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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之戀(良辰好景知幾何)》 六、風住塵香花已盡,物是人非事事休-4

相尋夢裏,酒醒長寂

展眼就是一個月,這一到了七月,天氣漸漸地熱了起來,才剛早晨,邸里的下人就忙乎起來,蕭安顛來跑去地佈置著,按照往年給七夫人過生日的慣例,也不請客,只請了戲班子進府,因老五蕭北,老六蕭北意前兩年就被送到了國蕭大帥邊,所以,只有大小姐,二小姐並四小姐趕了來,圍著七姨吃了壽麵,七姨吃了壽麵,卻沒有看戲的神,只撤了戲班子,帶著幾位小姐去花廳里休憩,打了打小牌,轉眼間就到了中午時分,七姨看看天,便轉頭對一旁的大丫頭小鐲道:「老三還沒來麼?」

那小鐲面有難,搖了搖頭,七姨嘆了口氣,大小姐蕭書晴看著七姨沒什麼神的樣子,便笑著道:「聽說老三這一個月都在北大營里,連花汀州都不回了,忙得日夜不分,想是忙暈了,七姨也別急,指不定他下午就到了。」

書玉也勸著,「七姨先別急,再等等也就來了。」

蕭書儀卻嘆了口氣,道:「三哥要是再不來,再等等這熱鬧也就該散了。」這一句話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七姨心頭略微一,竟是一陣傷懷,「想起兩年前那次生日,真是熱鬧,大家都來的齊全,老三還特意去給我弄了一盆蘭花,老五老六都在……還有你林妹妹……」頓了頓,眼圈驀然紅了,「想起你林妹妹我就心疼,打小來了咱們大帥府,在我手底下長大的,一舉一都招著人憐,也狠心,一走這麼久,連個音訊都不給,枉我……白心疼了……」

七姨拿著帕子只管拭淚,招的另外三位小姐也默著說不出話來,忽見一個小廝從花廳外一溜煙地跑進來,喊道:「三爺回來了。」七姨一聽這句,就慌忙起,才一起,就覺得頸間一空,竟是那串飽滿晶瑩的南珠鏈子一下子斷開了,南珠粒子噼里啪啦地全都滾到了草叢裏去,小鐲忙上來撿拾,七姨也顧不得,領著書晴、書玉、書儀便奔了前面,誰知卻看著侍衛團團圍簇,許子俊和莫偉毅兩個人架著蕭北辰走進來了,三個人都是滿酒氣,七姨頓時把臉一,還未說話,許子俊就趕忙道:「七姨,今兒都怨我,原本只說大家連日勞頓,累得狠了,喝幾杯輕鬆輕鬆,誰知蕭三哥輕鬆大發了,我跟莫偉毅一個眨眼,他就把自己灌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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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姨看著蕭北辰那酒氣醺醺,站都站不住的模樣,氣的了不得,恨恨道:「許子俊,若你以後再敢引著我們老三出去喝酒,看我不告訴你老子,結結實實打你一頓狠的,蕭安,你們幾個打什麼愣,眼珠子飛了是怎麼著,還不快扶三爺上樓休息。」

蕭安帶著幾個人忙圍上來扶了蕭北辰上樓,七姨一路跟著,進了房,忙忙親自鋪了那一層蘇綉錦被,給蕭北辰蓋好,他的臉,竟是滾燙滾燙的,七姨道:「這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小鐲,快點端醒酒湯來。」

那小鐲便忙去弄醒酒湯,蕭書儀便站在一旁,急急地著,「三哥,三哥……」

蕭北辰迷迷糊糊地,腦袋有千斤重,只覺得口似乎有一把火在燒著,五俱焚,讓他難不住,耳旁竟似有一個聲音不停地迴響著,是在說話,對他說,我嫁了人了,對他說,今時今日,我只告訴你一句,從你殺了牧子正那一刻起,我對你,就只有恨,這一輩子,就只有恨!如此的冰,如此的冷,他不知道他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到底在等些什麼,他保留著所有屬於的東西,他一個人等,一個人守,他親眼看著親手種下的桃樹開花,到最後,他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在那紅紙傘下的一個回眸,略低著頭,角那微微的笑意,眉宇間的輕靈通在窗前寫筆字時安靜專註的神耳邊的明珠墜子流蘇般搖晃著,回過頭來,對他地一笑。

走了……回來了,對他說,我嫁了人了……挖空了他的心……

這樣的是人非,一切都是枉然,他最後那點希也被撲滅,著他放開手去,卻原來,他再也沒有了留下的機會……連強留的機會都沒有了……此生此世……都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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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姨看著蕭北辰的臉一陣陣的發白,心疼得不知道該如何好,恰逢這個時候小鐲端了醒酒湯上來,七姨忙端了醒酒湯,用小勺給蕭北辰喂到裏去,被酒勁燒著,蕭北辰的起了一層干皮,在那裏難的翻騰著,一幅抓心撓肝的模樣,那醒酒湯也喂不進去,七姨看著他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在說著些什麼,忙問道:「老三……你說什麼……大聲點……要什麼,七姨去給你找回來……」

誰知,這樣的話才落,躺在床上幾近於昏迷的蕭北辰便搖頭,角竟是扯出一抹無聲的笑容來,那樣的悔恨、凄涼、絕,喃喃道:「……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不管我怎麼等著……都不會回來了……

一旁的蕭書儀聽到這裏,心中已是全然明白,終於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愧疚的眼淚便嘩嘩地落下來,哽咽著道:「七姨,你看三哥這樣,這可怎麼辦好?」

蕭北辰只是混混沌沌地,胃裏火燒火燎的疼,他慢慢地念出那個名字,那個烙在他心口上的名字,夢囈般一遍遍地低聲念著,七姨端著那碗醒酒湯,眨眼間,眼圈就通紅通紅的,著昏昏沉沉的蕭北辰,含著淚一嘆,道:「你這個孩子,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呀!」

轉眼就到了第二天,縱然是白天,餐廳里也開著小小的一盞水綠枱燈,蕭北辰起得很晚,走進餐廳,看七姨穿著件藍旗袍,襟上別著寶石別針,正端坐在桌前一個人骨牌,看著蕭北辰走進來,便轉頭對一旁的下人道:「快去把我一早吩咐的廚房做的清粥小菜端過來給三爺吃。」

那下人便去端飯,蕭北辰走過來看著七姨牌,看了看便笑道:「我看看這下面扣的是個什麼。」他去那骨牌,被七姨照手背打了一下子,抬頭沖他道:「我這算命呢,你別來搗,趕快去把飯吃了,看你昨天喝那些酒,這會兒怕是腸子都漚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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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北辰這腸胃正難著,看著下人端上來的簡簡單單的清粥小菜,竟還有一道萵筍圓子,做得非常緻,也有了點胃口,坐下來吃了幾口,七姨便笑道:「三爺喝那樣,還記得昨兒是什麼日子麼?」

蕭北辰笑道:「昨兒是七姨的生日。」

七姨把眼一溜,道:「得虧你還記得。」

蕭北辰便說,「我專給七姨請了一尊羊脂白玉觀音,眼下還在路上,七姨倒比我急,跟我興師問罪起來了,我可冤死了。」他把七姨說的抿一笑,骨牌也不玩了,只道:「看你這油舌的,好吧,就算你還有點孝心,今兒晚上我在興和園的雲南館子請何軍長的兒何小姐吃飯,你也得給我過來。」

蕭北辰便笑,調侃道:「七姨如今越發時髦了,不跟太太們打牌,改和小姐們吃飯了。」

七姨只把眼皮一抬,笑道:「老三,你這是跟我裝糊塗呢?」

「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跟七姨裝糊塗,」蕭北辰笑著,便從那桌前站起來,道:「這幾日委實太忙,我還要去北大營見南面來的代表,真是沒時間,七姨自己樂著就行了。」

他說完這些,也不等七姨說話,便上樓換了服,郭紹倫帶著侍從們等在外面,蕭北辰上了汽車,道:「去北大營。」郭紹倫便面,他跟著蕭北辰這麼多年,在上下級之間更多了一層朋友的關係,這會猶豫了半天,才道:「帥還是回花汀州休息休息吧,你這一個月都泡在北大營,山一樣的軍務也給理完了,莫參謀長和許旅長整日裏忙的連軸轉,都怕了帥你了。」

蕭北辰看看郭紹倫那副為難的樣子,不自大笑道:「行了,行了,倒好似我是個皮的,整日裏刻薄你們一樣,那就回花汀州吧。」

那汽車便行過街面,直往花汀州開去,時間卻是正午,正趕上這條街上的小學放學,那街面上走著的都是背著布包拿著算盤的小學生,追追打打的滿街跑,郭紹倫便對一旁的司機道:「開慢點。」那汽車便慢了下來。

車窗上映著街邊的景,也映著走在街邊上的人,一切都清清楚楚,淡霞立領,烏黑的長發已經束起來,一地垂在後,靜靜地領著剛放學的沈恪朝前走著,小孩子卻是蹦蹦跳跳的,仰著頭不知道對說些什麼,汽車開過的時候,可以清楚地看到凝神聽著沈恪說話時,角浮現出一抹恬靜溫婉的笑意。

那汽車開過去了,一晃間,的影子便從車窗上消失了,彷彿是被一陣風捲走了,再也留不住,找不回來了……只剩下那空落落的一片悲傷疼痛,從此後,將不分日日夜夜的鯁在他心口上……

汽車已經開出了那條街道,前座的郭紹倫頓了片刻,猶猶豫豫地轉過頭去看蕭北辰,卻發現他靜靜地把頭靠在車窗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的模樣。

郭紹倫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把頭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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