著他跟上。

“笨蛋，你乖乖聽話，跟著他走。”夏泠芊看出輕雅不高興，小聲勸道，“你現在算是圣樂坊的人，玨大師就是你的頂頭上司，你不能跟他對著干。”

“我后悔弄這個籍了。”輕雅小聲抱怨，道，“麻煩死了。”

“胡說什麼啊，笨蛋！”夏泠芊道，“一看就是玨大師對你不一般好吧，這東西明顯就是提前做好的，只是找個借口給你罷了。你這笨蛋，怎麼能不珍惜？”

輕雅也知道，可還是不高興。

被這樣呼來喝去的，憑什麼，他又不是一條狗。

幾人一路走到樂坊，在旁人驚訝的目中，師玨把兩個孩子帶回到自己的房間。

“哎呀，芊芊寶貝。”羽姝嬛一下子撲了過來，把夏泠芊抱過去頭。

夏泠芊頓時嚇得僵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沒事的，別怕。”羽姝嬛笑著安夏泠芊，轉頭又對師玨說，“看你，又把人家孩子嚇到了吧。”

師玨淡笑了笑，道：“你安一下，我還有事。”

“好好好，知道了，你去忙。”羽姝嬛俏然揚眉，把夏泠芊直接抱起，帶到一旁去了。

輕雅看著，道：“你一早就知道芊芊的份吧？”

“嗯。”師玨應道，“確切的說，這次來，就是要把芊芊帶回去。之前的事已經過去了，也沒必要再在外面流浪了。這孩子天賦不錯，丟在外面可惜了。”

“你看，我就說。”輕雅向夏泠芊道，“他們早就知道了，你沒必要害怕。”

夏泠芊還是怕，手足無措。

羽姝嬛輕笑，抱著夏泠芊安，道：“真是個傻丫頭。你也不想想，就憑你和那丫鬟，怎麼可能輕易從圣樂坊跑出去。那可是皇家的地界，到都是守衛。”

夏泠芊想了想，似乎當初跑掉的時候，都沒有人攔阻。那時稍微奇怪了片刻，也就忘了。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怎麼可能偌大的皇家圣樂坊，會沒有守衛。肯定是提前被人支開了。

師玨輕咳，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當然，我親的玨大師，的確什麼都不知道。”羽姝嬛笑道，“只要悄悄把調兵令牌放在床頭，就夠了。”

師玨一笑，道：“過去的事，不深究了。”

“要帶芊芊走，為什麼一早不說？”輕雅不悅問道，“芊芊都嚇到了。”

“事出有因，現在相認一樣的。”師玨道，“先不說這個了，方才的曲子，你還能再彈一次麼？”

“不能。”輕雅道，“憑什麼你說什麼，我就要做什麼。”

師玨淡笑。

羽姝嬛笑呵呵道：“這可真是到了個有個的孩子，完全不聽話。”

輕雅微微皺眉，道：“當的都不是好東西。”

“哎呀，可不能這麼說，現在你也屬于籍，這不連自己一起都罵了。”羽姝嬛笑呵呵道，“小雅，你別張，玨大師沒有惡意。他呀，就是樂癡，你就可憐可憐他，給他彈一遍唄。”

輕雅看了眼羽姝嬛，這位大姐姐到不讓人討厭。

“好吧。”

輕雅拿出琴來，演奏。Μ.166xs.cc

一曲將雛，古清音。

曲罷，音收，縈音不絕。

師玨邊聽，邊拿了紙筆記下譜子。曲畢，拿起譜子端詳，緩緩道：“這首曲子恐怕就是古曲將雛，小雅，你是如何得知這個曲子的？”

“不知道。”輕雅木然應道。

師玨不信。

“問這個笨蛋沒用，我剛剛問了。”夏泠芊道，“剛剛他彈這個調子的時候，仿佛著魔般，都聽不到我在說話。”

“嗯？是這樣？”師玨問道。

輕雅點頭，道：“事就是這樣，你不信我就沒辦法了。”

“剛剛應該是你自己彈的吧？”師玨問。

輕雅應道：“對。”

師玨奇怪，道：“你能完整的彈下來，應該學了有一陣了吧？”

“沒，我只是聽過一遍的曲子，就可以彈下來。”輕雅道，“我知道指法肯定是不對的，但是音應該是對的。”

師玨淡笑輕嘆，道：“你這孩子，你真是太有天賦了，以后就乖乖跟我學琴吧。”

輕雅猶豫。

“芊芊也是，”師玨微笑道，“明天開始，由我和嬛兒來教你們技藝，如何？”

“真的？”夏泠芊小心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羽姝嬛笑答道，“明日，你們先職這里，然后等我和玨大師忙完了，帶你們回圣樂坊。我們大概還要再這里待一陣子，你們倆就在樂坊好好磨練一下吧。”

“好！”

夏泠芊笑了，這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輕雅看看夏泠芊，勉強同意，還是擺出一副別扭的臉。

師玨笑笑，道：“明日，梓昶他們要去東陵巡演，五日后的樂坊考核，就由我來代辦。小雅，到時候你來做首席，負責考核事宜，如何？”

“啊？”輕雅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