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方司和樞院共同繪的山川地形圖,每十年一新,雄關險要、州府軍監、山水湖泊,不窺牖而可知,天下盡在指掌之間。
這張圖只截取了其中兩路。
鐵珍珊很想把地圖塞進自己腦子里,然而沒辦法過目不忘,只能憾抬頭:“王爺,這張圖都拿出來了,你要和我們共謀的究竟是什麼大事?”
晉王并沒有遮遮掩掩,直白道:“兩廣路有綱銀二十一萬三千兩,要趕在張貴妃慶生前進京,會到鄂州總領所停留清點,清點過后,直京都。”
金銀堂中氣息一滯,四人沸騰的熱迅速遇冷,丟開地圖,各自落座。
晉王對此早已有所預料,微笑道:“二十一萬三千兩,我分文不取,按照我預計的時間,算上汛期,船將在九月二十日前后到,四位當家有何高見?”
天心沉片刻,了頭頂,看向鐵珍珊:“鐵當家一向有所高見,我想聽聽你的主張。”
“禿驢,讓老娘做出頭鳥,”鐵珍珊說破他的打算,看向晉王,“銀子我想要,可是得有命花,這是張家的船。”
船是船,但是兩廣路是張瑞的老家,兩廣員也都是張瑞的門生,船只往來,掛的燈籠上面就有碩大的張字。
鵬立刻高呼相應:“別的銀押運,都是捕役充當護衛,他們的船,用的都是張家訓練出來的高手。”
白魚補充:“而且他們的船是靈飛順濟神舟,可裝萬斛,上面有弓兵和刬車,我們的船劃過去,只能算做小泥鰍。”
說罷,他把服一解,出膛,上面縱橫錯著四條刀疤:“我不是瞎說,是吃過大虧,險些死了。”
鐵珍珊點頭:“我也是吃過虧的。”
話說到這里,四人又都看向了晉王。
晉王走下來,站到地圖前,手指了過去。
“力不能敵,就以謀略,古有元請以一丸泥為大王東封函谷關,今日,也請諸位以一葉舟為本王東封南津關。”
他手到之,正是西陵峽南津關。
西陵峽壁立千刃,大峽中套著小峽,河道狹窄曲折,灘多水急,稠如竹節,水面下礁石林立,十分難行,一到汛期,更是驚險。
“諸位刀劍加,功夫深厚,當為英雄,卻做賊寇,何不與本王一起,存氣、起刀兵、爭天下!”
四位當家被晉王的威嚴所攝,都肅然起來,他的手指了刀鋒,將帶著他們掀起第一場巨浪。
本已涼了的再次熱了起來,四位當家竟生出自己是軍中大將的錯覺。
天心一拍桌案,高聲道:“干!”
他自地上拎起一壇酒,拍開泥封,一飲而盡,酒水打了糞掃,他也毫不在意。
白魚和鵬也站起來,篩兩碗酒,對著晉王一敬,喝了下去。
鐵珍珊坐著沒,黝黑的面龐抑制不住的興,兩只眼睛亮的像火,直晉王。
這個時候不想喝酒,只想上去把晉王狠狠咬上兩口,再一起睡上一覺。
鄂州熱澎湃,張旭樘卻是越走越冷清。
他拿著扇子逛,形單影只地走到瓦子里,在一座小勾欄前停下。
里頭正唱遭盆吊沒興小孫屠。
他進了戲棚,看臺上舞的眼花繚,扮李瓊梅的那個戲子,秀可,態輕盈妖嬈,底下人一片好,他就大搖大擺進去坐了頭一座兒。
戲唱到頭,李瓊梅就去托了盤子,唱道:“財門上起,利地上住,吉地上過,旺地上行,手到面前,休教空過。”
唱罷,第一個行到張旭樘跟前,目一掃,就知道這是個大財主,聲道:“看,請賞個頭利。”
張旭樘取出十兩銀子放到盤子里,并不手腳,只是目在臉上流連了兩遭。
李瓊梅答答的在戲棚里走了一圈,對著張旭樘飛了個眼兒,就往戲房去了。
張旭樘起跟了過去,還沒進門,就聽到里面“貧婆賤狗”的罵,罵聲里又夾雜著笑聲。
張旭樘駐足細聽。
“那個書生怎麼說呢?”
一個子就學男子的腔調:“我的心都讓你哭碎了,可父母之命難違,我又不能拋下母親,否則就是和你一起去死也甘愿。”
“嘖嘖嘖,男人的,騙人的鬼。”
那子又學了許多甜言語,惹的眾人哈哈大笑,吵架的也不吵了,都來聽。
“那男人我說出來嚇你們一跳。”
“是誰?”
“就是前些日子,在花茶樓和江乾共嫖的茶葉商人,兩個人為了爭一個,還鬧了司。”
“是黃文秋啊!”
“呸,我聽別的茶商說了,他進大牢是因為賣私茶,后來他娘去宋家,請李太太往王府說項,才給他放出來。”
“什麼李太太,是宋太太!”
“黃文秋為了報恩,求娶宋太太家的大娘子,我還以為是段佳話呢,沒想到竟然另有別。”
“他們在哪里呢,我也去看這對怨去。”
“我是在河邊遇到的,眼下不知道這對野鴛鴦飛到哪里去了。”
李瓊梅聽了一回,沒見張旭樘出來,走出來一看,哪里還有張旭樘的影子。
原來張旭樘去找野鴛鴦了。
只要是和晉王相關的,哪怕是蛛馬跡,他都不會放過。
河岸邊游人如織,一明月,清四,江濤滾滾,拍打堤岸,正是好去。
順著堤岸往險走,越走越僻靜,行人漸。
張旭樘走了兩刻鐘,就聽到子低低的嗚咽之聲,悄悄走近一看,是個妙齡子掩面痛哭,邊連個丫鬟都沒有。
有了怨,卻沒見癡男。
這子正是羅慧娘,哭的夠了,了把臉,垂著眼睛往回走,連張旭樘跟在后都不知道。
等找到丫鬟回家去,一輛馬車停住,簾子打開,嚴薇從里面探出腦袋來:“哭什麼?”
齊虞也在里頭,道:“我知道我知道,那天我們去宋繪月家里你還記得不記得……”
手舞足蹈說了一遍,最后總結:“那個姓黃的要和宋繪月親了,肯定傷心啊。”
嚴薇疑道:“算起來是家子,可比宋繪月強多了,黃文秋怎麼不娶而是去娶宋繪月?”
“那誰知道,我和你說,宋繪月真有點瘋勁,有一回我大姐不小心說了宋清輝的事,宋繪月差點傷著我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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